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36章 论树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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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对方一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姜七夏只好开口解释。少年沉默了一下后伸出手，对面的少女席地而坐。拉过他伸出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少女纤细的手指扣在少年的命脉上，感觉到了少年有一瞬紧绷。
知道对方这是本能的防备反应，未有多想，姜七夏眼睫半阖道，“别紧张，紧张会影响脉搏。”
“……嗯。”
史昂有些不自然的应了一声，不是他紧张，而是……怎么说呢？就是被扣住命门的时候，身体自然而然的反应罢了……以其，被少女触碰时有些莫名的紧张。
“还不够，你的脉搏还有些促乱，在休息一刻钟就好。”
“一刻钟？”
对方异族的出身让她想起来之前师傅说过的，外族和中原的时间计量有很大的不同。好在之前师傅曾经和她解说过，外族和中原计数的诧异，考虑到自己口述的错误，姜七夏只能像少年解释。
“一刻钟使我们中国的计时方式，也就是你们外国所说的十五分钟。之前和你说的无色结界一甲子一开。其中一甲子也是我们中国的计数方式，一甲子等于六十年，这样说的话，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
也不是很难懂，在少女把完脉后，史昂不动声色的把放在少女膝盖的上的手收回来。绯红色的双眸内闪过一丝自己都没有掩藏住的局促，把手收回来之后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姜七夏也没有注意到少年的小动作，各自相安无事。
休息嘛，什时候都不嫌多，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更应该注重休息。至少她很清楚现在多想也没有用，索性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在少年闭目养神的时候，她也抱着膝盖开始休息。夜晚时最好入眠的时候，尤其是这种临河的夜晚。
凉风徐徐，带来草木芳馨的味道，干净清透的夜风仿佛要将肺腑里的烟尘都涤洗掉一样。她不禁有些昏昏欲睡，在眼皮上上下下的之间，确实快要睡着。可就是即将睡着的那刻，有股尖锐的冷意猛地袭上脊梁，让昏昏欲睡的她一下惊醒。
那种袭上脊梁的感觉让少女脸上回温的血色刹时退下，豁然起身的姜七夏绷紧了身体，有些惊慌的四下环顾。少女的反应让休息的史昂抬头，看见对方绷紧了脸色警惕的四下查看。不懂她为何突来如此举动，史昂问道。
“怎么了？”
“林子里……有东西！”姜七夏几乎可以断言这句话的可信度，那种感觉……从未出错过。“快起来！不能在休息，现在必须走！”
“有东西？”这话说的史昂一头雾水，林子里当然会有东西。夜晚休憩的一些鸟类，再不济一些兽类，但也不至于让她这样惊惧吧。
“我没跟你开玩笑！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姜七夏慌乱急促的拉扯一脸不解的少年，敦促他快些起来。胸腔内剧烈跳动起来的心跳让她的气息紊乱，双手发冷又偏偏不断冒着冷汗。仓皇的脸色看上去就像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此刻正在强迫自己镇定保持仅有的冷静，告诉他快些离开。
仔细分辨着四周，并不见得林中有什么东西的史昂疑惑的从地上站起。见她神色不像作假，可又感觉不到有危险的史昂抽回自己的手。
少年蹙眉，“你到底是怎么……”
“我说的是真的！林子里……”
姜七夏没有等少年说完就急促的打断他，试图解释些什么。可她太紧张惊惧，连声音都走了调。说这话的时候身子微微打颤，走调的声音都是颤抖的，看上去就跟受了惊吓的人正在语无伦次的解释着什么。
没有等姜七夏解释些什么，林子里不知哪里传出一声禽类尖锐的啼鸣。如利器刮过瓷器上那种尖利绵长的声响，听得人牙根发痒浑身不舒服。那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下骤然响起，惊起林中夜栖的群鸟。皓月下群鸟惊飞，尖锐仓促的啼鸣不已。
那异常的声响让毫无防备的两人都受到惊扰，没有等他们做出下一步的举动。地面猛地一震，犹如巨物落地造成的撼动连绵不绝。河滩上细小的鹅卵石都在这股逼近的撼动中抖动不已，就连河里的鱼都被那股震动逼得不断跃出水面。
此刻，史昂终于能够明确的感觉到，林中确实有东西，顺着朦朦胧胧反应迟钝的感觉渐渐逼近。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你明知道危险在不断靠近，却又无法准确感觉是什么？就是这种影影倬倬、忽隐忽现的感觉，让少年绷紧了身子，目光紧盯发出声响的幽暗密林。
无色结界对力量不但有所削弱和化消，就连五感的敏锐和警惕性都受到了抑制。这种感觉……像是冥斗士的小宇宙，阴暗浑浊，却又不像。
到底是什么？正在幽暗的林中拖着异常的声响，一步一步向他们靠过来？
史昂摆出了攻击的姿势，未等他明确目标到底在哪里，林中那诡异的声响忽然一消。连带四周都猛地安静下来，鸟兽虫鸣一律禁绝。连刚才惊飞的群鸟和飞鱼都不见了，只剩河水缓淌而过细微的水流声。
这股异常的气息让她心肝发颤得越发厉害，牙齿甚至开始不受她控制的敲打在一起。她呼吸紧促的咽了咽发干的喉咙，不自觉的躲到少年身后。
一片让人窒息的寂静中，忽然响起一道轻佻阴冷的柔媚女声。轻幽诡诞，分明从林中转出，却如响在耳边。
“啊啦~~~竟然是人族……”
那声音响在耳边时，她能感受到那股湿冷可怖的视线停留在了河滩上不明所以的两人。林中黝黑出的那两点红光，让她乍起一身寒毛。双腿竟是止不住的发颤，全身僵硬的快要动惮不得。并不是她胆子小，而是这种感觉和以往碰到的那些妖怪截然不同。
如果非要做个比喻，那就是之前遇到的都是张牙舞爪的狼，尽管可怕却仍有方法可以避开。可是眼前……她不知道、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逃……光是那股气息，就已经将她喝在原处，惊惧的无法动弹。
“谁在那里？出来！”只闻声不见人，史昂蹙眉高声喝问。
“……呵，真是难得，西泽这鬼地方，竟有如此浓郁灵韵气血的少年……真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啊。”
少年的高喝声恰恰盖过了那诡诞的笑声，也正是那一声喝让吓傻的姜七夏猛地回神。
“快跑！”
回应少年喝问声不是林内的回答，而是身边少女尖利的喝声。没等史昂缓过身边那声跑字，就已经被回过神的姜七夏拉起手就跑。慌乱之中的姜七夏抓紧史昂的手立马就跑，差点不辨方向。好在仅剩的理智告诉她，不能跑偏了河道。
否则在这不清楚地形的林中一迷路，想要再找回原本的路就难了。可显然，她这么想林中的那位却不这么想。他两没跑几步路，林中便蹿响枝木碎裂的声响。极快的破风之声从左侧袭来，未等姜七夏转头看清是什么，身子就被一股大力猛地向后一扯。
刚前冲就被后拉，过快的速度让她眼前尽是一片快速闪动的虚影。眼角余光就见瞬闪而来的黑影轰然刺穿她刚才所在的地面，将河滩砸刺出一个巨坑。碎石沙尘猛地扑面而来，惊呼声卡在喉中之际已被少年扯到身前拦腰抱起。
匆忙一憋中史昂急速后退，冷汗渐起，“抱紧！”
速度和力量受到了无色结界压制的史昂没能将圣斗士引以为傲的速度发挥到极致，仅是避开那致命的攻击而已，都让他渐渐力不从心。那一路追击他们的，不是什么招式利器，而是一捆捆缠拧在一起的树根。犹如活物伸缩自如的树根，简直妖异到了极点。
虽说圣斗士外出任务，少不得要和一些怪物打交道，可他出任务至今至少没有碰到这种玩意。现实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搞清楚对方是什么东西，史昂在那窜动的树根攻势下，勉强的避开另一波的攻势。刚停下脚步，就听见窃窃的怪笑声。
他才察觉到，在刚才的躲闪之中，竟已经是不知不觉的偏离了河道！渐渐被逼到了另一处密林的边缘。不远处，河道缓缓流淌且拐了个弯，消失在眼前。河水的流逝似乎是分了道，能够听见清晰的两种不同水声。
一者湍急奔涌，看来上下落差还蛮大，一者仍旧徐缓流淌，偶尔翻涌出些许的河浪。听着河流的流淌的声音，距离竟是离他们越来越远。
怀里的少女已经被刚才的声响吓得缩成一团，紧紧的捂着耳朵，闭着眼不敢看。好在她没有因为害怕惊惧到吓出声打扰他，这一点算是让他满意。
只是……眼前，要怎么办？
“怎么？不跳了？跟只蚱蜢似的，怪讨厌的……”
那一直攻击史昂两人的家伙终于再次出声，并且带着拖沓的声响，缓慢的从幽暗无光的林中现身。皎洁的月华披拂而下，少年最先看到的，是那只搭在树身上细长枯槁的手。乍看之下还以为长的像人手的树枝，可他定睛一看的时候，略感诧异。
那并不是什么长的像人手的枯枝，而是枯枝就是人手！
手掌上的纹路枯槁如皲裂的树皮，将肌肤的质感破坏，活生生的一只树手。没有等史昂具体思考接下来的对策，那黑暗中一直攻击他们两的黑手终于现身。女人雪白妖冶的脸庞自黑暗中慢慢浮现出来，勾着唇笑着端详不远处的猎物。
夜色昏昧让史昂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能看见那探出上半身的女人身形极高。漆黑的长发披拂在雪白无血色的身躯上，竟是不着寸缕。上身那傲人的峰围和纤细腰身一下子就让史昂炸红了脸，视线顿时不知道往哪里摆放才是好。
心里念着非礼勿视的少年把目光像旁边挪开，但又不敢将视线完全扯开。深怕对方突来的攻击，闪躲会因为看不见而有所延迟。只能绞尽脑汁的去想别的，那样的身高少说也得三米高，这个女人……有这么高吗？
“赫赫……真是单纯啊，呵……”
女人轻声的嗤笑少年单纯的反应，从黑暗的林中迈出。事实证明，对方高不高纯粹是多想了，因为对方根本不是人。至少，史昂觉得自己一直都是很镇定的，可完完全全看清楚对方的长相时。他还是忍不住的嘀咕了一声，天要欺我，时运不济也。
从林中走出的女人，是个下半身和一截枯木长在一起的怪物。明明该是硬实的树根，此刻却像章鱼的触须那样灵活，在河滩上轻松的挪动着。女怪物脑袋后长出的树枝上挂着长得几乎曳地的黑发，在月色下不断蠕动着，像是群蛇一样。
史昂四下查看，之前袭击他们的树根正是出从女怪物身上。从这个攻击的范围和速度来看，不离她远点是不行的。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尚可放手一搏。可现在……史昂目光略略往下，怀里是吓得缩成一团的少女……
这要怎么放手一搏？把她当成饵食或扔出去吸引怪物注意力，然后一拳打死那怪物？不不不，别的不说，就以少年那倔得要死的个性和受到的教育和所抱持的梦想，都决不允许他这么做。更何况，如今无色结界作祟，他的力量受到了压制。
星屑旋转功能发挥多少的威力尚且不可而知，但至少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比起刚来到西泽，不适应无色结界存在的他来说。这里的怪物一定早就适应了那种被压制和化消力量的生存环境，从她刚才的攻击手法来看。此刻至少她的速度和力量，都远在史昂之上。
哎……少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是要玩死他的节奏啊。
如果说吃东西之前都有着逗弄一下猎物的心情，那一定是顶级掠食者才会做的事。至少对她而言，吃东西前逗弄猎物是很不实际的行为。毕竟这里可是西泽，遍地的猎物和猎食者。到嘴的食物不早点吃下肚子，还指不定到最后是谁吃谁。
尤其是人族这种猎物，在西泽，可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尤其是……那个穿着黄金铠甲的少年，这一身浓厚的灵韵气血。放的越久，就会吸引来更多的猎食者。所以啊……好的东西，还是要尽早吃下肚子才是安全。
史昂明确的感觉到，对方把他当成食物的那种目光。甚至此刻能看到，女怪物急不可耐的舔了舔猩红的嘴唇，和那上下滚动和咽喉。这种看见美食才会有的动作和目光……看来对方不打算在继续玩弄下去了。
果然，不等史昂细想，那女怪物已经率先发难。那树根延长的的韧性和速度，一再将史昂逼入绝境。越来越多的黑影窜动如蛇，渐渐将史昂牢络在一个地方之内。全部的树根都汇聚在一起，这种时候再不突围，更待何时！
“抓好！”
抓住那一瞬之机，史昂将全身能够运用的小宇宙汇聚于一点。一拳打出，将那织成一片牢笼的树根打出一个决口。在小宇宙快速消耗的那刻，猛提一口气使用念动力瞬移而出。可显然，他太过低估无色结界的压制和化消。
在小宇宙即将耗竭的情况下使用瞬移并不是不可以，只是这种情况下并没有让他们两个离得太远。至少，离刚才的河道近了许多。失去瞬移落地那刻，心脏猛地绞缩起来，让史昂的步伐猛地一顿。脸色猛地发白的少年咬紧牙关，在心脏绞痛的那刻发足狂奔。
凭借着圣斗士的力量和优势，突围只在兔起鹘落之间，也足够让那女怪物诧异一番。不过少许，女怪物转身看向朝河道跑去的两人，玩味的嗤笑。
“在西泽这么乱用力量，你没有被吾吃掉就会先被无色结界给玩死。哎啊……吾是该让你们再跑远点被无色结界慢慢耗死？还是直接吃了你们呢？真是难选……”
女怪物点着红唇饶有兴致的看着少年向河边冲去，嘴角一直挂着隐秘兴奋的笑意。等着少年跑到布满鹅卵石的河滩上时，潜伏在地下已久的树根猛地窜出地面，袭向速度已经慢下来的史昂。纵使史昂临危之际能够保持冷静，也吃不准这样的攻击。
错身闪开近身而来的攻击，却没有顾好脚下长满青苔的鹅卵石。步子一滑，已经躲不过身后第二波的攻势，直接被那横扫而来的残影抽中。两人如同下锅的水饺一样，直接被那树根一杆子扫落河中。落河的速度极快，连他都没有来得及闭气，人就一头裁进河里。
噗通一声溅起的水花，让还站在森林边缘的女妖诧异的哎呀一声。驱动下身盘缠的树根来到河边，看了一下两人落水的地方。刚才少年所站的位置正是明川河分流之处，哪里水流湍急，不时卷出不小的水旋，呼噜的随着奔涌的河流冲涌而下。
分出的支流不小且水势有明显向下的趋势，女妖抬头一看。湍急的河流走向另处苍莽的树林，皓月下，那迎接湍急河流的树林俨然和其他莽林不同。急流尽头的莽林地势越见低洼，且树木更为高大密实，水汽氤氲。
远远地，女妖敏锐的感官就能感觉到那股压迫的气息。
“啧，竟然掉落奔流河，挨了那一下又碰上这湍急的水流，料那小子想上岸也难。只是……人若进了云梦泽，这到嘴的鸭子可就飞了……啧！”
女妖口中奔流河是明川河第一条支流，和芸苍河同为明川河的支流，但和水势平缓却幽深的主流不同。这分流而出的奔流河水势急涌且流势极快，一旦掉落奔流河内，在水漩涡和急流之中是很难上岸的。除非……顺着奔流河一直到底，水流缓和才有机会上岸。
可惜了，奔流河尽头，已经是进了云梦泽的深处。
【西泽大荒，北有陷地，积洼沉木，成百里泽野；生气难入，死气盎然，藏污纳垢，遂生云梦成蜃，惑入者心智而食。——即‘云梦泽’。】
“云梦泽是西泽众妖魔都不曾轻易涉足之地，进去的都不见活着出来，为了两个人族以身犯险。这……”
女妖犯起愁来，云梦泽是西泽禁地，即便是生活在西泽之中也甚少有妖怪愿意探索其中的秘密。虽曾有传言无色结界出于云梦泽，为破无色结界引来无数群魔探索，可这地方就像一个无底洞。进去的妖魔都不见活着出来，无一不消失在云梦泽中。
就连这西泽的守护者山神·白鹿对云梦泽也是敬而远之，她这刚修出半身的妖怪要当真进了云梦泽，就只是为了抓回那两只逃跑的猎物，似乎得不偿失。可这眼看到嘴的鸭子飞了，任谁都吞不下这口气。
女妖不由得抱了一丝侥幸的心理：也许，她顺着奔流河而下，也许还能在他们被冲进云梦泽之前拦住也说不定啊。
恰巧是这样的心理，驱使着女妖顺着奔流河急速而下。而刚才发生的一幕，被那散落在四周的流萤看入眼中。散开的流萤聚在一起片刻后，哄的散开飞入幽暗的密林中。队伍虽然零散，可至少能看出它们一致的目标。
都是奔流河尽头的——云梦泽。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36章 论树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