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旧事》余青未了

8、第八章

　　吃了午饭云姐就说有事先回去了，苏青的困意也消减了大半，她拿出手机走到楼梯口拨通了周珊珊的电话，周珊珊到英国后经常给苏青发来的各种各样的明信片，苏青知道这一年她去过很多地方见识过许多风景，已经比刚刚离开时心情好了很多，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忘掉过去做那个从小就笑得没心没肺的小姑娘。
　　手机”嘟嘟“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周珊珊慵懒的声音里满满都是难以遮掩的愤怒，“老娘刚刚睡着就被吵醒了，扰人清梦犯法的你造吗？快点报上姓名，不是小青青的话老娘就砍死你信不信？”
　　苏青听着熟悉的河东狮吼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她确实是忘了，伦敦和永安有八个小时的时差，这个时间周珊珊应该睡的正香，可又想到她最后一句话，笑意中就带了一丝感动，那面吼得正开心的人听到声音停顿了两秒，惊叫一声，“小青青，真的是你？靠，别告诉我万年吝啬鬼也会买手机？”
　　“靠，周珊珊，刚睡醒脑子还没转过来吧，说谁呢？你才是万年吝啬鬼，你们全家都是！”
　　周珊珊似乎是从床上跳了起来，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小青青，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你跟谁学坏了，竟然口吐脏言，你可是我爸钦点的乖乖女，完了完了，世界要崩塌了！”
　　“去你的！”苏青笑骂了句，最近几天和胖子他们呆在一起，那句“靠”完全出自本能，谁曾想这丫头竟然小题大做。
　　两人又扯动扯西的聊了一会，周珊珊重点吐槽了伦敦的天气和那边的食物，说那里雨季特别长潮湿的厉害，面包牛奶总也吃不惯还是怀念大中国的油条稀饭，又重点表扬了那里的风景，雨水冲洗过的青石板路，波光粼粼风景如画的泰晤士河畔，还有伦敦眼上美丽的夕阳，她说得兴致勃勃，整个一伦敦百事通。
　　“青青，你说忘记一个人有那么难吗？我来到这里一年了，每天都把时间排得满满的，周围的人也都尽量迁就我从来不提他的名字，可是青青，你知道吗？我走过每一处风景的时候都会想起他，都会想如果他在我身边该有多好，他一定会逗我笑，一定会任我欺负，勉我忧愁，勉我悲伤，你说，我明明逃得那么远可怎么就逃不开呢？”
　　苏青被她说得鼻子一酸，只能尽力压制，“要不我怎么能说你傻呢？”
　　电话那头的她轻笑了一声，“呵，瞧我，都被这里的天气弄得多愁善感起来了，这个世界谁离了谁不能活啊，我过得挺好，吃好睡好，小青青，寒假一定要来玩，我带你逛遍伦敦！”
　　“好！”
　　电话挂断了，苏青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她的脑海里一直蹦出周珊珊那句话。
　　忘记一个人有那么难吗？
　　姗姗，你辗转反侧夜不成寐竟还是因为无法忘记？难吗？我不知道，唯一的渴盼就是你们所有人的幸福，好吧，就算不幸福，平安就好，我的朋友！
　　周五苏青照常去酒吧打工，下个星期就要月考了，她特意在书包里装了一本历史书，打算趁着休息的空挡能看一会看一会，怕工作太晚会饿肚子，苏青特地买了一个煎饼果子边啃边晃晃悠悠地往酒吧走，刚走到学校门口就看到乌鸦鸦地围了一群的人，苏青吓了一跳还以为又是外面的小混混跑来闹事，连忙绕过他们迅速撤离，就在这时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从人群中心传了过来。
　　“小青妹妹！”
　　那一刻就像是电影的慢镜头，苏青拿着一个煎饼果子满手的油，嘴里刚刚咬的一大口食物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就那样呆在原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了过来，好奇地盯着她。
　　我的淑女形象啊！苏青哀嚎。
　　有人早先一步笑出了声，自动自发地让出了一条小路，不远处的始作俑者全然不知她的尴尬，还不停地向她招手。
　　“小青妹妹，快过来！”
　　苏青呆了一秒，“咕咚”一声吞掉嘴里的食物，还傻傻地擦了两下嘴，真他妈的丢人！她这样想着却还是陪着笑脸快步走上去。
　　“威哥，您怎么在这？”
　　十月的天已经有些冷意了，苏青最是耐不住寒冷，早就穿上了厚厚的外套，可李威依旧是夏天的装扮，上身一件蓝色短袖衬衫，下身一条大裤衩，光是看看就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特别是现在，他的脸色很差，神情间的不耐烦显露无遗，苏青自知惹不起这尊大佛，问候了一句就想撤退，谁曾想大佛不肯放过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人对苏青道。
　　“小青妹妹，你云姐经常说你聪明，帮哥哥个忙呗？”
　　苏青疑惑自己人单势薄的能帮他什么忙，只是抬眼看过去，在众人围观的正中间有五六个男生正在群殴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明显的以多欺少自然打得不亦乐乎，可令人惊奇的是被打得男生只是双手抱头不求饶也不反抗，倒是有些骨气。
　　苏青喃喃道，“威哥想让我帮什么忙？”若是帮忙打人她可做不来。
　　李威笑了笑，“喏，那个被打的男生听说是你们班的，叫陆什么来着？”他身边的一个小跟班立马补充道，“陆远。”
　　“对，就是陆远，这小子真是气死我了，今天下午我们兄弟几个闲得没事就在学校附近的“天成网吧”打游戏，正玩得开心，这小子突然冲过来作势就要关我电脑，操，爷爷打了一下午的游戏就被他给搅黄了，可这小子却口口声声说什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未成年人不能出入网吧之类的，靠，把我们兄弟几个愣是给震住了，妹妹，哥哥我活了几十年了还没见过这么多管闲事的人呢，我说要揍他，他就说要报警，操他妈的，这不是找K吗？”
　　苏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真是格外欠揍，她又看向不远处，被威哥提醒后才想起来，那个挨打的男生可不是他们高一一班的嘛，不过开学一个多月了苏青连班里同学的名字都记不全，况且陆远和陈悦有点像成天都埋头于书本两耳不闻窗外事，从开学到现在苏青好像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但毕竟是同学，瘦弱的男孩又被打得那么惨，苏青有些心软，试着帮他求情。
　　“威哥，他确实是我同学，您看您骂也骂过了，打也打过了，大人有大量，就放过他的。”
　　没想到威哥竟然不可置信地看了苏青一眼，“妹妹，你可看清楚了，到底是谁不放过谁，这小子的脾气比驴还要倔，是他不放过我们好不好？”
　　果然，话音刚落，那边就响起一阵哀嚎，“威哥，啥时候能停手啊？哥们都打累了！”
　　伴随着这声哀嚎的是一个细弱却坚定的声音，“不，不行，除非你们答应我好好上课永远不要去网吧，否则就打死我吧！”
　　靠，还有这样的？这年头，喜欢打人倒是情有可原可喜欢被打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啊！
　　苏青看了一下手表马上就要迟到了，她摇摇头叹了口气，跟威哥摆手道别。
　　“小青妹妹，你这就要走啦？我还指望你把这货给我收拾了呢，他可是你们班的，你的心不能这么狠？”
　　苏青摊开手表示无能为力，拿出自己刚刚没吃完的半块煎饼果子边吃便往酒吧走，不知为什么，她觉得那个男生好像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苏青没有理会，可那一眼让她浑身不舒服，好像被一只中了病毒的苍蝇咬上一口的感觉，苏青抖了抖身子，他妈的，中邪了吧！
　　身后威哥吐了口吐沫，“操他娘的，跟块牛皮糖似的，谁碰上谁倒霉！”

　　周六的下午没有课，苏青坐公交车去了郊区，一路上心情都有些忐忑，被困在过去里的又岂止是周珊珊一个人，当局者迷，可她这个旁观者也未必就清，从来没想过独善其身，所以才会这么踌躇，直到现在才敢慢慢接触回忆。
　　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走了过来，只是一眼苏青的眼睛就红了，这还是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周时吗？他瘦了很多，整个脸颊都凹陷了进去，原本染得花花绿绿头发如今已是规规矩矩的黑色板寸头，不过还好，精神还不错，苏青安慰自己。
　　周时也看到了她，对她笑了笑，苏青也努力的挤出一丝微笑，他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勉强，习惯性的去摸鼻子这才发现手上的手铐，有些尴尬的愣在当场，苏青看着就有些心疼，这可是周时，原来叱咤西城的周时，是她从小到大崇拜仰视的周时，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呢？苏青迅速的捂上嘴，她真怕自己会哭出来反而让他担心。
　　不一会功夫周时已经坐在了她的对面，两人同时拿起听筒，却同时沉默下来。
　　还是苏青先打破了沉默，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阿毛哥，你的孔雀毛呢？连你都弃恶从善了不知有多少大好青年就能好好活着了！”
　　周时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幸好，幸好他的笑容还没有变，带着些许调笑，些许不正经，坏坏的模样依稀是被时光给遗弃了，苏青记得那时候的周珊珊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成天就知道看台湾的偶像剧，最是痴迷《流星花园》中的花泽类，喜欢做梦的年纪，她趴在二楼的阳台偷偷地往院子里张望，苏青从后面拍她的肩膀，周珊珊“啊”的大叫一声，转过来追着她满屋子的跑。
　　“青青，你说阿毛哥笑起来是不是和花泽类有几分相似，都是那么帅！”
　　像吗？那时候苏青真心觉得周珊珊的眼神不太好，周阿毛笑起来没心没肺傻不拉几的哪有周渝民眉眼间淡淡的忧伤，可现在，苏青开始佩服周珊珊的未卜先知，周时已经不是过去的周阿毛了，谁能把那个在外人面前嚣张跋扈却总是任他们欺负的周阿毛还给他们？谁又能抚平他难以言喻的忧伤？我们无法回到过去，却总想尽量留住美好，我们不是神，只能任由时光染红樱桃染绿芭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