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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三十雪2 ...

  •   八月十五举家团圆的日子,正巧也是当今太后的生辰,宫里忙的不可开交,宫人们将才人的贺礼礼服送到三十雪的住处,嘱咐要在太后生辰时穿。

      三十雪看着碧色的衣裙心里一阵不舒服,绸缎倒是上好的,只是样子过于朴素,站在人堆里显不出什么。后宫算上刚入选的六位妃嫔,还有太妃一干人等,想要出众,这身衣服太过不起眼了。
      才人并不需要向太后请安,倒是柳依依是昭仪,每日都要问安,想必这段日子已经跟太后关系密切。

      前途堪忧啊。

      三十雪懊恼的放下手中的衣裳,想着要不要去灼月的院子一起想想办法。

      想到这里,她心中不免有些嘀咕,灼月姐姐从来都是闭门不出,对外面的事更是不上心,怎么就忽然出现在宫中了?还是以选妃的名义进来的。

      正思考着,青青拐进房间,“主子,白才人来了。”

      三十雪回了神,诧异了一下,“是灼月姐姐?”

      青青一愣:“大小姐不是在家呢么?”

      “白才人不就是灼月姐姐?”她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你没见到吗?”

      青青更傻了眼:“大小姐怎么会在这,那白才人气质虽与大小姐相似,可样貌并不同啊。”她打量三十雪片刻,不确信的问道:“莫不是主子太思念大小姐,认错了人?”

      这回轮到三十雪傻眼了,她绕过青青,走到院子,那对面站着的,分明就是灼月!

      青青在端木府侍奉了近十年,怎么会连大小姐的样子都记不住?

      “灼月姐姐,青青怎得连你都不认得了?”她上前拉住她的手,“是不是病了?”

      灼月抿嘴笑,“她是不认识白才人,这等小事莫要在意,以后也不要跟别人说我是端木家的大小姐,记住了吗?我姓白。”

      三十雪自然不懂,但是隐姓瞒名进入皇宫,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她有她的心事,旁人想做什么,也不需要多去考虑。

      “还没问姐姐来这做什么。”

      灼月淡淡道:“听说赏了你件碧色衣裳,我想着那颜色太朴素了些,想脱颖而出还需要些助力。”拍拍她的手小声接着道:“听说御花园开了一种碧色的牡丹,不如折一支当作头饰,也会添色不少。”

      三十雪奇道:“碧色牡丹?闻所未闻。”

      “去瞧瞧?”

      姐姐说的断不会有错,三十雪没有犹豫,唤青青跟着,三人一同向御花园走去。

      半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左顾右盼了会才问:“姐姐怎没有侍女跟着?”

      灼月含笑看她,“我向来喜静,你是知道的。”

      “非影在看家?”

      灼月神色不变,却并未回答她的话,抬手指向前方,“看,牡丹园到了。”

      三十雪顺着方向看去,果然大片的牡丹映入眼帘。御花园花类众多,都有宫人细心养着,虽入了秋,这里却还长着不是花期的各种花。牡丹五月花期,在这深秋能见到实属奇景。

      五颜六色的牡丹让她看花了眼,小女孩的性格一下子被释放出来,三十雪在花丛中穿梭,灼月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空中飘渺的传来声音,灼月向一旁靠了靠,好似倚在什么东西身上。

      “柳依依和冯淑辞来了。”半空中的声音低沉。

      “无妨。”

      灼月目光一直在三十雪身上,看她折了一朵大红的牡丹后,微微叹气道:“她怎么会喜欢赤红的牡丹,司制房并未选错,碧色更适合她。”

      虚空中的声音也跟着叹气,“其实我一直想说,那教习的姑姑送过来本书,我粗略看了几眼,说是这牡丹园非三品以上妃嫔不得入内。”

      灼月面容僵硬,直起身子凝眉看向还在欢脱中的三十雪。

      “非影,你真是……”半晌憋不出个形容词,提起裙子匆忙走了过去。

      院子外,柳依依掩面娇笑,似乎与冯淑辞说到了高兴的事。

      两人一踏入牡丹园,柳依依一眼就看到三十雪与一向默默不做声的白才人,随即脸色一冷。

      “放肆!”她大吼一声,松开挽在冯淑辞手臂上的手,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灼月不着痕迹的将她手中的牡丹接过,率先行了礼。

      柳依依打量两人,嗤笑道:“好大的胆子,区区五品才人,竟然闯进牡丹园!”

      灼月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语气十分恭敬道:“柳昭仪见谅,我二人初入宫廷,并不知晓规矩,僭越了,这就离开。”

      她拉起在一旁挤眉瞪眼的三十雪就要走,柳依依哪里肯放过三十雪,一把将人扯了回来。本就是练家子出身,手劲也大,三十雪被扯了个趔趄,连带着灼月也险些摔倒。

      三十雪咬牙甩开她的手,恨恨道:“林昭仪还有何吩咐?”

      进宫这么久,三十雪一直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安分的很,好不容易逮到她犯错,柳依依得意一笑,“牡丹园也是你这个小小才人来的地方?冯姐姐,你说这该如何处置?”

      一直没有说话的冯淑辞也已经走到旁边,扫了一眼嚣张无比的三十雪面露难色,她虽是刑部尚书的女儿,却并没有大小姐的那股子任性,向来稳重的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柳依依咄咄逼人,她又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按照位份,她与柳依依同是正二品,但是想到太后对她的偏爱,思忖片刻开口道:“既是初犯,又是一同进宫的姐妹,罚去祠堂面壁即可,柳昭仪看如何?”

      这么轻松就放了她?柳依依剜了眼三十雪,眼神不经意扫向灼月,这才发现她手中正拿着一朵大红色的牡丹。

      灼月心中呜呼哀哉,大红色,就算她想掩藏在袖中都会从白衣上透出来。

      刚刚还遗憾不已的柳依依忽然高兴起来,抬起下巴趾高气昂道:“罢了,我们说的都不算,还是请太后评评理,私闯牡丹园折牡丹,后宫之后若没了规矩,可还了得?”

      “这,此等小事,柳妹妹,别去叨饶太后老人家了。”冯淑辞出言劝导。

      “中秋和太后的寿辰就要到了,本宫也不想给太后添堵,”她站直了身子,高声道:“来人啊,雪才人,白才人无视宫规,私闯牡丹园折损牡丹,送去慎刑司打二十板子。”

      随侍的宫女立刻上前架住二人,冯淑辞想要阻止,却还是没有出声,且不说这后宫中谁到底能得到皇帝宠幸还未知,现在就因为两个才人得罪昭仪显然不明智。

      “昭仪娘娘,”灼月忽地抬起脸,“一支牡丹而已,犯的着这么大的气?”

      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着事不关己的话,柳依依垂眼看她:“你算什么东西?”

      灼月轻笑,“私闯牡丹园并不是什么太大的罪过,昭仪娘娘这样惩治,后日太后寿辰,若问起,昭仪娘娘当如何回答?”

      “这……”她犹豫片刻,“位份不够,私闯牡丹园折牡丹,怎么?我连这点主都做不了?还罚不了你们了?”

      灼月拿出那朵牡丹把玩,索性又拔了一支身旁的碧色牡丹。

      柳依依气急,这分明是做给她看,“你!!”

      “娘娘,牡丹在我手上,你罚我便是,我可不想连累其他人,人是我带进来的,牡丹是我折的,你大可冲我来。”她挑挑眉,挑衅的看着柳依依,似乎是不解气一般,随手将那支碧色牡丹丢给三十雪。

      “你,你!”

      柳依依气的说不出话,冯淑辞帮她顺了半天气才开口道:“好,你喜欢出头,四十板子应当打不死你,来人,带走。”

      宫女们七手八脚的将两人带走,出了院子便放了三十雪,只是架着灼月离开了。

      三十雪不甘心的想要做些什么,却被灼月的眼神吓了回去,那眼神是在警告她不要再多事。她捏着手里刚刚丢过来的碧色牡丹,越发的用力,花茎被折成几段。

      *

      慎刑司的人收了柳依依的好处,一个个贼眉鼠眼的坏笑着,灼月被固定在凳子上面无表情。

      虚空中,传来一声叹息。

      “若是柳依依看不到我的伤,怕是会起疑心。”灼月小声道。

      趁着无人发现,非影现了身形蹲在她身边,道:“伤可以幻化,你何必跟着受苦?”

      灼月摇头,“我要是不结结实实挨上几下,显不出病态,三十雪来探病,一定会发现端倪。”

      “主人真的太宠她。”

      灼月歪过脑袋看他,笑道:“你这算是吃醋吗?”

      非影一愣,瞬间隐了身形。

      切,真不识逗。

      四十板子打下,虽说真正挨的只有十下,但是灼月还真没有这么疼过,她弯着腰被架送回院子时,已经是满头的汗,雪白的衣衫已经被血侵染,犹如衣上的腊梅,红的刺眼。

      没有陪嫁的丫鬟,灼月唤来偏房的教习丫鬟帮忙上药,换上干净的衣裳,趴在床榻上暗暗感叹。
      一双手运起柔和的光晕在她可怜的屁股上盘旋,非影抽手一指,门被啪的关上,他一脸愠怒道:“早晚折腾死你。”

      灼月不以为然,“你明知我折腾不死,要说她会折腾我,还真不如当年的你。”

      终是舍不得,非影心疼道:“休息一下吧,睡了就感觉不到了。”

      忽然觉得困倦,她昏昏沉沉呢喃道:“三十雪呢?”

      “祠堂跪着,等你醒了,估计就会来了。”

      “哦。”

      *

      长庚四年,战争打响,大街小巷一片寂静,只有昼夜巡逻的士兵来来回回行走着。

      郊外乱葬岗,尸骸遍野,弥漫着腐臭的味道,几个黑衣人趁着夜色匆匆而至,其中两人丢下手中一人又匆匆离开了。

      明月当空,银茫照耀大地,更为这片死地增添了诡异的色彩。

      忽然,人堆中站起一人,残败的白衣侵了血,她茫然的四下环顾,简单检查了身体,发现并不是自己受伤才松了口气。

      初入人间对什么都觉得新鲜,灼月四处翻找,发现都是腐烂的尸体才察觉自己降落的地方太坑爹。

      借着月光,终于发现一具新鲜尸体,面容姣好,细嫩的小脸蛋粘满血污,只不过这人一身漆黑的衣裳,灼月思考了一番,觉得应该是传说中的杀手,长发披散,分不出男女。再看那双手,纤长白嫩,应该是女子。

      确定人已经没了气息,她挥手,刚刚还完好的新鲜尸体顷刻化作白骨。咬破自己的指尖,一滴血落在骨头上,她退后两步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

      半晌后,白骨咯吱作响,刚刚还躺在地面一动不动的白骨竟然站起身,空洞的眼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灼月对自己的第一个作品很满意,刚刚从虚空世界中摔下来,也没有多少力气,况且自己来到人间总要有人照顾,弄个小丫鬟给自己并不过分,她赞叹自己的机智。

      “我可以给你全新的生命,你愿意效忠我吗?”

      白骨楞了片刻,嘴巴咯咯动了起来,似乎是在笑,许久后才停下,白骨颤巍巍的走向她,点点头。

      灼月摸了摸下巴,这种时候,效忠不是应该跪下吗?不过她也懒得思考更多,站起身走近。

      月下,一个娇小的女子站在一具高自己一头的白骨面前,黑了脸。

      “你能弯腰低点吗?”

      白骨听话低下头,不待白骨反应她要做什么,那张脸已经贴了上来,樱唇贴在了他空无一物的头骨牙齿上。

      月华倾泻,温柔的白光笼罩,灼月身体泛起微微紫光,紧接着,白骨的脚慢慢长出新肉,一点点向上,整个身体重新恢复生机。

      白骨,哦不,新生的人惊讶的看着正闭着眼睛专注吻自己的女子,不知作何反应,最后竟无耻的回应起来。

      仪式结束,灼月皱眉睁开眼,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面前刚刚说要效忠自己的人正回应着自己仪式的吻,最让她崩溃的是,她推开她的仆人,却发现,“她”没穿衣服,没有胸,□□多了不该有的东西。

      竟然是个男的!!!!

      灼月欲哭无泪,男生女相?再仔细看,倒也不是,眉间刚毅,一双冷峻的凤眼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薄唇微翘,戏虐无比。

      “味道不错。”

      这是她的仆人说的第一句话,因为这句话,灼月抽着嘴角跑了,身后是爽朗的大笑。

      *

      床榻上的人嘤咛一声,非影停下摆弄香炉,掀起纱帐,细细打量这个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主人,从头看到脚都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女人,可偏偏她用她的行动,证明了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十年如一日,他除了要照顾她的起居,还要将她凭空变出的书看完,日子过的简单而平静,除了端木府中的三十雪。

      对于这个姑娘,非影是厌恶的,因为她的存在,整个端木府多了丫鬟侍女,明明可以过二人世界。如果当时他不是留在原地大笑,或许灼月根本就捡不到这个姑娘。

      世间唯一不变的铁律便是因果,灼月自称掌控因果,她种下了遇见三十雪的因,就必须等待她结果。他也知道灼月是在寻找两样东西,一个是被称作因果律的星芒,一个是叫做端木非灼的男人。莫名的,他开始讨厌非影这个名字,因为与那个男人同有一个字。

      说来也巧,三十雪这个因注定会让她得到星芒,她坐等三十雪长大,这一等便是十年。

      他捋了捋灼月额间的发丝,轻叹一口气,她到底是什么人?天上的神仙?只记得自己走在茫茫雪原之中,忽然一道光将他打飞,再次恢复意识,便看到了她。

      “你想要什么?如若可以,我真想替你都拿到。可惜……”可惜他什么忙也帮不到。

      灼月翻了个身,却不小心屁股着了床,疼的她醒来。她眨眨眼,看着一脸哀怨的非影道:“我刚刚做了个梦。”

      非影回神,问道:“什么梦?”

      她诡异一笑,幽幽道:“我梦到当初你回复□□后,是个女的。”

      “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好吧。”

      灼月爬起身,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房内,她算算时间才问道:“三十雪是不是该来了?”

      “如果她还记得你的好,应该快了。”非影扶她侧坐好,自己站起身,渐渐隐去身形。

      人间总说养育之恩,灼月知道她会来,也明白非影讨厌三十雪,如今又为了她的事受伤,非影更是不待见这位任性的小姐。

      百无聊赖的数着地面洋洋洒洒的碎光,忽地想起非影的身世,她冲着虚空淡淡问道:“回了皇宫,你不想去看看你的皇弟吗?”

      隐去身形的非影面容一滞,片刻后才道:“他如今才是大皇子,我是非影,发誓效忠灼月的人。”

      灼月并不知晓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但是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事情很严重,既然死而复生,他若不想再去参与,灼月也没有必要再去揭开别人的伤疤。

      “你不后悔就好,以后离开这里就再也回不来了,以后的日子很长,别让你往后的日子有遗憾。”她顿了顿,“说起来,让你重生本就是我种的因,你想让这颗种子在这个世界结果也可以,这都要由你自己选择。”

      非影没有回话,似乎进入了思考,灼月没有再打扰他,倒是门外传来脚步声。

      三十雪急匆匆推门跑了进来,见到灼月病恹恹的靠在床上,眼泪扑簌往下掉。

      哽咽了半晌才开口道:“姐姐为何要惹怒柳依依,替我受罪。”

      灼月含笑摸上她的头,“后日是太后生辰,你若此时挨了板子,定参加不上,大好的机会岂不是白白溜走了。”

      三十雪感动,“姐姐为我谋划,我却总是不争气。”

      “无妨。”灼月稍稍动动身子,一直一个姿势身体有些发麻,舒服了些后才接着道:“那碧色牡丹还留着吧?”

      三十雪忙点头。

      “点缀在头上是不行了,明日带来,后日太后生辰前,你来取。”

      三十雪又点头应下,小脸哭的梨花带雨,灼月含笑帮她拂去,轻声安慰后嘱咐道:“此时不可与柳昭仪她们作对,在宫外你们二人就不对付,现在更是针尖对麦芒,你位分低,切莫招惹她,明白了吗?”

      “明白了。”抽噎了半晌,总算止住了哭声。

      两人在房内话了些家常,月上眉梢三十雪才不舍的离开。

      夜已深,僻静的院落更是没了半点声响,忽然一道黑影窜上房顶,借着月光找了许久,才停在三十雪房前。

      吱呀一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黑影顿了顿,见没有什么声响才继续推门走了进去。

      梳妆台上摆着托盘,盘内是太后寿辰要穿的碧色礼服,黑影想也不想,拿起桌上的剪子戳了上去。看着一地的狼藉,黑影满意的放下剪子悄悄离开了。

      虚无中,走出一人,非影冷笑一声,手掌抚过那些碎片,顷刻间,又化作完整的衣裙,掸净灰尘放回原位,再次隐匿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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