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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话:烬暗(1) ...

  •   从碧水回来,许祎就有些难受。喝点热水,吞两片药,本以为会扛过去。可睡了一觉,似乎更严重,身上也软塌塌的……勉强塞了几口面包,又睡,再睁眼,天已全黑。

      她有些口渴,想开灯倒水,但什么也看不见,想拿枕边的小手电,手只微微一动,都没出被子,身上就又冷又疼。猛想起之前吃下的那几片药好像是上大学时买的,似乎已经过期……慢慢地脑袋又越来越重,什么都想不了,只感到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团火,越烧越旺,直到完全被吞噬……

      再醒,已在医院。

      一片空亮的白中,魏魏坐在她旁边显眼的位置头向下点一下点一下。

      看她睁眼,魏魏疲倦地重复着揉眼动作,手猛地一顿,惊喜地跳起,倾过身来。“许祎,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饿不饿”只说了几句话,就红了眼睛。

      “魏——魏……”许祎钝钝地喊魏魏的名字,搞不清楚状况。

      她记得她似乎感冒了,吃了药就躺在卧室睡觉,然后越睡越困,不停地做梦,却什么也记不得……仿若失去记忆一般。

      可她是怎么来了医院?还是云城最好的医院。

      许祎扫视四周,努力回想,还是很茫然。忖思间,肩膀忽被重重地捶了一下。魏魏用徒手掰核桃的手劲打她。

      真是——深仇大恨啊!!她闷闷地喊了一声疼。抬眸,魏魏恼怒地瞪着她,怒吼着:“你是猪吗?!你要变成烤猪吗?!许祎,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魏魏一把将她抱住。

      许祎并不知道,她生病的时候,魏魏是怎么过来的。她已很久没睡,就寸步不离候在床头,连厕所都不敢上,一口水也不喝。两天前,魏魏赶到医院时,她一直高烧不退。医生告诉魏魏,她是上呼吸道感染引起脑部发炎,若情况继续恶化可能有生命危险……

      当时魏魏一下子瘫倒在陈宇的身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一直在想怎么办?怎么办?

      她觉得大概许祎这次是真气她放她鸽子,病成这样都没有给她打电话,要不是她又托李阿姨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直到许祎开口喊她名字,魏魏紧绷的那根弦才松弛下来,整个人进入又困又累,又气又喜百感交集的状态。

      正午的阳光斜铺在地上,窗外雀鸟吱鸣,蓝天白云。还有些迷糊的许祎没顾上欣赏宜人风景,只听到胸口有嘤嘤的声响。她犹疑地低头。“……魏魏,你哭了”语气满是不确定。

      “你才哭了呢!”魏魏放开她,逞强地转过头。可没过多久,牛仔布裙里的人就扭捏地挪过来一点,又挪过来一点。“额,那个……你好点没?”魏魏一手忸怩地揉眼睛一边扯她的被角。

      她难得生病,更难得见魏魏这样,许祎看地都有些愣,然后就……很想笑。因为魏魏的眼睛快被她自己揉成熊猫眼了。可笑还没出声,她就倒吸一口气。

      “嘶——”她不禁皱紧眉头,呻吟出声。

      “额?!!你怎么了”魏魏一脸紧张地看她,“我我去叫医生”,就要跑出去。

      “魏魏”许祎忙喊住她说:“我没事。只是……嗓子有些疼。”

      魏魏回头,怒道:“当然会疼,你都咕嘟咕嘟烧两天了,早就成毛血旺了!”她愤愤地转去桌边倒水,塞给许祎。

      毛血旺唉……魏魏的措辞还真是不拘一格,不落窠臼,她已经放弃拯救了。

      她完全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心里暗自庆幸:幸亏没有人啊,没有人,不然就丢死人了……可下一秒,脑袋就画出一个大大地问号:咦?怎么没有人!!为什么会没有人?!!!

      “魏魏,你确定我只是发烧,不是得了什么传染病吧”许祎喝口水,精神好一些忙问魏魏。

      “什么意思?”魏魏拿着水果刀给她削苹果。

      “不然为什么这个病房只有我一个人啊。”真的毫不夸张,不是没有病人,而是只有一个床位,只有她一个人啊。

      “咦对哦。”魏魏削苹果的手也一顿,疑惑地抬头,“为什么啊为什么就你一个呢?”她当时一接到李阿姨的电话就往这边赶,一直在担心她,都没有注意这些。

      现在来看,这屋子虽然不大,却很清净,在省医院这么一个寸床寸金的地方铁定不便宜。

      魏魏一脸困惑,让许祎惴惴不安。她知道自己已昏迷了两天。该不会——她神情严肃起来。“魏魏,你老实告诉我,我一定是被隔离起来吧”

      话说出来,她心底竟有几丝侥幸。心理活动也是:拜托,魏魏,一定要是啊。

      偏偏魏魏只愣愣地摇了摇头,一脸萌像。“没有啊。”

      “你确定?”魏魏向来神经大条。

      “这个你放心,肯定没有!我这么惜命的主儿在这儿,难道不应该是铁证!”

      铁证啊!!许祎彻底绝望了。

      真的还不如被隔离呢!她幽怨地看着魏魏,神情悲愤。“魏魏,现在换病房来得及吗这得付了多少住院费啊”她欲哭无泪。

      魏魏万分惊讶地看着她,舌头都打结了:“不,不是!你不是已已经交过了”

      “交了什么时候”她应该是被抬进来的好嘛!!

      “我去交钱,收银台说已经交过了啊!”

      “啊……交过了谁啊”

      “真不是你么”魏魏咬几口手中的苹果,压压惊——这要是没交,她和许祎这个月的工资可全要泡汤,她可能还要陈宇借……

      吃人家的已经嘴短了,再拿人家的,岂不是都要……魏魏下意识捂胸。

      “我知道了!!许祎,你在和我看玩笑对不对?”魏魏嗔怒着:“哼,一点也不好笑。”

      许祎被魏魏的回答和反应吓到了。半晌,才干巴巴地来一句“诈……迷么昏迷——交医药费——昏迷,你是想说我这两天的运动轨迹是这样的?”

      魏魏的脸立刻就僵了。

      “额……会不会是李阿姨”许祎过了一会儿,很不抱希望地说。

      魏魏很没有精神地斜她一眼,语速也拖拖拉拉地:“那是李阿姨,不是银行行长。你觉得李阿姨会头脑发热给你安排这么好的病房,然后给你掂天价医药费”

      “嗯,不会!!”

      大概是小民心思,许祎就是不踏实。自己动不了,就缠着魏魏再去问问,结果医院的解释还是,药费已付!问李阿姨,李阿姨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这时候,真相女王许诺会怎么说呢

      ……

      许祎熬心费神地想了一阵儿,揪揪眉心。

      好吧,她没有许诺那两下子,实在想不出来!!

      法网比赛正酣,许诺每天跑新闻写稿子都熬到深夜。她已经好几天不搭理她了。上一次打电话,是三天前。许诺闷声不响地给她打电话宣布她结束了单身。

      她觉得她可能就是被许诺给弄病的。当时肺都要气炸了啊,只因小李在旁边开车才没有发作。这个许诺摆明让她难看嘛。她刚传话,她就在巴黎街头找了个男朋友,程安逸知道后铁定血吐三升,视她为生平第一仇人!偏偏自己现在还就在省医院,就落在他的手里。

      想着想着,头有些发昏,吃了点东西睡过去。大概只几十分钟,她被噩梦吓醒……拿桌上的湿巾擦额头上的汗,魏魏在旁边靠椅上打盹。大概是她动作幅度有点大,纸巾还没放回桌子,魏魏已如拔地的萝卜飞快地抬起头来。

      “许祎,你要干什么?我帮你?”她半抬惺忪地睡眼问。

      “……魏魏,你去睡一会吧?!我没事。”她拿湿巾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脸上擦了擦。倒杯水缓解一下滞留心头郁重的情绪。

      “不行!!我都请假停薪来照顾你了,怎么能睡呢?!”魏魏猛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些。“你都不知道,许祎,我妈现在有多看我不顺眼。”魏魏鼓着腮帮子说。“她说要我一定要表现好一点,不然就断粮,断钱,辞工作,让我自生自灭。”

      “……嗯?怎么会这样……可为什么啊?”许祎强迫自己不去想梦里的事。

      而且魏魏说的话,她多少有些惊讶。魏魏妈她是见过的,除了在金钱上对魏魏有所节制,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魏魏继续很悲催地说:“关键就是我也不知道啊,一听说我在医院,就警告我不准再欺负你!你评评理,我照顾地你这么周到,到底哪有欺负你”

      “阿姨这个想法确实很奇怪。”许祎很中肯地评价道。

      “是吧?!我什么时候”魏魏突然停下来,古怪地打量她几秒,握拳道,“许祎?你是不是给我妈打小报告了!”

      许祎嘴里的水险些喷出来,她一边擎起输液的手,一边强忍着咽下去,就开始咳嗽。

      “嗯,好像确实不可能。”魏魏将拳头收起来,拍着她的肩说。

      又聊了些公司的事,魏魏接了个电话就说要离开一会。

      魏魏走出门的那一刻,许祎突然想到魏魏妈以为魏魏欺负她的证据。

      若是她猜得不错,这次还真是她打的小报告——是她的辞职信。因为自动设置了时间,此时魏魏妈大概已看到了。打开手机,果然有发现一条魏魏妈发来的短信,内容就是替魏魏道歉,希望她留下来。

      她想了想才回复,只说聊城有一个特别好的工作机会,想回去发展。发完短信,困劲又上来,没过多久就抱着手机睡着了。

      这一次只梦到了苏晨。他教她打球。可便是梦里,她还是连发球都发不好……沈微和苏晨像从前一样对打,她在旁边重复单调的动作:练球,捡球………

      那时候她好羡慕沈微啊,校花身材,学霸水平,学什么都很有天赋,短短几个月便能给苏晨做陪练。

      而她……简直是个木头,资质连平庸都算不上。连苏晨都几度要放弃,一直扼腕摇头说,太笨了,怎么这么笨呢?

      只发球这一个动作,苏晨就教过她好几年吧!除有崴了几次脚,砸过苏晨鼻子……这些丰功伟绩,直到分手她都没有学会。

      大概是工作后那年冬天,球拍才碰到球。而这质的飞跃得益于她和许诺合租的地方旁边有一个室外公众网球场。

      她下班后时常光顾,慢慢成那里的常客。大概她一个人打球太过惨烈了,每每练习之时,都会有高人点拨。她虚心受教,以勤补拙,终克服恐惧。学会发球后,她仿若被打通任督二脉,接发球、正手反手接球都很快掌握。

      球场常年聚集着高水平网球爱好者,业余比赛,对手较量是常有的事。她不怎么喜欢和人比赛,就在一旁观战,学一些打球技巧,一连两年下来,学会很多打法。

      在聊城工作的那两年,好像就是依靠这些来消磨时间和寻找快乐的。只是哪一次也没有学会发球时的那种迫切与开心。

      他似乎留给她一个想念的惯性,每抛起一个球,脑海就响起几句话:“不许逃开,看着它,就像这样,不是手,要用腰用力,找准位置……”,支撑她勇敢跳起,挥动球拍……

      顺利接到球那一刻,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仿若那个人,那双手,不是自己的。

      有一瞬的失真,她欢笑出声,竟下意识地寻找他……

      可抬眼,空旷的网球场只有高不可攀的铁网。

      一阵胸闷,她大口大口地呼吸,可冷气直呛到胃里,惹地眼涩心凉。

      本不该想他的……

      不能再想他。她又将呼吸屏住,心如利爪一样要将所有暗寂抓回幽暗的沉穴。

      ……长呼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掏出口袋里的球。抛……不是跑。奋力去起跳,挥拍……

      球因大力抽击弹到对面的铁网上,又跳落。她弯身去捡,竟没有力气站起来。

      那一天,球场长凳的录音机里反复报道着他要复出的消息。漫天飞舞的雪中,许祎跪在冰凉的地上。

      思念长如蚕丝,她在作茧自缚。怎么办?还是好想他,好想跟他说:苏晨,苏晨,你看到了吗?我终于学会发球了……

      想完忽觉得好笑。视野被大雪模糊,坠沉的心底只剩很低很沉的叹息声。她悄悄对心里那个人说:苏晨,我终于学会发球了,可——你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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