《灯的传说》年年画桥平

2、第 2 章

　　被杰克拖到目的地的那一瞬间，叶觋傻眼了。

　　整块地皮上立着一座座楼房，无一例外地直插云霄，鳞次栉比。黑沉沉的天空看不到星星，
　　而楼房也是黑压压一片，只有很少的几个窗户亮着灯，屈指可数。即使这样也可以看出这是有钱人住的地方，看这层数和大门口的保安间就知道了。

　　杰克瞟了他一眼，笑了：“想什么呢？这边。”

　　原来是旁边一幢不起眼的普通楼房，叶觋不禁失笑。跟着杰克走进一个单元里，他发现杰克居然在往楼下走。

　　“……你住在地下室？”叶觋内心挣扎了半天，问。

　　杰克什么话都没说，手上把南瓜灯拎了过去，顺手打开了房门，用行动证明了叶觋的猜想：地下室里一片漆黑。

　　虽然有南瓜灯的照明，杰克也打开了室内唯一的一盏小台灯，叶觋觉得他家还是太暗了，整个房间在小台灯的昏暗照明下更显得如此。叶觋环顾室内，很快注意到角落里的一棵树，有些微弱地在发着银光。

　　感受到叶觋疑惑的眼神，杰克朝着那棵银树走了过去，有些怀念地抚上树干：“这是我的老朋友了。”他很用心地一直在抚摸着树干上的同一处地方，那是一个小小的十字。

　　他说了一句叶觋没听懂的话：“等树上的十字长好的一天，就到我回去的时候了。”

　　叶觋相信接下来的突发情况他以后怕是很难忘记了。他看着杰克渐渐地把下巴贴在树干上，歪着头朝他笑：“你爱我吗？”

　　叶觋的心脏受到了致命一击。

　　他来自小县城，虽然风气现在已经越来越开明，但男人与男人在一起的事情从来没有过。就算有，传统观念这绝对是大不孝的。俗话是那么说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刚刚认识的陌生人在自己面前问这种问题，叶觋几乎直接下意识地想给他甩个红牌了。

　　可是，好像不太忍心拒绝。

　　面前的那个问他爱不爱自己的人明明是在微笑，明明只是个少年啊。嘴角泛起的苦涩，眼里压下的苍凉，都给他一种感觉：好像，好像已经等了他很多年，就差这一个答案了。

　　叶觋还没来得及开口，杰克已经先他一步反应过来，干笑出声：“不好意思，我居然在跟你说这个。”然后又解释，“我只是跟这树相处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一个人有些寂寞……”

　　哈？

　　叶觋不禁笑出声，这个人好单纯啊，这么大喇喇地两次表白真的没问题吗？他也慢慢走了过去，手跟着一起触碰到银树，突然理解了这个人的心情。他莫名地叹息了起来，小声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银树给他的感觉……真的很温柔。

　　整个房间其实没有多大，一眼就可以望尽室内所有的格局。除了厨房和厕所，剩下的只有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露出的一小团南瓜已经让叶觋看出那是用来堆存货的了。他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睡觉的地方在哪？

　　不对啊！重点应该在于他莫名其妙地被人拖到别人家里去了，全程不仅无反抗现在还在想着睡在别人家吧？(╯｀□′)╯（┻━┻

　　杰克没领悟到他快炸毛的心情，拿起沙发上的一团毯子甩开，再推开地板上的不明物体：“我平时都睡客厅的，家里比较简陋见谅。你是客人，你睡沙发吧。”

　　……一定是那种熟悉感的错。好吧我就姑且认为是我们有缘好了。反正也没钱去住外面，真要被打劫在哪不是一样。

　　叶觋看着那张很大其实可以说是床的沙发，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

　　****

　　叶觋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他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半夜。杰克还坐在地板上雕刻着自己手上一个还没做好的南瓜灯套，包括眼睛部分在内的果实肉已被挖得镂空，只剩嘴巴没有开始做，

　　杰克望了他一眼，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把南瓜灯套扣在了叶觋头发蓬松的大脑袋上。

　　……

　　“你干嘛？”叶觋的声音从南瓜里传出来，闷闷的。

　　杰克看着镂空的部分里那双清澈的眼睛，被瞪了一会儿之后，他两只手慢慢按住南瓜，就这么，朝着原本是嘴但还没做出来的地方吻了下去。

　　直接被吻的南瓜：……我躺枪了？

　　间接被吻的叶觋：……？

　　叶觋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按捺住心里再次涌上来的熟悉感。他在南瓜灯套里唔了半天，挣脱出来要讨一个说法时，杰克一脸正直地跟他解释：“我做的南瓜灯不仅能给迷路的人引路，连灯套也是有助睡眠的。你下半夜一定能睡得很好。”

　　……叶觋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上深深的恶意：他下半夜做了很多梦。

　　梦里有很多个场景，但主角都是一样的人物。

　　环境是朦胧的一片云雾里，两个看不清长相的人在对话。首先是一个声音比较清亮的人，断断续续就听到他说：“你是谁？跑来这儿吊什么嗓子？”而被指责的人一开口的声音里就带了点邪魅，是那种像拥有全世界的倨傲：“你一个小小的亡灵，管我是谁？本来这地儿就没谁管，我在你们这大门口敲鼓都没谁敢说我。”

　　场景突然开始飞快变换，可以看出两个人从最开始不太愉快的相识，到后来逐渐多起来的相遇相处，随着日子的流逝他们的关系发展得越来越亲密。变换中的场景还夹杂着各种不明所以的声音，他印象深刻的是最后一幕。

　　依稀可以辨认出还是那两个主人公，先姑且根据声音叫他们正直少年和邪恶少年吧。正直少年和邪恶少年这次还是在那个什么也看不清楚的充满云雾的地方，叶觋看见邪恶少年脸上那种邪魅的表情收敛了很多，很认真地对正直少年说：“我最近很想弄清楚一件事。”

　　正直少年正在专注地看着什么，随口就答；“什么？”

　　“我们这种关系，是不是人间说的恋人？”

　　一个趔趄，正直少年好像撞到了树上，只见他爬起来说：“……你知道恋人之间要做什么吗？”

　　“不知道。我们那儿没有这种人。”歪着头很坦诚的样子。

　　“你凑过来。”正直少年双手拉过对方的肩膀，俯身下去——叶觋看出来那是想亲吻邪恶少年——但是又好像觉得不妥，及时刹住了，只是用额头轻轻碰了碰邪恶少年。

　　邪恶少年没有抗拒，呆呆地站在那里，憋了半天才有反应。

　　“我好像懂了。”他摸摸额头，一脸沉思，“虽然因为我经常呆在我们那里，体会不到很多你们的东西。但这种事，我好像懂了，大概只有够勇敢的人才能拥有。”

　　他指指心房的位置：“我说不出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