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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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12
我是被骤然密集的雨滴敲打车窗的声音惊醒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车子被停在了海边空旷的停车场上。透过挡风玻璃能够看到灰蒙蒙的海。
应该是已经到了千叶吧，我在心中猜想。
远方低低压着海面的天空一片阴云密布。透明的雨水在玻璃窗上绵延不绝地倾泻下来，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型瀑布。
我揉了揉眼睛，望向导航电子屏上闪烁着的时间。
3：38 AM。
我于是侧头去看靠在驾驶座椅背上陷入沉睡的二宫。
他稍稍放倒了一些椅背侧躺在上面，长长的刘海放了下来，遮住了掩着的双眼。睫毛很直但很长。薄薄的嘴唇抿成一个弯翘的弧度，唇峰那里像是有个小尖，显得有些可爱。双眉却是紧锁着的，像是在做什么不甚愉快的梦。
别皱眉啊。
是梦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我这么想着，自己也情不自禁蹙起了眉，伸出手去试图触碰他的眉间，抚平那里的褶皱。
只是在我碰到他皮肤的一瞬间，他便睁开了眼看向我。那双色素浅淡的眼睛里带了些血丝，看得出来很是疲倦。
「……どうしたの」（“怎么了”）
他看到是我，旋即又闭上了眼睛，隔了两秒哑着嗓子问我。
我赶紧撤回了自己的手，摇了摇头，回答他：“……没什么。”
他没说话，继续闭目养神，似乎又陷入了熟睡的状态。
我便也没再出声，只是透过汩汩的水流看着窗外不远处的灰色的海面发呆。
“……ゴメンね。”（“……抱歉。”）
在沉默的空气中，他突然开口这么说。
“诶？”
“生日……”他闭着眼睛继续说着，“本来想一起来海边看日出的。”
“……这样啊”
“还特意准备了花火棒的。”他不易察觉地啧了一声，用着不怎么愉快的声音懒洋洋地抱怨，“真是的……最悪。”
我看着阖着眼躺在椅背上的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谢谢。”
他没有回应，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似乎又陷入了睡眠。只是隔了几秒钟，才慢吞吞回了一个鼻音作为回应。
真是的。我笑着摇了摇头，也躺了回去，继续假眠起来。
快到五点的时候，雨渐渐停了。
我见二宫面色疲倦，还在睡眠中，便蹑手蹑脚地关上车门，一个人走出了车厢。
因为下过雨的缘故，沙滩上的沙子都软绵绵地吸满了水，穿着高跟鞋一踩便会陷进去。我索性脱了鞋子拎在手里，赤足走了上去。粗糙的沙砾夹着少量石子，顽固地附着在我的脚底。有点痛，但又有些畅快。
清晨无人的海滩，有着夏季难得的清凉空气，带着无法抹去的潮气。远处传来海鸥的鸣叫声，它们时而以一个黑色的缩影迅速划过灰白色布景一般的天际，毫无留恋地飞往下一个停驻点。
海潮声变得很轻很缓，我看见它们无声无息地迎上来，浅浅地没过我的脚踝，又倏地退了下去，留下一层淡淡的白色泡沫。
恢复平静的海平面最远处亮起了一片白光，在海天相交的地方逐渐延展开来。有一些粉橙色的云彩在白色的亮光处晕开来，一点一点，悄然无声，直到覆盖了一半的天空。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逐渐变亮变暖的天际出了神。
如同奇迹一般，方才还狂风骤雨的海边，如今却突破了恶劣的自然天气，升起了一轮新生的红日。
边际都被模糊，但充满了希望的力量，美得令人屏息。
「……綺麗。」（“……真美。”）
我不禁喃喃出声。
「そうだね。」（“是啊。”）
身旁突然响起了二宫的声音。
我吃了一惊，马上扭头看过去。
他双手插在裤兜，正眯着眼望向海平线，身上那件白底的短袖T恤已经被他睡得有些皱皱的。额前的碎发被海风掀起又放下，不规则地摇动着。初生的太阳将他的侧脸映照成一片暖红，从我这里看过去，能看到他圆圆的鼻尖周围那一圈因为逆光显得尤为明显的金色绒毛。
「……誕生日おめでとう、ナナ。」
（“生日快乐，Nana。”）
他这么说着，偏过头来对上我的视线，笑了起来。
啊。这个人的眼里，盛着整个波光粼粼的金色的大海啊。
我只能失神般地看着他如同融化了的蜜糖的双眸，隔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うん、ありがとう。」（“…嗯，谢谢。”）
后来两个人蹲在天色渐亮的沙滩上点了几支烟火棒。
它们呲呲地在日光下发出不甚显眼的白光，最后燃烧殆尽，剩下光秃秃的黑灰色的杆子。
路边开始有零星的车辆在附近的公路穿行而过，留下一串遥远的引擎声。
……我23岁的第一个清晨，竟然如此幸运地，能与喜欢的人一起，在暴雨过后的海边，看了日出。
我从未像那一刻一样感谢过神明。
考虑到他的特殊身份，在我的催促下，他回了车，然后换我坐上驾驶座把车开回了他东京的公寓。
看得出来他其实很疲惫，一上车系上安全带就直接浅眠了起来。我于是关了收音机，把导航调成蓝牙模式，又从后排拿了一个垫子塞进他腰后，安静平稳地从千叶开回了东京。
那是我唯一一次坐他的车，也是唯一一次与他一起庆祝生日。
倒也不是完全因为不重视，只是当时彼此的工作都很忙，一遇到生日这种纪念日，双方都总是不凑巧地安排了工作，于是最后都是以一封祝福邮件结尾。
思绪到这里断了线。
我回过神来，再去看身边驾驶座上的二宫时，才发现对方也正瞥向我这里。
“……”
我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战胜对方略略垂下眉毛时无辜又专注的眼神，于是有些慌乱地别开了视线。
「相変わらずだね、ナナは。」（“一点都没变呢，Nana。”）
他收回视线转向前方，单手转动着方向盘，有些感慨地说。
“……是吗？”
“因为，你总是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呀。”他这么说着，一边换手握住方向盘，一边用左手挂了转向灯，“……真是犯规呢。”
“……什么意思？”
他却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挑起了另一个我以为他不会提起的话题：
“为什么……决定突然离开了？”
我缓缓吸了一口气，安静地侧头想了很久应该如何措辞，最后只是自顾自摇了摇头：
“我只是觉得，已经……够了吧？这样的生活。对我是，对二宫君也一样。
我想分个清楚。
……感情也好，工作也好，是时候该迈出新的一步了，不是吗？”
他闻言一怔，却没再说什么，只问了我自家公寓的地址，然后一路无言地开到了公寓楼下。
我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向他弯腰致意后打开车门打算下车，却在离开座位时被他突然出声唤住。
“ーーナナ！”
我不明所以地转过去看他。
他的右手还握着车内的换挡杆，左手搭在方向盘上，身体向我的方向探过来，不知为何又低声反复了一句我的名字。
“怎么了吗，二宫桑？”
二宫抿了抿唇，喉结随之一动。
「…………もう一度。」他直视着我的眼睛，「もう一度、付き合ってくれませんか。」
（“再一次。能和我再交往一次吗。”）
……诶？
我站在原地，突然失了语言。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