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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为了寻找圣魔元胎的弱点与突破方法,苍和恨长风交过几次手,两人全力施为,惊涛骇浪掀起层层白雪,飞沙走石卷起堆堆枯叶,天波浩渺像是被洗劫过一样,周遭景致悉数遇难,面目全非。
      苍的内心却格外平静,恨长风全身散发的魔气对他竟无半点影响。
      恨长风也很平静,目光柔和,呼吸平缓,仿佛刚听完一首涤荡心情的琴曲。
      苍忽然笑了,最后一招,他没用全力,却在收手时意外发现对方也停止攻势,而他一时竟无法判断究竟谁先了一步,真是怪哉。
      恨长风看着他面露笑容,怔了许久,黑羽在橘色霞光中翻飞,背后是万山重峦,夕阳晚照,道不尽的离愁哀痛。
      “苍,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恨长风朝他走过来,涅槃不知何时被它丢至一旁的草堆里。
      苍惊愕非常,脚下一软,顺势也向后退,“你……休得胡闹。”
      恨长风逼至眼前,苍避无可避,眼神穿过黑羽,落在天际不知名的某处。
      “我从不说违心的话,不像你。”
      “什么叫……”未等他说完,恨长风便在他眉心落下一吻,酥酥麻麻的触感,挠得他心里百般不是滋味,紧握手中的白虹正要举起,被恨长风一把按住,这只魔还真是把他的心思摸了通透。
      苍实在很想苦笑。
      那日恨长风离开后,苍一个人在夕阳下伫立许久,宽大的道袍飘带在落日余晖中扬起丝丝缱绻,他感到日间最后一丝暖意自他眉心消散,夜色如墨从山的另一边蔓延开来,直至吞没眼前最后一缕嫣红。
      寒风骤起,他打了个哆嗦,白虹坠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等苍回过神来,已在房中盘腿而坐盯着灯台陷入沉思,微弱的烛光摇曳着心事,想起日间发生之事,苍弹了弹手指,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如此失态过,恼恨之余连他自己也未察觉心生出一股期冀来。
      也许,他只想看看他与银鍠朱武的结果。

      然后他又想了很久为什么没有一掌把恨长风震飞,或者索性赏他一记拂尘,还有什么叫不像他,他看起来有那么不真诚吗?只是不愿多费口舌解释而已,有些话是不必用嘴说的。
      思索半晌的结论竟然是——缺乏经验。
      苍乃玄宗六弦之首,道门翘楚,中原正道栋梁,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他与同修好友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不拘于礼节也不过分亲近,进退有度,分寸拿捏得相当好。
      他和恨长风的进展确实过于神速了。
      苍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从何时起对那魔界战神另眼相待,也许是他面无表情说出“这就是求死不得的痛苦”的时候,也许是他眼中流于关切的暗潮总在黑夜中带来一丝温情,也许是他绝望后的孤注一掷有种至极的残忍。
      每个人总有那么一段觉得天要塌下来的日子,苍大约算了一下,银鍠朱武的世界至少崩塌过三回,然而他现在还站在这里,与他共同对抗弃天帝,替他疗伤,助他开阵。
      从前倒是他小瞧了这只魔的意志。
      这世界上有两样东西最难放下,使命和执着。
      苍的使命是保护天下苍生,苍的执着也是如此。
      银鍠朱武的使命原本是安安分分做个魔界之主,但他显然已经放下,还曾因此闹出不少事端。
      可他的执着呢?
      复仇?救世?
      苍不断摇头自我否定,怎样想都不是银鍠朱武的最终目的。
      一个可笑的念头忽而闪过,苍试图将它扼杀在萌芽状态,奈何一念生,万般不由人。

      只有在离得最远的时候,才能把从前经过的那段日子,看得最通透明白。
      恨长风说了许多过去的事,九祸是他的妻子,箫中剑是他的挚友,武痴是他一生罕见的对手。但无一例外,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直到弃天帝降世,他才以旁观者的眼光把所有过去串联起来想一遍。
      回忆如潮,是连狂风也吹不散的无奈。
      苍忽然觉得眼前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界战神、朱皇、异度之王看起来比他还要落寞。
      大约世间喜剧各异而悲剧大同。
      但恨长风说:“我并不寂寞,我相信九祸不曾骗我,即使她总必须顾全大局,好友箫中剑留下天之见证必有深意。”
      他看了苍一眼,换成轻松的语调说:“而且,你会陪我,不是吗?”
      下意识点了点头,苍抬眼撞上对方心满意足的微笑,恍然大悟刚才发生了什么。
      魔啊,果真是善用心机的种族。
      然后他就被恨长风揽在怀里,黑色的羽毛安静地贴着他的脸,既柔软又可靠,从苍的角度看过去,恨长风并没有在看他,大约是摸不准苍的脾气,心里没底也不敢对视。
      对待自己这般小心翼翼,这位魔界战神也算用了心,只是对苍而言,这种举止已经太过亲密。
      从前,没有人会这样做;以后,他也不会允许别人这样做。
      银鍠朱武,你可知苍已为你一再破例,再这样下去,六弦之首的金字招牌早晚被异度魔王拆的所剩无几。
      犹豫之间,恨长风缓缓开口:“就抱一下,好不好?”
      苍一贯吃软不吃硬,见恨长风如此低声下气征询他的意见,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的架子着实端得有些累了,而且苍实在很不想承认,原来倚靠一个人的感觉可以如此——令人心安。
      只是,高傲任性强欲强求的魔,断不可能只抱一下就满足。
      等苍意识到他可能又被恨长风一步一步攻陷的时候,那只魔已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恨长风吻得极其认真,苍虽感讶异却也没有推开他。
      一丝若有似无的呻/吟自苍口中溢出,恨长风心神一荡,不由得加深了这个吻。

      许多人,相逢时难别亦难。
      许多话,叹息人间万事非。
      许多事,人生长恨水长东。
      壁立千仞,碧波万顷,苍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恨长风的直觉好得过头,总能一针见血戳中苍难以启齿的心事,明明大家平时既要打架相杀又要费尽心思同弃天帝斗智斗勇,他根本不知道恨长风哪来这么多时间观察他。
      总是自己打量他之时,对方也在做同样的事,这样想着,心里渐渐浮起一层暖意,真是不可理喻。
      那日,他与恨长风一同前往异度魔界,进去的是恨长风,出来的是银鍠朱武,不易察觉的失落自苍眼底闪过。纵使已想过千万遍,也早已接受现实,真正看到时的沮丧根本骗不了人,苍极其不擅于掩饰,大段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这绝不是他们之间该有的形态。
      苍寻了个借口,独自端坐在梅树下出神,生平头一次开始觉得烦躁。
      银鍠朱武跟了出来,站在他身前,遮住头顶一大片阳光,苍更加烦躁了。
      正欲发作,那道红色的影子倏然退至一旁,阳光重新汇聚之时,苍感到腿上的重量陡然增加,银鍠朱武枕着他的双腿躺下,沾着露水的青草与他赤红的披风交缠在一块儿,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见苍不做声,朱武拉过他的手,举至眼前端详了一会儿,说:“你的手很美,人更美。”
      苍怔然。
      “以前没有人这样说过吗?”朱武倒是有些惊讶。
      还真没有人这样说过。
      苍不动声色把手抽了回来:“修道之人不在意皮相。”
      朱武翻了个身,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口道:“你如今可还能修道成仙?”
      “明知故问。”说完连苍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这话听起来怎么都有点……矫情。
      朱武的心情倒是不差,最终战即将来临,苍也不知他究竟高兴个什么劲儿。
      突然朱武的语气变得沉重,连音调也低了几度,他说:“苍,倘若我能活下来,我们一起回道境好吗?”
      手指穿过银锽朱武的红发,苍无意识地捋着,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答应,很想点头,很想对他说:“好,我们回去。”
      然而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事,想是一回事,做出来又是另一种样子。
      苍刻意回避银鍠朱武的眼神,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爱天下苍生胜过我太多,再加上你我立场,这个问题本就问得多余,倒是我强求了。”
      “我不会让你死。”苍说得笃定,差点连他自己都骗过了。
      “我不想再与你为敌,永远不想。”朱武忽然支起身子,把苍圈在怀里,认真地说,“即便这会要了我的命。”
      朱武低下头开始吻他,比上一次狂热许多,也残忍许多,苍有些体会,又有些不能理解。
      苍自认绝非寡淡之人,只是修道多年,早已练就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虽然很少显露个人情绪,但绝非表面那般淡漠。当一个人将大部分心思放在芸芸众生身上,自身得失喜悲便没那么要紧。
      朱武却是另一种极端,不容许沦落的情感,爱得轰轰烈烈,恨得毅然决然,同他相处的这些日子,苍内心深处最原始的人类情感被唤醒,点燃,情不自禁被他吸引。仿佛深井之中,忽见一缕曙光冲破黑暗,一股莫名的情愫萦怀于心,苍对此全然陌生,却本能地想要抓住。
      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在一起;有些感觉,历尽一生也难以忘怀。
      苍想,如果这条路的尽头,他与朱武终将分道扬镳,那么至少,让他留住现在的感觉。
      被拥抱,被亲吻,被爱着的感觉。
      直到这一刻,苍才后知后觉明了自己的心意,原来心动只在一瞬,尔后不过越陷越深,再难挣脱。
      攥紧的手缓缓松开,掌心纠缠的纹路顺着指尖伸展开去,在空中盘旋良久,终于攀上银鍠朱武的肩头。
      苍觉得他把一生为难自己的事都做尽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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