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命》何桃酥

3、chapter 3

　　火车抵达邬城已经是晚上七点半，比计划中还要晚了一刻钟。

　　减速后晃晃悠悠又滑了几分钟，车上的人潮早已经按捺不住，纷纷拿着行李站到过道处，争取能早一秒下车。
　　千笑的行李箱不大，但是沉，没往架子上放，直接丢在了座位下边，一同前来的林照南就只随身带了个背包，少了行李的桎梏，他们此刻倒是也不着急起身。

　　只是身旁的大男孩耳朵里塞着AirPods在睡觉，周遭的响声并未让他醒过来，千笑伸出手轻轻推了下他，林照南这才醒过来，睁眼望向旁边的人，眼里还氤氲着睡意惺忪的迷茫。他摘下耳机，挠了挠头问：“千笑姐，到了？”

　　千笑点点头。
　　火车出发第一个小时林照南还生龙活虎，看着沿途的乡野风光感叹好美，想策划一档以绿皮火车为主题的综艺节目，可当第二个、第三个小时窗外的景色除了田野还是田野，他便兴致缺缺开始玩手机，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从省会黎市到这座小城还没有通高铁，只能坐四个小时的慢车，或者开车。只不过近两天天气不好，上高速有些危险，台里还是给订了车票。

　　车停稳开门，过道里的队伍缓缓前行，很快就走空了一半。

　　见不再拥挤，千笑和林照南也站起身准备走。男生背包轻便，下意识就拎过千笑旁边的小箱子，侧身让过条路：“千笑姐，你先下。”

　　千笑本来想拒绝，看着男生明晃晃的笑脸，无奈道：“谢了，但提前说，别看箱子小，还是挺沉的。”
　　即便只是出差也搭好了几天穿的衣服，带好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就算都带小样分装，再三精简，行李分量仍然不轻。

　　林照南提了提，不轻，也不算重，对二十出头的男生来说，不算什么。

　　从火车下来，没有扶梯或是直梯，出站要走台阶，千笑下意识想接过行李，对方却提着径直下了楼。

　　等走出检票闸机，到了火车站南广场，千笑发现所谓“广场”其实不过是一小片空地，远没有黎市的车站广场那么大且空旷，只有地铁站出入口和保安亭。

　　这边的广场上，众多司机操着一口方言问他们是否搭车，四周开了很多小吃摊儿，烤肠、炸鸡柳、蛋炒饭、煎饼果子还有馄饨炒面，香气浓郁而直接地勾引着长途坐车饥肠辘辘的食客。

　　千笑在微信里跟事先加好的邬城电视台联系人发了条消息说到了，对方不一会儿就匆匆忙忙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同样也是一个年轻男孩，被台里派来负责接待，春末初夏的夜晚并不算热，他的额角却浮了一层汗，想必是等得久了，又在人群里挤了半天。

　　他咧嘴一笑：“您好，我是邬城卫视的江程，您就是省台的千笑老师吧？”

　　林照南在旁边先开了口：“这是怎么认出来的？”

　　江程笑着说：“广场上大多是大爷大妈，或者拎着行李袋的旅客，行色匆匆的，只有你们俩不紧不慢，而且穿着打扮像电视剧里头的，男的高女的美，忒扎眼。”

　　“你好，我是聂千笑。”千笑伸出手和他握手，又指着身边的男孩介绍道：“林照南，我组里的编导，你们俩年纪应该差不多。”

　　江程也和林照南握了手，见他手边行李，一拍脑袋说：“光顾着说话，应该赶紧带你们上车的。”

　　于是便在前边引路，一边走一边说：“我们这边车站前头地方小，车开进来不好停，一般都停在街口那边，大概走二百米就到。”

　　果然，走到街角有一辆黑色的大众停在路边，应该是台里的车。江程打开后备箱帮他们放好行李才坐上车。
　　千笑坐了后排，放两个男生在前面聊天。

　　车还没开出多远，两个同龄男生就打开了话匣子。

　　林照南家庭条件好，小学从新加坡念的，回来之后定居黎市，平时出游也都是国内外旅游城市，哪来过这种小城镇。

　　但他人又不矫情，抱着不管走到哪里都要玩好的态度，开始向江程打听邬城这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江程一边开着车一边说：“你真是问对人了，我是本地人，这边哪好玩都摸得透透的。”

　　“其实你别看邬城不大，也不繁华，但这是个古城，一条古运河穿城而过，虽然在北方却能见南方的水街水巷，还能行舟游城。气候也特别好，冬天不冷夏天也不太热，特别宜居。因为不是旅游城市，知道的人不多，不过也正因如此，环境一直很好。”

　　千笑从车窗望出去，天黑了，路上并没有黎市那样的霓虹闪烁，只有明明暗暗的路灯，昏黄地照映着有些古朴的街景，确实有几分古今同赏的意趣。

　　正好遇见个红灯，江程掏出手机给林照南扫：“咱们加个微信，哪家店好吃我回去给你发，除了最有名的一鱼七吃，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

　　林照南自然说好，两人很快加了微信。

　　绿灯了，江程收起手机，林照南还在看对方的朋友圈，看到一条台里同事的大合影，相比省台的星光熠熠，随便拎出个工作人员都是小有名气的人物，这边就都朴实了很多，放眼望去没有一张熟面孔。

　　除了那么一个。

　　手指放在照片上放大了几倍，林照南问道：“这人是？”

　　日常工作的合影，按下快门那一刻他还在看手里一份文件，略微低头，露出半张脸。可就这么半张脸，是非常标准的五官、比例和恰到好处的气质，漂亮得让人忍不住怀疑是哪次电视换台时瞥见的明星。

　　江程开着车，瞟了下林照南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了然道：“沈老师啊，我们台里生活频道的主持人。听说当年是从央视出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我们这个小地方，不过多亏了他，自从接手了那档节目，收视率翻了个番，好多大娘婶婶的都想给他介绍对象。”

　　“他还没有女朋友吗？”后排一直沉默的千笑突然开口，吓了前面人一跳。

　　林照南没想到千笑这种个性的人也会八卦，有些意外地说：“姐，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闭目养神。”千笑揉揉太阳穴。

　　江程倒是直接回答问题：“是啊，单身，没有女朋友，也没结婚，按说今年也老大不小了，应该有……”他在心里回忆着沈略的年纪。

　　后排自言自语的声音说：“二十九……”

　　江程听到忙说：“对，有二十九了。”

　　林照南有些奇怪地问：“姐，你怎么知道？”

　　千笑有些出神，才下意识说了这个数字，林照南一问，她又恢复了平时老神在在的模样，回他两个字：“猜的。”

　　江程捧场得很：“聂老师不愧是金牌制作人，看人真准。”

　　而一旁的林照南默默垂眸，千笑的话根本就破绽百出，谁猜年龄会猜得有零有整，更何况，她都没看这张照片。

　　不一会儿，车子停下了。

　　这一片是邬城电视台家属楼，有几间空着的职工宿舍，偶尔用来招待。
　　这次交流会要开上三天，期间便安排省台的人住在这里。

　　江程主动提着行李，带两人上楼。

　　电梯是有的，这栋楼算是当地不错的房子，一梯两户，环境幽静，安保严格。

　　他们住的地方安排在五楼，一个两居室的屋子，一人一间。

　　电梯到达，门刚一打开，就见门口站了个男人。

　　上身穿着黑色连帽薄卫衣，似乎是为了遮掩凌乱的头发所以还戴上了帽子，过于长的睫毛挡住顶光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露出的皮肤，在黑发黑衣的对比下显得过分白了，于是显出嘴唇殷红。骨相生得端好，线条柔和，色彩明艳，却没觉得女气。

　　可能是在这片阴影里溺太久了，竟然第二眼才看到那条扎眼的灰色格子睡裤，最后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很大的黑色垃圾袋。

　　即便作此打扮，依旧掩不住一张好看的脸。

　　林照南比江程先反应过来：“这不是……？”

　　“沈老师！怎么这么晚出来倒垃圾？”江程补上了林照南的话。

　　千笑收回目光，手抓着身侧小挎包的背带，食指和中指无意识地敲着。

　　对面的男人开口了，慵懒的嗓音在楼道的狭小空间里显得有些旖旎：“刚睡醒，你这是？”
　　有些疑惑的目光在两个陌生人脸上逡巡。

　　江程知道沈略没有节目时一向自由散漫，白天睡觉夜里通宵也是他的常态，见怪不怪，“我帮台里接省台来开交流会的同事，这位是聂千笑，知名制作人，另一位是林照南，编导。”

　　沈略点点头，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沈略，主持人。”

　　这段过于简短的介绍，因为名字的谐音，听起来就像是省略了姓名。又因为他手里拎着垃圾，不方便握手——也可能是本来就没有要握手的意思。

　　因为沈略说罢又往旁边又退了退，即使之前的空余已经够他们出电梯。

　　冷淡又客气地划开了距离。

　　江程率先出去开门，千笑拖着自己的箱子，跟在后面。

　　等人都出来，沈略上了电梯，垃圾袋往地上随意一放，掏出手机用边角按了下一层，随后开始摆弄手机，直到电梯门缓缓合实。

　　林照南看到这一幕，说了句：“这位沈老师看着不像快三十的人。”

　　“可不是。”江程说，“这位熬夜比年轻人还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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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千笑：不愧是我男人，穿睡衣下楼倒垃圾都散发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