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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八化 至乐 ...


  •   广大的松树林将阳光切割成一道道金缎,铺展在直指天际的巨木之间,璀璨动人,松林遭群峦环抱,本该充满阴郁暗雾,却意外呈现某种舒朗清净的景致,苍天碧蓝如洗。

      「北海,我们终于来到这趟旅程的终点了。」蛱蝶与北海若进入松林时,蛱蝶说了这句话。

      还记得那个赌吗?一群蠢妖精突发奇想展开寻觅古神之旅,蛱蝶来到北海若身边,狼妖火足也找到了中央帝浑沌,这处松林位于南域深山中,正是当时妖怪夜宴聚会打赌之处。

      蛱蝶带着高昂战意与满满的自信来终结这场赌约,想想,牠可是把北海的元神整尊都挟带出境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北海若很有耐性地伴随蛱蝶等待,蛱蝶从地面腐叶爬到多年前残留的树头,再从北海若的袖边徘徊飞到树梢上守候,愈发焦躁不安。

      蛱蝶忽然惊觉一个重点。

      「胡蝶,其实我想问……」海神应该早就发现了,但祂认为第一时间提出太伤妖精的自尊。

      「甭,我知道你的意思,没错,北海,我们忘了订下打赌期限。」蛱蝶栖落北海若肩膀,有点伤心地说。

      当时情况一片混乱,妖精想找古神这种事情光用说的就很夸张,其实大多数参加夜宴的妖怪都不把打赌当一回事,因为赌约本身已经够蠢了,只有蠢到极点的妖怪会当真去寻找古神,刚好不巧还真的有。

      那一夜杯盘狼藉,破晓妖精们一哄而散,期限云云还真不记得有谁提出。

      「接下来要怎么办?」北海若知道当时蛱蝶找祂结伴同游,总不会永无止尽地游玩下去,在乌有城的夜晚蛱蝶也明说了,寻找北海的目的就是为了妖精朋友的赌约。

      北海若静待蛱蝶的决定。

      从北海边的初次相见,迄今刚好满一年,哪怕在海神心中这只是噫气般的短暂光阴,但妖精的归期却订得如此明确。

      「一个个通知,还不晓得人在哪,起码侜张也不在城池那边了。真糟糕,我可没那时间把所有当时的同伴都找出来。」蛱蝶最想看见的还是天狐对自己低头。

      就连蛱蝶当初接了寻找北海若的任务,也是随随便便,没想过海神真的被牠呼唤成功,反正,赌约如何终究只是个和北海若交朋友并结伴同游的借口罢了。

      见北海若还在等待答复,蛱蝶道:「再等等吧!」

      就这样从白昼等到黄昏,在昏暗松林里枯等的滋味的确不怎么美妙,蛱蝶想起那次妖怪夜宴绚烂的篝火,于是打算依样画葫芦起堆火焰聊以□□,肇因请海神生火这个主意太诡异,蛱蝶只好恢复人形七手八脚地和枯枝奋斗。

      毕竟这是个人欲求,按照蛱蝶的哲学便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也许是蝶精的生火技术过于惨不忍睹,一个路过的小妖帮他们起了堆篝火,慑于北海若的神威,远远藏匿观看着这一神一蝶特立独行的创举。

      松林里有神明降临的消息藉风传遍各处山头,胆大的妖精鬼怪逐渐聚集到松林附近,然而群众里仍然不见蛱蝶参与打赌的同伴,招来一些妖精询问,才知当时的老妖精怪不是死了就是离开。

      按照妖精的习惯,不知从谁开始拿出酒菜唱歌跳舞,气氛一下子便热闹起来,北海若与蛱蝶不由分说被包围在中间,蛱蝶来不及抗议就被扔进注满美酒的海碗里,然后忘乎所以用着人形和其他妖精闹了起来。

      北海若则端坐着,微笑注视这些寿命有如白驹过隙的生灵,在祂面前歌舞欢笑,脱却烦恼的尘衣,稍掩血腥的颜色,就只是一群夜中相聚的陌生客,不管彼此是否世仇天敌,此刻都一同寻欢作乐。

      或许这就是蛱蝶最后想让祂看见的事物,北海若看着毫不客气把毛手毛脚的妖怪踢入火堆里的那道身影,默默想着。

      火光,音声,还有那人的回眸灿笑,后来成为北海若这一生从未忘却的瑰丽幻影。

      直至天明,宴会散去后,蛱蝶停在被某个妖精遗忘的爵杯边角,懒散地舒展着被露水浸湿的翅膀,直到阳光完全晒干鳞翼为止。

      「不等了,北海。」羽虫说:「这段时间很开心,谢谢你。」

      「请你把我带回北溟,我希望在那里和你道别。」蛱蝶散落着鳞光飞近北海若脸庞,那张被照亮的白皙脸孔仍然无忧无情。

      「像来时一样慢慢地回去吗?」

      「不,愈快愈好。可能要借助你的神力,或许也来不及顺路探望冰夷了。」蝶精回答。

      北海若深深看着牠,彷佛明了蛱蝶不打算吐露的真意。

      「走吧。」海神对于蛱蝶总是有求必应。

      ※※※

      北海之滨,水色依旧墨蓝深邃,海象威严无常,北海若不急着回到本体里,和蛱蝶坐在礁岩上聊天,哪怕远远望去,青年孤单背影彷佛喃喃自语,但北海若知道祂的话有蛱蝶倾听。

      慎始慎终,或许是北海若对蛱蝶最感特别的地方,牠在这里邀约海神,也坚持要在同一处告别,倘若对方是神人以上的存在,北海若并不觉得奇怪,但像蛱蝶如此柔弱的生物,不管来到北溟或从北溟离开都是九死一生的挑战。

      这趟旅程中所有相处回忆让北海若更加清楚蛱蝶的本性,牠不但是只妖精,还是只格外不怎么样的妖精。

      「再次亲眼目睹,还是觉得北海真的好大呀!」蛱蝶感叹,语气却如那一日初相见的轻松自在。

      「我一直很想知道北海的秘密,你说过我不懂你的事情,这是事实,不妨趁最后的机会,让我探求一下北海之事吧!」蛱蝶雀跃地绕着北海若的化身说。

      「你想知道我何事呢?胡蝶?」

      「北海现在好像没有风,为啥波浪如此高耸?简直吓死人啦!」蛱蝶现在就在海岸边,看得一清二楚,深感不可思议,过往听到的传说是北海若本身的神力波动导致巨浪峰连。

      海神轻笑:「非吾辈之故,实有未知何人出『息』是也,吹我身躯,才兴涛不止。」

      「不会吧?那吹息者不就比北海大得多了?真的有那种东西吗?是哪个神吗?」蛱蝶连番追问个不停。

      「这我就不清楚了。」北海若看起来不像是会追根究柢的性格,否则也不会在海床上静卧成形。

      「可是能吹动北海的某个呼吸,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呢?」

      「胡蝶,你来我指上,合起翅膀勿动。」北海若这么说,蛱蝶不假思索照做,北海若认真起来朝蛱蝶吹了口气,妖精本以为会被吹到八荒去,却发现牠仍好端端地留在北海若指上,也感觉不出北海若有出力拉住牠的迹象。

      「咦?」蛱蝶备感惊奇。

      「『息』和『风』不同,无所不去,无所不来,但都是正对着你,因此大多数比我量小的物都不会被影响,我自己的呼吸也一样,只要是顺着某物的器量正向而去,不混乱回旋,是不会有损伤的,只是随该物器量自行留取不等量的吹息。」北海若解释。

      「但是普通时候我不会只为了一物而呼吸,因此任何生物都不能正面接受我的气,否则又容易过量而致命了。」

      「就像是同样一场雨下到一只猫身上,和下到一块石头上的效果却不一样?猫会淋湿,但石头可能会长出草来?」蛱蝶异想天开地比喻。

      「我不太清楚,但也许就是你说的意思。」北海若面对蛱蝶回答。

      「我本身也受着某物的息,或许这是我会诞生在天地之间的缘故。」北海若说。

      「但那物如果不以现在的呼吸对我,或许我也会因此毁灭。」

      「神明也如此?」

      「或许这是妖精称呼我辈神明的原因。」

      「因为吹息不同?」

      「是的。」

      「小息而成妖精,大息便化神明?」

      「或许。」

      「某人的呼吸看不见也感觉不到?」

      「依稀如此。」

      「因为北海够大,才能透过北海的变化发现这件事?」

      「嗯。」

      「那这样老是被吹会痛吗?累吗?」蛱蝶停在北海若指尖上问。

      「不会,没有感觉。」

      「北海若平常都在想这些?真搞不懂,不过很有趣。」蛱蝶看似满意地说。

      「和北海说话还是这么开心,真舍不得离开。」

      「那又为何要走呢?」北海若问。

      蛱蝶不答,良久后才逸出声音:「北海,以后我也会去别的地方游玩,认识新的朋友,和他们快快乐乐的旅行,懂吗?所以我走了以后,你知道我还是老样子,不会有多大改变的。」

      「我说过,你这里什么都没有,又冷得要命,我活不下来对吧?」

      「你一定要代替我常常去和冰夷聊天喔!」蛱蝶不等北海若回话,一股脑儿说下去。

      「好。」北海若许诺。

      北海若没问蛱蝶牠是否会向答应冰夷那样,许下再来拜访的诺言,海神很清楚蛱蝶的妖力比起第一次相遇时已经减弱到不剩一成,那是将牠带到永远春暖花开的地方也不会复原的必然衰减。

      这时,某幅意象突然闯进海神意识里,河伯捧着被神气冻结的蛱蝶,过去的画面鼓动了北海若。

      「那就这样了。」蛱蝶率先飞向海面,北海若跟在牠一步之后走着,波涛之于祂如同平地。

      「做到以为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弥补了以为永远无法挽回的过错,还认识许多朋友,最后可以和北海渡过一段开心的旅程,我比想象中要厉害呢!居然可以活到现在。」

      海神感觉嘴唇一阵轻微的麻痒,原来是蛱蝶停栖在上头,即使是这么微弱的生命,北海若还是能感觉出蛱蝶比祂温暖,明明蛱蝶只是蛱蝶,但祂却觉得此刻的蛱蝶比初次见面时要大得多。

      彷佛蛱蝶已经不是来自某地的一个妖精,而变成其它的存在,某种北海若未知的奇异存在。

      「吶,北海,以前的我一直认为,快乐是件麻烦的事情,我喜欢快乐,可是快乐很快就结束,随之而来的烦闷让我很痛苦,所以我又不喜欢快乐了。但是,我发现世界上却没有其他比快乐要吸引我的存在,所以我还是得喜欢快乐。」蛱蝶就着极近的距离,悄声对海神说。

      「其实我不想离开北海,现在我伤心得快要裂开了,可是很奇怪,却一点都不觉得痛苦,如果没有遇到北海,我可能永远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

      「我害怕让北海执着,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希望你永远自由自在,不懂痛苦。结果反而是我执着了,对不起,北海……」

      蛱蝶知道,北海一直是相当厉害的神明,不仅懂得蛱蝶说出口的话,连没说的那些也懂。

      「所以我想让你知道,胡蝶我一点也没有勉强,不要为我担心。现在我是真的很高兴,有机会来到这里认识你,虽然伤心,可是我终于是自由的了。」蛱蝶不会再被寻觅着什么的无形渴望束缚,牠在天地的边荒海角找到了心之所愿。

      那是再巨大的悲伤都能超越的,某种寂静且贯彻的欢快,像是晨曦升起前的微光,刚刚浮出水面的气泡,些许晶莹透彻难以捉摸,瞬间变易之物,使得蛱蝶几乎不能称呼那种感觉是快乐了。

      牠只是理解不再寂寞的心情。

      「胡蝶,让我为你取个名字好吗?」北海若只说了这一句。

      河伯尝言,日后或许会有不同的妖精,相同的蛱蝶来与北海若相遇,要北海若将蛱蝶舍给祂。

      北海若当然没答应,否则就无从经历后续与蛱蝶的旅程了。

      但是现在北海若忽然想到这种可能,即使再有只蛱蝶羽化的妖精飞来北溟,祂也要称呼对方为胡蝶吗?

      不。

      哪怕有同样的蛱蝶种,胡蝶仍然是祂第一个相交相知的朋友,或许,比起胡蝶告诉祂的朋友意义,北海若也建立起自己的朋友意义,那代表着唯一的蛱蝶,无法被取代。

      「好。现在我们很熟了,不过,不准你乱取,请慎重地取一个比『若』还好听的名字。」这才是蛱蝶本色,会客气就有鬼了。

      「『周』可否?」

      「何谓也?」

      「大海虽广,仍有岸相接,周取其环绕之意。」

      「听起来我比北海大,很好,我喜欢北海为我取的名字,以后我便叫周吧!」

      蝶精像碰着一朵花蕊般轻巧地触了触北海若的唇。

      「北海果然是咸的。」周到最后的行为仍是莫名其妙得让北海若下意识伸手想把牠罩在手心问个明白,周却飘然飞出海神指尖之外。

      「保重了,若。」妖精的声音亲切地随着光晕飘落,活力盎然,要北海若放心。

      海面兴起巨浪,彷佛要吞没蛱蝶的身影般追逐着牠的轨迹,却总是勘勘离打落妖精前的一段距离徒然落下,继续堆起更高的浪,如巨牙交错切割,令原本选在此时想通过北海的神祇妖魔纷纷却步。

      那激烈的震动彷佛北溟想生出大翼鼓涌于空,淹没天宫,肆无忌惮的可怕。

      周奋力拍动着彷佛铁铸般的翅膀,不敢回头。

      与其说是送别更像是挽留的波峰,变化之剧烈简直无法和北海若动静娴雅的元神联想在一起,但是周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即将飞不动了,蝶精一咬牙,舍弃原形回到妖精状态,释放最后一点力量,飞得更高,为了将自己送入哪怕断气也会将尸身吹离北溟的大风中。

      周是短命的妖精,一开始大家都知道。

      最清楚的就是周自己,所以他选择及时行乐。

      过分的是,以妖精来说蛱蝶也活得比其他人和自己预期得要久得多,因此遇见北海的前不久,差不多已届蝶精的生命尽头,侜张笑牠短寿的打趣并非空穴来风,是以周天天都在对自己说:「够了、够了,不要担心明天的事儿。」

      死就死,没甚么了不起,就像当初也是谁都没来通知一声,就把周塞在卵里扔进天地生而为蝶一样,只是周不希望死前还有遗憾,爽爽快快地过去,做妖精已经够累了,周可不想变成厉鬼继续夹缠不清。

      但是周现在却怕极了自己撑不住,在离开北海前就死亡,让尸身落入北海。

      争气点啊!你现在是有名字的妖精了!

      周忍着刺骨寒冷继续向上飞,北海的水气渐渐远在下界了,终于构到当初被甩入北溟的熟悉气流,混乱无章,强而有力,在六合之间来去无数的大风。

      「胡蝶,回来。」

      北海若看见遥远的空中,蝴蝶变成人形,那个在枯萎桃树下流泪的妖精,衣袖就像海的颜色。

      熟悉的呼唤让蝶精脸颊上瞬间滑过冰凉湿意,他却义无反顾栽入混乱之中,任茧壳般的黑暗笼罩自己。

      北海啊北海,留个名字纪念,总比留个躯壳让你误入迷思来得好。

      真正的周不在虫身里,也不在人形中,哪里都不在,所以哪里都在,蛱蝶都参得透,北海若一定也知道,这个身体对谁都是多余了。

      至乐无乐,但也无悲无痛,就像周和若相处时的感觉一样,持有时不贪未到,分别时不伤已得。

      虽然,蛱蝶仍是执着了,在他得到「周」这个名字,执着更深,因尝执着苦,始不愿北海若也得其苦,苦之极处仍因此萌生欣喜。好在周游戏了大半辈子,苦中作乐是他的长项。

      光芒褪尽,妖精在断气那一瞬,微微的笑了。

      ※※※

      自那天的别离后,北海若不曾再获得周——也就是祂此生初次且唯一一次为其命名的妖精,某只蛱蝶的下落消息。

      但北海若仍遵守和周的约定,时常以元神之姿到雪山上的坠天川源头探访冰夷,河伯一开始不太领情,见北海若总是来串门子,次数多了也就习惯成自然,毕竟祂们当了时间不短的邻居。

      水神们没什么共同兴趣,北溟之事不就是那些单调不变的风景,河伯排斥大多数未知事物。

      海神与河伯唯一共同话题是周的事情,冰夷不能离开雪山,祂的命脉系在这块土地上,因此对于那时周与北海若相偕图南的回忆相当介怀。

      虽然冰夷一次只愿听进少得可怜的一点故事,北海若假使说得多些,祂还会拂袖离去,迟到今日北海若才将周的旅程交代完,听祂帮蛱蝶取了名字,冰夷不太高兴,带着点厌烦道:「貌似还是别和妖精交朋友好了,一下子来,一下子走,然后就不见了。」

      河伯指的是北海若的元神才离开北溟,却不一会儿就晃回来,因此所谓和朋友去旅行的事情,看来并不是什么值得费心的大事,雪山上无四季之分,一年对冰夷而言不过是小憩片刻的光阴变化。

      刚开始,蛱蝶跟着北海若一起出现,没一会儿却只剩下海神,这种捉摸不清的短暂变化,对冰夷来说是不期而至的干扰,祂甚至想翻翻北海若的袖子,看祂是否还藏了一只大蝶未说。

      从北海若所叙的故事结尾判断,冰夷知道,蛱蝶的再见之期不会是最近,甚至会推迟到什么时候连神明也无法预知。

      「周说过一期一会也是情趣的一种。」北海若透过记忆转述。

      「我的一会只有一日,你的一会却有一年,这种不公平的一会我不要。」冰夷走下石台,闪着银光的碎冰片跟随着祂的足迹舞跃。

      「我要自己决定我的一期一会。」

      河伯笃定语气彷佛预言般,带给北海若不好的预感。

      凡是执着,能使鸟兽成妖,也能令神明变成其他存在,过往北海若甚至不明白这种担忧,因海神毋须理解,也无从理解。

      或许,将产生变化的不是冰夷而是自己,北海若只是将祂的疑心投射到河伯身上。

      雪山上已经不存在那只割破苍雪蓝白的习习艳彩了,这是北海若早就知道的事情。

      羽虫出自南方,本来就不该活在北溟,但海神不懂的是,祂竟然因此感到遗憾,因古神的力量无远弗届,自然也没有距离观念,他大可一动念抵达南方,寻觅各种与周相仿的蝶虫,甚至妖精。

      北海若却只是站在北溟里遥想周未至极边前到处乱飞的景象。

      「我在思考一件事。」蛱蝶的出现彷佛昨日才发生的意外,妖精飞舞的残像仍映在冰夷深沉的眸子里。

      「不只关于周,还有你我存在的意义。」河伯半妥协地称呼蛱蝶,尽管祂仍不满意这个北海若取的名字。

      青年托着双肘,姿态庄正娴雅,谛听河伯的意见。

      「至大无外,至小无内,无厚,不可积也。天与地卑,山与泽平。物方生方死,你与我毕同毕异,此中有大同。」冰夷说出一连串看似矛盾或无来由的结论,然而按照河伯的性子,能对北海若说出结论已经很稀罕了。

      「南方无穷而有穷,北海若,连环可解也。」

      「连环可解?」北海若问。

      「我坠天之水须入你北海,北海广纳百川,我等是神明,名周者为妖精,此是连环。」河伯张着纯净的暗眸道。

      「或许你我将有谁不再是神明,或许万有终结后还会再生,大者会损坏,小者会增长,无厚者积重,厚者削薄,同者变异,异者同归。」

      「我曾听你说周的故事,不可思议,吾辈从未离开坠天川,却能想象南方风土,所谓『南方』又是何界?未来将有南方于此乎?」

      「冰夷认为六合不可定,南方无穷。有穷又何解?」北海若反问。

      「即使北溟有朝化为南,南方尽后,未必不可生他方。天地有大年,我与周同是夭者,于吾而言,本无南方,不,我已身在南方。」河伯闭上双眼展开手指柔柔述说,祂从生到死都在相同地方,东南西北对祂毫无意义。

      「我会比你先死,北海若。」坠天冰夷捞起自己的头发道:「那时我会明白命运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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