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周氏烤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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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饭菜包汤糕的连续五次喊错了周成的名字，穆霜羞惭之下，错过了将对方赶出门去的最佳时机。等到尴尬得到缓解，想起赶人这回事时，周成已经十分热络地聊起了办私塾的事情。
由于周成连续提了好几个重要建议，穆霜不免被吸引住，因此再次错过了赶人的时机。
连续两次没开成口，等回过神时，人已经坐在了方才周成坐的小凳上，嘴里咬着腌萝卜条，认真和蹲在一旁烤火的周成聊了起来。
穆霜迟疑了一瞬间，决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道：“你说不能让那些学生只凭借读书参加科举，是何意思？”
周成又摸起一根萝卜：“如今朝廷大乱，黄文甫于科举一事上一手遮天。姜家庄虽然偏僻，但毕竟与京城相去不远。庄上学子若去参加乡试，遇到的多半是黄文甫的人。被选中的文章，自然也是拿来讨好他的。那黄文甫……算起来与你祖父年纪相仿，说不定你祖父对他会有所了解。”
“你是说，若是去迎合黄文甫的喜好，就是事半功倍了？”穆霜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我祖父便是对那人再熟悉，如今也是于事无补的。”
他老人家驾鹤西去之前，并没有特意提起一个黄文甫啊。
周成似不经意道：“说不定你祖父会把这些写下来呢？他不是留了一箱书？”
对啊。穆霜当时就要起身去翻书箱。刚站起来，又坐下了。淡定地取了一根萝卜，慢慢咀嚼着。
“难道要为了考试，不好好做学问，却专门去做这些投机取巧的事？”
那和她穿越之前有什么区别。她不想把应试教育的魔爪带到姜家庄这宁静的土地上来！虽然……她还挺擅长这个的。
周成挑眉看着她：“我的女先生哎，你这是村塾！还做学问……你那些学生若连中举都不能，那就该直接种田打猎去了。你当他们插秧时还能吟一句‘一行白鹭上青天，我的禾苗不一般’么？”
穆霜哑口无言。
安静了一会，周成回身拎过来两根木柈子，探身放到灶膛里，又道：“再说了，若不赶紧像你祖父那样教出个把秀才举人来，你当他们会认你这个女先生？直接将你沉了塘，还会给你祖父上一炷香，道是替他清理了门户，告慰他在天之灵呢。”
“当真？”穆霜问完，马上发现这还不是重点，“你，你如何知道我，我……”
“你要亲自教书？”周成顿时笑了，春光灿烂的，“你不做出这种事来那才是见鬼了呢！”
别看只见过这么两次。这姑娘的行事方式，周成已经看清楚了。肯定自己做不了的，直接承认决不羞愧。其余不能肯定的事情，那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先亲自上阵，淡定一试。
穆霜暗暗呕了一口血，也拿过一根木柈子，默默往灶膛里捅进去。不期然触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侧目看着周成：“你在我灶膛里放了什么？”
周成哎了一声：“你不说我竟险些忘了！你让开些。”
拿过火钳，从灶膛的火堆里拨出一个黑乎乎的大块头，对准了往下一敲——
咔啦一声，一层泥壳子应声碎裂开，一团腾腾的热气猛地扑出来。穆霜目瞪口呆，周成得意非凡，取出一个小纸包打开，竟然是调料。往那热气里撒了撒，伸手一扯，扯下一条东西来递给穆霜：“喏。”
穆霜接过那条鸡腿，脑海中一片空白。传，传说中的叫花鸡……好香。周成他这个人……一定是好人！
自打穿越而来，穆霜就再也没吃过像样的东西！姜陵枫也好她也好，做出来的饭菜简直难吃得惊天地泣鬼神。上次周成带伤打来的两只鹧鸪，穆霜说是外头捡的。姜陵枫觉得这个是自己经常吃到的，熟悉！马上自告奋勇去炖了一只。后来……
后来，穆霜半夜起来挖一个坑，偷偷倒了那碗鬼斧神工的鹧鸪肉，就着萝卜条把剩饭吃了充饥。第二天告诉姜陵枫，说肉自己已经吃完了。姜陵枫十分欣慰，立刻去把剩下的一只给蒸了。穆霜想要阻拦时，木已成舟。后来……
后来，穆霜又挖了一个坑。
周成看着穆霜吃完了整只鸡，若有所思。
他虽然也算见多识广，但举着整只鸡淡定吃到只剩骨头的女子，除了眼前这个以外也是没谁了。
“上次那两只鹧鸪，你是怎么吃的？”
这个问题正中红心。穆霜啃鸡腿时都一直很淡定的神情，在这一瞬间裂了。那懊恼，后悔，痛心疾首，无可奈何的神情，完全一览无余。
半晌，穆霜轻叹一声，怅然若失地抬头看着周成：“幸好这只鸡，你已经烤好了。”
周成看着她那沧桑的眼神，迅速回想了一下烤鸡的全过程：把鸡简单收拾一下，毛都不用拔，用泥巴一糊，往灶膛一丢，点个火，坐在一旁吃腌萝卜。如此而已啊。为什么面前这姑娘，把烤个鸡看得如此神圣？
既然如此，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他不介意还有下次。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心头有些没来由的欢喜。还没来得及琢磨这份这份心思，忽听穆霜道：“……说起来，你从哪里弄到这么肥的一只鸡？”
周成一回神，就见她那淡淡粉红的唇边，正点染起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又似那天在庄外山脚下时，白雪飘落，她却如一枝桃花风流艳绝。
本来他早都想好了，万一她当真问起，就说是在庄子外捡的，许是谁家的鸡跑丢了。
结果忽然看到这个笑，一下子思维断线，脱口道：“路过姜廿一家顺手抓的。”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本来已经很淡的笑容，“蹦儿”的一下就没了。
周成这才算清醒了，掩饰地咳了一声：“他家婆娘欺负你，赔只鸡又怎么了。虽然老子说以德报怨，但孔子他老人家主张以‘直’报怨啊。‘直’不就是‘值’吗？我想那鸡虽然不值得什么钱，但既然味道还可以，那我赏脸抓它一回，也算是‘值’了。”
“……”穆霜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默了一默，道：“我只是想问，你抓的时候，有没有被看到。”
周成怔了片刻，随即笑得满面春风：“怎么会！小爷我的身手别说抓只鸡，就算把他那只肥婆娘抓来，只要我不想也不会有人看到！下次我再给你抓一只来！我看他家还有两只羊，羊肉冬天吃最好，等鸡抓完了，我——”
“咳咳！”穆霜打断了他眉飞色舞的计划。他还上脸了！
“差不多可以了！你以为他家一介平民百姓能有多富裕？我虽然不介意吃他一只……一两只鸡，但也不想他们家全家都去喝西北风。”穆霜义正言辞，“再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万一被抓住了，多不好。你便不是姜家庄人，也肯定住得不远，这乡里乡亲……”
“说到底你只是怕我被发现吧。”周成一针见血。
“咳。”穆霜低头看了一会鞋子，淡定地承认了事实：“他们要是发现了，肯定会把你脸都打肿。”
说着抬头看了一下周成笑呵呵的脸，眼中闪过比较复杂的神色。
这人，初见的时候多么可怕，狼似的杀气逼人。可是现在这样笑着，笑容却是亲切又漂亮。若打肿了，甚是可惜。
周成看到她微妙的眼神，心头一动，秒懂。马上笑得更开，指着自己的笑容，脸皮极厚地问这个只见过两次的姑娘道：“好看么？”
“好看。”穆霜丝毫不以为意。她穿越之前，每天要被学生无数次求表扬，怕个甚。再说本来就是好看。
周成脑子里瞬间涌出了无数能为下次造访做铺垫的话，高高兴兴一开口，却只发出了一个声音：“咳！”
“咳咳！”
“咳咳咳咳咳——”
一顿天昏地暗的咳嗽过后，周成抬起头，露出因为咳嗽而泪汪汪的双眼，极其无辜地看着穆霜。
“萝卜吃咸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周氏烤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