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命》何桃酥

2、chapter 2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

　　第二天还有节目的录制，需要一些睡眠时间，千笑快速地做着熟悉的工序——洗澡、面膜、护肤、搭配好第二天的衣服鞋子。

　　在忙起来连饭都没空吃的电视人里，千笑算是精致。
　　即使加班到再晚都不会忘记晚间护肤，美容仪器买回来也没有丢在一边落灰，会定期使用，每天上班必须穿不同的搭配，一周内几乎不会在身上出现重复的单品，妆容发型都有好好打理。

　　她已经熟练得能将全套流程压缩在四十分钟之内解决，只不过今天却偏偏有些不顺意。

　　洗澡之前卸妆换衣服的时候，戴了很久的一串手链断掉，珠子散落一地，她耐心拾起，却还是差一颗找不到。

　　眼皮在以微弱的幅度跳动，让人有些心不在焉。洗完澡后错将面霜当成身体乳，挖去了大半，损失大概六百块。

　　等终于忙完关灯准备睡觉，借着月光，仔细观看洁白的天花板半晌，千笑依旧辗转反侧，想着第二天的节目嘉宾是白景砚，或许这才是她一切不安的来源。

　　他是近期几部热映电影的配音导演，传媒大学的客座教授，太太是位当红的女演员。

　　但是对于千笑来说，他身上最重要的一个标签，是十二城创始人，第一位社长。

　　投身商配后，他将社团交给一位年轻后辈——那便是千笑的本命。

　　白景砚，或许是最后一位和他有联络的人。

　　换句话说，如果明天在白景砚那里也一无所获，大概率全世界再没有什么机会能找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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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共没有能睡几个小时，但千笑依旧能毫无倦容、妆容得体地去上班，阔腿裤小西服，一只装得下电脑的托特包。

　　每天早上电视台附近总是堵得水泄不通，今天格外令人烦躁。

　　等到了台里，手下的几个编导今天也都是提前到岗，开始忙碌起来。

　　录制时间紧张，白景砚只空出这一天来，当夜就要飞回津城，第二天还要给学生上课。

　　千笑将准备的东西确认了一遍，看到身边的林照南，问道：“迎夏呢？”
　　他们俩同期进台实习，算是搭档，平日里工作时总会在一块。

　　“千笑姐，好几个月了你还不了解她，录制前玩失踪准保是嘉宾长得帅，现在去化妆间肯定一抓一个准。”林照南夸张道。

　　千笑摇摇头，打算跑去化妆间找找手底下不懂事的小实习生，一进门倒是没看见迎夏，先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嘉宾。

　　那个人穿着剪裁得体的白衬衫，墨漆似的眼眸，确实是很好看。她见过太多大牌明星，容貌漂亮精致的不在少数，而仅仅坐在那里都能惹人多看几眼的气质，倒是只从他身上见着了。

　　她走过去：“白景砚老师，您好。”

　　椅子上的人礼貌回复：“你好。”

　　确实很好看，她早见过白景砚的照片，但本人比照片有灵气太多，加上这个声音，的确不愧是当红女星的选择。

　　虽然千笑在十二城社团，资历也不浅，但到底是没经历过白景砚那个王朝，想必他也没有关注过，便也不提这个。

　　化妆师已经进来了，千笑不想现在就急着向白景砚打听，以免耽误工作，便离开了。

　　好在当天的录制很顺利，白景砚专业素养没得说，节目组准备的配音选段对他来说实在小儿科，毕竟能成为一位出色的配音导演，前提他一定要是一名好的配音演员，否则无法同时指导一部戏里的多个角色。

　　午餐时间，千笑不想吃饭，打算下楼买杯咖啡对付一下。

　　电视台对面就有一家，环境优雅，人不多，适合谈事情的时候去。

　　一进门，门口的风铃作响，阳光投进落地窗，店里只零星坐了一两桌人，安静极了。千笑发现今天柜台一侧的牌子上画着圆挞状的糕点，写“今日供应”。

　　这家店每天供应一种甜品，千笑最爱的就是杏仁费南雪。
　　不同于很多地方做成条状，这家圆圆一个，大小甜度都合宜。

　　千笑站在柜台前点单：“你好，我要一个杏仁费南雪，再加……”

　　风铃的声音是叮铃叮铃，生脆的，男人一边讲电话一边走进来。

　　他说：“嗯，我到了，在电视台对面的咖啡厅……”

　　千笑愣在原地。

　　香甜的，醇厚的，杏仁味，奶油味和咖啡味的。

　　他的声音。

　　一时找不回语言，像是失去了。她只能直着脊背，竖起耳朵辨认身后传来的每一个音节。

　　和记忆里如出一辙，她听了十年的声音，怎么也不会出错。

　　这是她的纯手工巧克力。

　　直到面前的收银员开口发问：“小姐，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身后的人似乎也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馥芮白。”千笑说，“再加一杯馥芮白，谢谢。”

　　点单结束回过头那一刻，她低着头，只瞥见一片衣角。

　　千笑拿着订单，找到窗边一个角落，正在点单的男人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不过很快，他点完单，也坐在了窗边的位置上，隔着几排桌椅，但不妨碍他是面向千笑的。

　　虽然他一直低头摆弄着手机，只能留出四分之一的侧脸给她。

　　咖啡是先被端上来的，这是一杯有点失败的馥芮白，因为它太热了，温热才能最好地保持口感。但杯子上方一缕缕轻烟般的雾气，又恰好成了视线的掩护。

　　他穿黑色的帽衫，头发柔顺地垂下，也是黑色，皮肤白得分明，嘴唇有自然稍红的血色。他是好看的，好看得像建模出来的脸，绝对符合普世标准下的审美，只是没什么特色，平庸地美丽着。
　　而这种长相最难分辨出年龄，此刻的休闲装扮让他看上去竟像刚毕业没多久的学生。

　　可她还记得，当年她十七岁时，对方已经在读大学，按照当时网上透露的年龄来说……应该是大她两岁。

　　又是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千笑被打断，低头搅着逐渐冷却的咖啡，都是奶沫，搅拌起来绵软无力。

　　进来的人是白景砚。

　　不知为何，他们约好在黎市电视台见面。

　　空间足够安静，但仍不足以听清他们每句交谈，几个破碎的词语，没办法拼凑全部聊天内容。

　　没聊多久，白景砚交给对方一个盒子，对方收下，起身便离开了。

　　只留下一个高瘦的背影，让人觉得今天这场遇见都是幻想。

　　眼看白景砚也起身要离开，千笑迎上去，因为激动而有些气喘：“白老师，请留步。”

　　白景砚认出她是台里的工作人员，驻足停顿。随后她指了下桌椅：“介意坐下聊聊吗，离下午的拍摄开始还有一会儿。”

　　白景砚颔首，眼神有些了然的意味，又重新坐下。

　　这一次千笑坐在白景砚对面，她开门见山：“白老师，刚刚和您说话的人，他是谁？”

　　白景砚面上一直是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刚刚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你怎么不直接问他？”

　　……

　　千笑也不知道怎么说，见到一个朝思暮念十年的人，她竟然连句话都没跟对方说。
　　这要是一般粉丝，怎么不得要个签名或者合个影吗。

　　见对方面色纠结，白景砚手一握，换了个问法：“不是不能告诉你，但是你得先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老狐狸。

　　千笑定了定神，索性直说：“因为我喜欢他。”

　　对方面上惊讶，眼神分明意料之中，端起杯子喝咖啡，一副听你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准确的说，我喜欢他的声音。”千笑没遮掩，“他之前是十二城的第二任社长，想必你不会不知道，我就是当时他众多粉丝中的一个。”

　　“你光凭听他跟我说两句话就断定他是那个人？据我所知，他从未公开露过面。”

　　千笑点点头：“他的声音，我听了十年，不会错。”

　　“众多粉丝可不会在他退圈后还坚持听，一共……”白景砚有些玩味地笑了，着重读出那两个字，“十年？”

　　似乎是想逼她说点什么别的，可千笑面色平淡地回了句：“他是我的本命。”

　　“那或许他的情况，你未必想知道。”

　　“我想。”千笑明白他的意思，不就是怕心中的偶像形象破灭，“我从来没幻想过他必须完美。”

　　白景砚笑了：“跟完美还差得有点远。”

　　“他叫沈略，”白景砚终于松口，“人如其名，做什么事都是能省略就省略，生平最怕麻烦事，当初能把十二城交到他手里，多亏我花了不少心思。”

　　倒是把坑沈略的事儿说得道貌岸然。

　　“他现在在邬城电视台做主持人，生活频道。”白景砚特意补充，“就那种逢年过节给老人家送春联，调解调解邻里纠纷的节目。”

　　千笑没插话，只是静静听他说着。

　　原来他，叫沈略。
　　他圈名是一串省略号，当初以为他特立独行，可照白景砚说的，他无非是懒得取名。

　　这么久以来，那个一直没有名字的代号，就在今天一点一点丰满、确凿起来。

　　白景砚见她不说话，问道：“失望吗？”

　　千笑给了他一个笑容：“谈不上。”

　　因为之前从未有过任何具体的想象。

　　“他电话，要吗？”白景砚的语气似引诱道。

　　千笑却足够清醒，她从没想做一个恼人的，盲目打扰人生活的粉丝。她说：“很感谢，但我会自己向他要。”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没想好。”回过神来，时间刚好，千笑说，“白老师，咱们该回去录节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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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几天之后，说着没想好打算的聂千笑，check日程表，忽然问身边的实习编导：“迎夏，这周是不是有一个去邬城电视台的交流会？”

　　苗迎夏点点头，去交流的人就是她和林照南。虽然经验不足，但毕竟两人是名校毕业生，又在千笑手底下干活，在同一届进台的人中算是佼佼者。

　　千笑接着问：“我听说，那两天你男朋友要来找你？”

　　迎夏一愣，苦着脸说：“千笑姐，这你都知道，可不是吗……我这两天正纠结这事儿呢，要放我男朋友鸽子他肯定不乐意，又要吵架。”

　　新人不好意思因为私人情况请假，但又实在不忍心放远道而来的男友独守空房，千笑见她为难已经有好几天了，还是问了林照南才知道具体情况。

　　她看了看时钟，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千笑没有走，组员便也都没动。

　　“早点下班吧，也去逛逛街买买衣服，约会穿好看点。”千笑整理好手头的文件，拎着外套和包往外走，“这周的出差，我替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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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上一章那档配音综艺栏目，在我16年写到的时候确实还没有，只不过这几年过去陆续出现了声临其境这种节目，但只能遵照四年前的设定是女主角首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