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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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世梦 ]
[猫儿们出去歌唱小夜曲]
[用一台班卓琴美妙演奏]
你看见雪从天上落下来。
小小的像盐粒一样，离开厚重而阴霾的云端，被风卷着在冷冽的空气里四处飘扬，最后堆在树枝上，覆盖在泥土上，变成一片厚厚的白色。
这里的冬天太过漫长，新奇消耗殆尽后雪对你来说只剩下了无趣的白色。
“主上，”你的思绪随着这声轻唤才重新回到人世。瞳孔收缩着重新对焦，世界被光点亮了重新组成它原本应有的样子，现实与虚无区分开来，秩序的齿轮重新运转起来发出钢铁的沉闷声响。孩子们嘻嘻哈哈得欢笑着从身边跑过一路留下呼出的朦胧白气和木质地板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你昏昏沉沉地得追寻着声音下意识得转过头。离你三步远的那里如往常一样站着一个穿着紫衣服的男人，身材修长而笔直，柔软的棕色头发下面浅紫色的眼睛里藏着苍山白雪的光与影。
除非必要的时候他总是保持着三步的距离站在你身边，就像恒星和卫星的关系一样。可卫星偶尔还会因为引力和轨道的变换靠近恒星的时候，他却总是固执得保持三步的距离，既不愿意远离也从不靠近。
他不再说话，你也没有回答。剧本早就写好了，你不想再去猜测结局的可能性。
醒过来的时候你发现枕头上湿了一大片，吓得赶忙伸手抹自己的嘴巴，期望不会在嘴角抹到一大片湿漉漉又黏糊糊的水渍。万幸，嘴角是干的，下巴上也没有口水干涸后留下的白沫。你是哭着醒来的。濡湿了一大片的枕巾和镜子里红肿的眼睛告诉你夜里你留下的是泪水而不是口水。你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哀叹梦里哀伤的气氛还是欣喜枕头上流泪比睡觉流口水来得优雅惹人怜爱，梦境遗留下来的哀愁已经足够影响你的心情了，只好看着窗外依然没有丝毫下雪可能的天空出神，惆怅得好像真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同学。
今天你也想不起来有关于梦里那个神秘男人更多的内容。你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是传说中被选中的女孩什么的，在被历史遗忘的角落里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女主角是你，那个男人是男主角。你从双层床的上铺爬下去，昏暗的房间里满是熟睡的女孩们均匀的呼吸声。
“我跟你说，我最近做了好多梦。”你最后还是忍不住把这些梦讲给自己的朋友听，听得小姑娘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都没有闲心管侍者刚刚端上桌的寿司，捧着脸不断发出小声的尖叫：“呀——！苏！太苏了——！”
“又苏又浪漫！”她最后总结道：“好评。”
“万一真有这个人呐？只是你把他忘了，找找看的话说不定你以后就不用当狗了。”
“噫，宁当高贵狗，不做肮脏人。”你摆手做拒绝状。你没跟她说自己找到了一张照片的事。那张照片总是让你心里毛毛的，恐怖电影都是这样演的，主角按耐不住内心泛滥的好奇心，最后作大死把自己作死了。
“那你就继续当狗吧。”女孩翻了个白眼，用筷子夹起盘子里的寿司放进自己的嘴里不再搭理你。
但虽然嘴上说着不去作死，你却还是没办法让自己不去想照片和梦境的联系。它们太过鲜明又太过诡异。那张照片背后的情感隐忍而绵长，你想知道是当初自己是在哪里拍下的照片，里面的人现在又到哪里去了。
或许是吃了太多生冷的东西，你觉得胃有些不舒服，抬起手叫穿着整齐西装的侍者再把菜单拿过来思索着再叫一份拉面或者寿喜锅暖暖胃。年轻的男人走过来时眼底里泛着奇异的紫色，你惊讶得忍不住睁大眼睛想去看仔细以证明不是幻觉，可再一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了，里面只有在亚洲人眼里随处可见的棕色。
“我跟你说，我最近觉得自己老年痴呆越来越严重了，以前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气死我了。”隔壁桌隐隐传来别人的对话，有一个人在抱怨。
“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了嘛，人的记忆就是随着年龄减退的。”另一个说道：“好了，吃饭吃饭。哥哥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借我点钱呗？”
“放心吧，虽然最近记忆不好但我记得你上次洁的钱还没还给我呢。”
“哎呀，这些事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有些事就不该想起来嘛。”那个人埋怨道。
你和闺蜜选择的日料店是A市里为数不多的经营了很多年也不见丝毫衰败的老店，由于历史久远连菜单都有些破旧。今天手里的这本菜单看上去格外老旧，封皮在无数人的触摸后变得有些油亮亮的。你翻开菜单，里面放着一张严重褪色得几乎看不清内容的宣传单。
“征召……”你艰难得辨认上面因为褪色变得惨白的字体：“审……审神者……？”
……
…………
………………
“我带来了围巾，您冷吗？”近侍拿着围巾走上前来，脸上还残留着战斗过后的血迹。而你不假思索地想要拒绝。
一切都似曾相识，拒绝的答案理所当然得如同牛顿定律和数学法则，宛如构成世界的真理，这一幕似乎已经排练过很多次了，拒绝是被设定好的答案。
但是这一次，在这个轮回里你犹豫了，拟定的话语滑到嘴边被你活生生得咬住。你定定得看着男人出神，时间停止了，雪花停在半空中，连火焰都被凝结，你看见自己的脸映在那双沉稳无波的浅紫色眼睛里。
如果，我是说如果的话……
反正，……不是吗？
有一个念头浮现出来。它拥有艳丽而妖娆的鳞片，它在你脚边扭动着柔韧的身子从地里钻出来，顺着你的身体蜿蜒而上，盘庚在你的脖颈上在你耳边吐动它艳红的信子。
你想起过去人们教导你正确。理智总是伴随着隐忍与克制，他们用崇高的目标要你牺牲。
你照做了，你顺从得在那条平稳的道路上摇摇晃晃走到终点。
但是今天你想让它们全部都去见鬼。
“我……”你的皮肉被撕裂开了，而肇事人就是你自己。坦诚的代价未免有些巨大，你艰难又决绝得一点点剥开自己的皮肉，痛苦和悲伤代替血液从皮肤下面喷涌而出，你剥开谎言的血管和隐忍的肋骨，露出藏在下面剧烈跳动的柔软心脏。那其实根本一点也不痛的，可你还是流出了泪水。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一颗颗落到地上融进积雪里，你的嘴唇张开又闭上，艰难得喘息着，视线因为缺氧而变得模糊起来。禁忌一旦被突破以后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容易。你颤抖着，牙齿不受控制得发出咯咯的响声，你泪眼模糊得看着男人不停得点头：“是的，我感觉……冷。”
你再也无法忍受般得捂住了自己的脸，缓慢地深深蹲在地上，男人投下的影子在雪地里被拉长又隐匿于其中，所有的事物都消失了，沉寂了，淹没在皑皑的冰雪里。
没有穿紫衣服的男人，也没有落在肩上的围巾。历史一旦被记下就再无改变的可能。世界里只剩下你独自蹲在地上，像初生的婴儿一样发出响亮的哭声。
[在这夏夜猫儿们爬上了树]
[唱着：“吾爱，哦，来我怀抱！”]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