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命》何桃酥

4、chapter 4

　　江程将千笑和林照南安顿下来，叮嘱了一下屋内电器的使用方法，留下各自房间的钥匙以及大门的钥匙才离开。
　　千笑住主卧那间，有独立卫浴，林照南住在次卧用外面的洗手间，夜里不会碰头，于是互道句“早点休息”便各自提着行李进了房间。

　　房间门一关上，立刻阻断了外界的声音，千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砸在一片旷野中，清晰又浩大。
　　他说话了。
　　那个本来以为再也不会出现的声音，对她开口了。

　　打开微信，消息冗多繁复，工作群和朋友们的信息一股脑涌进来，千笑没理会，手指往下一划，翻到Yuki那，点开打了一行字。
　　“悠悠，我今天见到他了。”

　　景悠悠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千笑的本命到底是谁的人。
　　所以她这么说，悠悠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
　　“你见到院长了？”

　　由于名字是个符号，不好称呼，不熟悉的人会直接叫省略号，叫十二城社长，但粉丝都喜欢叫他院长。

　　这名字的来由还与千笑有点渊源。

　　当初她逃掉模考去津城参加他的见面会，他却没有露面。
　　回去之后千笑气不过，在他百年不更新的微博底下回复了一句：“逃课去看见面会，被放鸽子，遭到家长老师点名批评，求安慰。”

　　没想到他还真回了一句：“好好学习。”

　　大家一看原来这样评论可以被回复，便都留言说：
　　【我也是逃课去看的见面会，被记名了平时分没有了5555】
　　【我逃考试去看的，明年得补考了，求安慰！】
　　大家纷纷诉说被放鸽子的悲惨遭遇，直到有一个人说：
　　【都让让我最惨，我逃课被混合双打现在住院呢QAQ】

　　自此就有了“粉丝为了见他一面被打到住院”的说法，大家也就戏称他为“院长”，都知道是开玩笑，只当是个笑谈，没人真把这话当回事。
　　只是粉丝群里自从引进了院长这个称呼，配上那些为他声音折腰的淫词浪语，让千笑每次置身其中都觉得这所谓院长怕不是怡红院的。

　　当初那些说他声音色气、有画面感的粉丝还都只是隔着耳机听录音而已，可刚刚他在千笑面前亲口说出的话，因听者那隐秘的心思显得更加有弦外之音。

　　千笑背靠门板，呼吸起伏，脸上罕见地有些紧张：“是的，现在，他就在我对门。”
　　悠悠回复得十分快，从标点符号就能看出内心震动幅度：“卧槽？那你不趁机扑倒他？你都喜欢他十年了啊！”

　　千笑微怔。
　　十年这个词太庞大，大到她一时想不起，这十年来是怎么靠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走过来的。
　　可是喜欢一个人的声音，算是喜欢吗？

　　“他……”千笑回想刚才楼道里的男人，“和我之前想的不太一样。”
　　“什么意思？他长得很丑吗？”
　　“倒没有。”那张脸跟丑没有任何关系，“就是，挺不修边幅的。”
　　“那就是长得帅？”景悠悠的声音提高了八个度。
　　“你的重点有点歪，”千笑走过去坐在床边，有些茫然地看着窗户，贴了磨砂纸，看不见什么窗外的景观，“现在重点不在于他的长相，而在于二次元里喜欢的人，现实生活中看到了该怎么办？”
　　“纠正一下，声优属于二点五次元。”景悠悠的重点总是往奇怪的地方偏，但总算是回应了后半句话，“那你见到他什么感觉？”

　　“就……挺突然的。”
　　“除此之外呢？”
　　“有点激动吧，觉得有点不真实，他没开口之前我还是没办法把他跟校长对应起来。”千笑摆弄着手指，“但是等他开了口，我就不敢再看他了，我心里清楚那就是他，就只能装淡定，有种粉丝见到偶像的感觉。”
　　“他跟你说什么了？”
　　“也不算是跟我说，是跟我们三个人一起打了个招呼，做了自我介绍。”
　　“就这？”景悠悠无语，“这都值得你这么不淡定？”
　　“毕竟是本命。”
　　“他长得帅吧？”
　　“这不是重点。”
　　“帅吗？”
　　“……”
　　“帅不帅？”
　　“帅。”千笑妥协了。

　　景悠悠盖棺定论般发过来四个字——那就对了。
　　随后一条语音砸过来：“你这哪是激动，你这根本就是见色起意。”
　　按下语音键，千笑张了张嘴想说“我没有”，最终还是上滑取消。

　　片刻后对面的语音又发过来：“本来他就已经是你最喜欢的声音了，结果今天一看，长相也是你喜欢的，这可不就是世界上最适合你的人吗，别提什么粉丝看偶像了，你这根本就是女人看男人。”

　　千笑想了想，发过去俩字：肤浅。

　　“人本来就是肤浅的，食色性也，声色美色他都占了，你真舍得放过他？”景悠悠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不大不小，让人心痒痒的，她说：“笑笑啊，圈里待这么久，连白衣来的声音你都不喜欢，说没有你本命矜贵，忒装。我看满世界声音能入得了你耳的人也不多了，好好把握吧。”

　　“再说，明天开会，先睡了。”千笑自顾自结束了对话，却没睡着。

　　如果真如她所说，她又该怎么做。
　　两面之缘，她甚至不了解他，如何去把握他。

　　-

　　第二天一早要和电视台领导开会，千笑继续发挥睡眠不足咖啡续命的精神。
　　邬城电视台门口也有一家不大不小的连锁咖啡店，她清晨就空腹喝冰美式，不过从来不晕咖.啡.因，一直以来都能够跟中枢神经兴奋剂相处融洽。

　　忙完了一上午，午饭后紧接着就是行业心得交流分享会。

　　这场会议原定是林照南来讲，迎夏跟他一起做数据搜集、制作PPT，只不过既然千笑来了，主讲人自然更替。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本来这种级别的交流，也请不动她。

　　会议主题是综艺节目制作经验及行业未来发展态势分析，地点在电视台的小礼堂，人几乎坐满，也不知道是慕千笑之名而来还是台里强制要求来的。
　　直到看见沈略打着哈欠，握着手机坐到后排，千笑心里明白了，多半是后者。

　　可这演讲内容，也因为底下坐着的人而变得有些弦外之音。
　　千笑职业生涯中制作过最出名的两档节目，一个是美食栏目《家乡至味》，一个是配音栏目《声有所属》。
　　而这个配音栏目当初的灵感，全来自于底下正在低头玩手机的某位主持人。
　　所以临场决定，关于节目策划之初，千笑三言两语一笔带过，只谈后面的制作过程。

　　她实战经验丰富，演讲又很老道，台下众人也都是听得认真，时不时用纸笔或者笔记本记载着什么，受益颇多的样子。
　　发言结束，到了提问环节。
　　底下一个小姑娘大大方方举起手来，问道：“聂老师您好，我是叫熊绚绚，编导专业，今年实习。我想问您，怎么样才能被招进省台啊？”

　　这话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大家也没怪她，毕竟谁不愿意去省台呢，更好的福利待遇、更多的晋升机会，像林照南一样实习就被聂千笑这样的前辈带着，以后就算离开电视台，只要还在传媒行业，去哪里大家也都会多敬他一分。

　　千笑看着小姑娘，笑吟吟地开口：“现在实习期快结束了，可能来不及，但是过几个月有社招，届时毕业了，可以尝试下。省台相比学历，更看重经历，无论在哪里做好本职工作都是最重要的，也给自己的简历添上漂亮的一笔。”
　　熊绚绚没想到千笑这样的大佬给她的话尽是鼓励没有奚落，顿时备受鼓舞，又补了一句：“如果我真的进了省台，能跟您混吗？”
　　“现在我的组已经招满了。”还没等台下人失望，千笑又扬唇一笑，“但人生际遇妙不可言，谁说得准呢。”

　　往后的问题就都是专业领域，谈论如何策划与制作一档节目，该怎样套用某些节目的成功模板等，千笑一一回答。
　　眼看活动时间也快结束，林照南在一旁提醒道：“还可以再站起来一位提问。”
　　不知道怎么，上一位提问的人伸手推了推一边正在看手机的沈略，把话筒递给了他。

　　沈略一脸茫然接过话筒，看了看邻座，又看了看台上，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是让他向千笑提问。
　　虽然全程玩手机，但他并非不知道千笑演讲的主题是什么，况且像上课时一样一心二用，半听不听，倒是依稀记得，刚才她全程讲制作，偏偏不讲策划。
　　于是沈略站起身，今天他有需要在演播厅里录制的节目，于是上半身穿的是衬衫西服，下半身是一条黑色运动裤。
　　先是伸手轻轻拍了两下话筒，音响里传来闷闷的两声，然后是他开口：“请问你制作的节目，灵感都从何而来呢？”

　　华美的、丝绸般的嗓音，没有刻意使用播音腔，随意又散漫，整句话轻飘飘的，找不到重音，但偏偏一下下砸进千笑耳朵里，被放大的声音传遍整间礼堂，让人无处可躲。

　　千笑没有打官腔，直接说：“从热爱的东西里来。”
　　她没有细说，而是反问：“你有什么热爱的东西吗？”
　　沈略微怔，本以为发过言就万事大吉，却没想到还会被cue。
　　他只好重新拿起话筒：“没有。”
　　“那你喜欢配音吗？”千笑紧接着问。

　　不知道为什么，千笑就是想说一些让对方尴尬的话。
　　以他的性格，估计满屋子知道他是CV的，也就她一个。
　　沈略终于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又垂眸：“不太了解。”

　　适可而止。

　　千笑露出一个官方的笑容：“可以看一下我的节目《声有所属》，说不定会就此找到热爱的东西呢。”

　　放下话筒，今天的交流会到此结束。

---

作者有话要说：　　千笑：我喜欢说一些让自己男人尴尬的话
沈略：我是不是掉马了？？？
ORZ求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