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旧事》余青未了

9、第九章

　　“臭丫头，还是这么牙尖嘴利！”
　　苏青沉默了一会，是呀，她是牙尖嘴利，从小就是，可阿毛哥你知道吗？自从你们离开了我，我好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毛哥，姗姗走了，她说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可是我不信，因为我知道只要你说一句话她就会乖乖回来，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脾气再大也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阿毛哥，你把姗姗找回来好不好？”
　　周时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料到苏青的直接，这个女孩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从七岁开始就学着像刺猬一样保护自己，在周时的眼里，这样情绪崩溃的苏青他真的许久都有见到了，许久许久，周时才终于开口。
　　“青青，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见你吗？人这一辈子得多不容易才能遇到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又有多难得对方正正巧巧也无怨无悔的喜欢着你，是，你们都知道姗姗喜欢我，她用十年的年少轻狂换回自己早已丢掉的心，我没有资格拦着她，你也没有，可我有资格爱她。”
　　苏青呆了，十年，你知道十年有多长吗？那个小时候被他们称作贝贝的女孩子，用十年等待爱情，也用十年消磨所有的激情，十年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而现在，这个男孩愿意说爱了，可一直等待的女孩却不在了。
　　苏青瞬间哽咽了，她不愿意哭出来，一只手捂住嘴，定定地看着对面的男孩，明明还是那张脸，可怎么就变得陌生了呢？
　　“不，阿毛哥，这句话你应该和珊珊说，你小时候叫她贝贝她心心念念盼着长大做你的新娘，不，不对，阿毛哥，我宁愿你不爱她，宁愿姗姗自作多情彻底死心，你说你这样到底算什么？你知道她走的时候有多伤心吗？”
　　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周时反而轻声笑了出来，“青青，许久没见你哭了，果然还是那么丑！算了，我今天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做个见证，我不想到死了都还带着这个秘密走进棺材，我知道这份感情有多么珍贵，所以我几乎是用生命来守护，呼，终于说出来了，突然感觉轻松了很多。”
　　身后已经有人不停地在催促时间，周时拍拍衣服站了起来对苏青摆了摆手，潇洒转身，苏青却早已泣不成声。
　　“阿毛哥！”她在他身后喊道，“我永远都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她，我想让你后悔，后悔错过那么好的姗姗，我想在几十年后听你哭着对我说，你真的真的错了，我们来打个赌，一定会有那一天，你觉得呢，周时？”
　　他背对着她站在远处，声音低沉的吓人，“事实上我已经后悔了，从第一眼看到她时我就不断对自己说，明天一定告诉她，我会保护她一辈子，可每每话到了嘴边就变得胆怯，就这样过了十年，所以，宝宝，瞒着贝贝吧，就当是为了惩罚我，我他妈的不屈！”
　　下雨了吗？这场雨下得可真是及时，明知道她现在心情低沉的想杀人却依然雪上加霜，苏青站在走廊里抬头看着雨幕，心中莫名的堵塞，许久许久她伸出手去，冰凉的雨丝令人浑身一震，她终于清醒了一些，缓缓走入雨中，没带伞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周围的人群都在慌忙地躲避，更凸显了她的与众不同，苏青觉得自己就像一抹幽魂独自飘荡却寻不到去处。
　　经过市政府门口时苏青不经意间转头，正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不自觉的停下脚步，不远处一个高个子瘦弱的男孩背对着她努力的把一张大字报往墙上贴，他旁边站着一个打着伞的老大爷正愤怒地冲他嚷嚷。
　　“嗨！臭小子，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市政府啊！长点眼色，快点滚！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快点滚，听到没有，快点滚！”
　　那个男孩全身都被淋湿了，雨水顺着他的头发一直留下来，可他却丝毫不在意，仿佛只有手上正在做的事情才是全世界最重要的。苏青忍不住往前面走了几步终于看清楚大字报上醒目的大标题。
　　“抵制未成年人走进网吧，共创文明和谐新社会”
　　“噗”苏青忍不住笑了出来，沉郁的心情似乎消散了不少，她其实是个挺稳重的人，可眼前的人实在是太逗了，执着到了偏执的地步，她想起他被威哥打到鼻青脸肿时还抱着人家的大腿死活不愿意放手的情景，笑声越来越大，终于男孩看了过来，或许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神情间难掩惊讶，不过也只是匆匆一眼，就继续转过脸去一连贴了四五张，那大字报的纸张是大红色的质量很差，沾了雨水，血一样的从墙上留下来，触目惊心令人毛骨悚然。
　　不一会苏青看到市政府里走出来几个人，带头的正是刚刚那个老大爷，他身后跟着几个身穿保安服的强壮男人，老大爷边指着不远处还在贴大字报的男孩边回头跟身后的几个年轻人唠叨，神情里颇为气恼。
　　“快跑。”苏青不自觉地冲着男孩喊，可对方沉浸其中一点感觉都没有，苏青有些急了，“陆远，快跑！”
　　男孩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顺着苏青手指的方向又看向走过来的几个人，倒也机灵，拿起地上被雨水打湿的大字报拔腿就跑，一转眼就没影了，几个保安象征性的追了几步，骂骂咧咧地走了回来。
　　“小姑娘，你认识刚刚那个男孩子？”老大爷怀疑的看向一直傻傻站在原地的苏青。
　　“不，不认识！”苏青连忙否认，她刚刚冲动下报信全属本能，完全没想要惹祸上身。
　　“嗨，不认识？不认识还能知道人家的名字，欺负老人家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是不是？”老大爷又看了她几眼转身走进市政府门口的小屋，边走还边唠叨，“好好的小姑娘怎么会认识一个小流氓？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
　　苏青尴尬地挠挠头，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刚刚逃得比兔子还快的男孩突然又跑了回来，他可能跑得有些急了呼吸间喘得厉害，额头上贴着几根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看起来滑稽又好笑。
　　“这，这个给你！”男孩把一把蓝色的雨伞塞到苏青手里，苏青刚想拒绝，男孩转身就跑，他跑得很快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似的，单薄瘦弱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里，苏青看着手里的雨伞，突然之间好像不那么冷了，或许是感受到了陌生人的温暖吧，这个男孩，神秘，固执，偏颇，努力地做着在别人看来很奇怪的事情，只为了心中的执念吧，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做一些无缘无故的事情，只是因为困在了过去的执念里，那个叫周珊珊的女孩是这样，那个叫周时的男孩是这样，还有苏青，这么多年再痛苦依然愿意呆在充满噩梦的永安，那个懂她的人会微微笑着说，宝宝才是最聪明的，噩梦里有那么一点甜才最是让人难以舍弃，宝宝，如果我是你，也愿意用漫长的噩梦换那一秒钟的甜美酣畅。。。
　　那现在，那个懂她的人在哪里呢？
　　那现在，那个懂她的人在哪里呢？
　　回到宿舍换了件衣服匆匆赶往“流派”，时间还早，苏青跟着其他服务生一起擦桌子收拾东西准备迎接繁忙的夜幕，空闲时间她站在吧台旁发呆，前面靠着两个女孩正在聊天，Lulu和小树是酒吧里的老人了，两人长得都挺漂亮，闲得没事就喜欢聊聊八卦，聊聊家长里短，此时这两人又聊开了。
　　“小树，我听说那个男人又来了！”
　　“可不是嘛，这可都连续一个星期了，风雨无阻，还是原来的房间1607，点一瓶拉菲能坐一个晚上呢，什么都不做你说他来干什么？”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没看见他每次一来，咱们酒吧里的小妖精都卯足了劲的往1607挤，Nana那个骚货恨不得扒了衣服往他床上爬。”
　　“Lulu姐，说你自己呢吧？我可看你这衣领是越拉越低了！”
　　“去你的，别拿我开涮，你看人家那样貌衣着气度，我哪高攀得上？”
　　“谁说的？Lulu姐可是咱流派最漂亮的美人了，依我看他没准就是冲着你来的，是吧，青青？”
　　苏青还在走神突然被点了名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小树暗示的眼神和Lulu含羞带怯的表情，她支支吾吾的答了声“是”，于是Lulu的脸瞬间就红了，嗲着声音推了小树一把。
　　“哎呀，不理你们了，老是拿我开玩笑。”
　　说着就走开了，小树淡淡地冷笑了一声，“没脑子的骚货，早就知道你是存着这样的心思，呸，你也配！”
　　她转脸看了苏青一眼，也不怕她打小报告扭着腰也走开了，苏青却依旧在慌神。
　　在她的印象里有一个男人衣着精致，气度非凡，最喜欢拿着高脚杯坐在夜色里品一杯血红色的拉菲，那时年纪小，总爱笑他奢侈又矫情，可内心深处却不得不承认那时候的他好像融入了夜色中，如鬼魅般迷人。
　　周暮生，是你吗？尽管只是蛛丝马迹，尽管我觉得可能性真的很小，尽管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可是为什么这一刻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