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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选择 ...
芳紫没再过多沉浸于意外带来的愁闷中,她回来本也不是为了自己。很快就拉着婆婆徘徊于贺兰部营地里,不停地问着各种各样问题。
从今年过冬储存的口粮是否充足,到慕容豫对贺兰部的压榨是否减轻。几乎问遍贺兰部的方方面面。
父老们见到她全都乐呵呵的,高兴都高兴不过来,从不会说一句抱怨,她可着实放心不下。上次回来未及细谈就被慕容豫擒走,这次一定要问个明白。她这个贺兰部族长,当得实在不够称职,婆婆解释了半天,已是口干舌燥。
“婆婆,上次战事结束后,他是不是好点儿了?”她仍不放过婆婆,试探着婆婆的意思。受到景暄打击,下意识里,她渴望慕容豫别再让她那么失望。
“对呀,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的胜利,大家心气儿更足了!”婆婆还是如此耐心,却话里有话:“不过,这未必是慕容公子的功劳。若非郡主甘为人质,又怎能获得柔然支援?可他自己并不那么明白!反而继续征调百姓充军,据说要与伏莫王子联手。”
她神情焦虑,急着道出自己的担忧:“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景暄很可能在利用我和咱们鲜卑人!我怕他随时会翻脸,对待我们就像慕容…那样……”
她恨不能一古脑儿把他的虚伪全都说出来,盼婆婆认清他的真面目,为她指点迷津。
婆婆不以为然笑起来:“我活这么大岁数,像你爹爹这样好的男人可没见过第二个!男人们哪,缺点总是太多太多了,女人也只能包容些……郡主这样着急回来,是不是跟他闹什么别扭?”
她跟景暄之间,岂止是简单的别扭!也许就剩决裂这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了,她不明白婆婆为什么这样偏袒景暄。
“唉,婆婆!”她没来由地心乱,掉头从婆婆身边走开,一脸的委屈失望。
婆婆全都看在眼里,宽容地叹了口气。老人家眼睛虽然昏花,心里却是亮堂的。两个男人,全都是追逐权势之徒,说不上谁更好、谁更坏一些,都算不得郡主的良配。硬要郡主选一个,实在是委屈这天真纯善的孩子。
可是,她看得出两人眼中的东西是绝不一样的。一个眼中堆满了无尽的仇恨,而另一个深沉中偶尔闪烁出勃勃的光采。
多年人生阅历告诉她,仇恨带不来安定幸福,唯有向上迸发的生机,才能给人们带来希望。也许只是一点点的希望,但总比仇恨带来的绝望好得多。郡主的选择,不仅会改变一个男人的想法,也将改变所有鲜卑人的命运……
“我的马脚力快,骑上我的马进城!”婆婆听见郡主关切的声音,扭头见芳紫牵着小白马,急急地走过来。只见一个年轻人搀扶着生病的父亲,焦急的神色里立时充满了感激。
那父亲患上风寒,请了贺兰部的大夫并没有治好,牵延几天病情越来越重,儿子正准备带父亲进城中求医,芳紫见状便热心地将小白马借给他们。“郡主……谢谢,谢谢。”年轻人感动得语无伦次,还在磨蹭着。
“赶紧去吧!”芳紫把缰绳塞给年轻人,没忘了嘱托:“小白马也是别人借我的,麻烦你照顾好!”
“婆婆,我还是希望,鲜卑人不必受任何人控制,自由自在过日子。”送走那对父子,她沉思着说,这也是她从小最盼望的生活。无论景暄、还是慕容豫,她都不得不将族人命运寄托给不可测的别人,她如何能安心?
婆婆点头赞许地说:“那就要看郡主努力了,记住,鲜卑人最信任的人还是郡主!”
不到一个时辰,小白马竟回到她视线中,这样快就折返回来?她疑惑地迎上前去,见年轻人把奄奄一息的父亲从马背上抱下,悲愤地说:“郡主,慕容公子不许任何人进城!
“据说弘殷军队正向咱们开进…慕容公子为了城中安全,在城外驻守着很多士兵盘查,硬是拦住我们…我爹爹都快不行了……”年轻人断断续续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她一听急愤交加,难受得又是头晕、又是恶心。她清晰地记着,当初景暄为了向她泄愤,不准贺兰部生病的孩子进城求医,害得孩子无医无药而夭折。慕容豫一向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百姓的性命根本不是他在乎的。在弘殷大军压迫下,伤害民心、草菅人命不就是自掘坟墓么?
“我去找他。”她忍着不适,跨上了小白马。也许她还有说服他的希望,否则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百姓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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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部紧邻东夷城郊,她催促着小白马,只想快点赶到城里,根本无暇四顾。即使与迎面一行十几人的鲜卑商队擦肩而过,她也只匆匆一瞥。
然而,当她驰出很远一段距离之后,忽觉出一点蹊跷,为什么方才商队里窜出的一道目光,那样地刺眼灼人?她没有减慢速度,疑惑地扭头望过去。
急速行驶的商队中,有一个戴着鲜卑兜帽的男子刚刚转过头,落入她眼帘是一个郁郁寡欢的背影,与周围同样装束的鲜卑人并不一般。
这时,疾风吹起,兜帽不经意顺着他乌黑的头发滑落下来。他微扬起下巴,露出一点点尖尖脸颊的侧面,又警觉地罩严了兜帽。
就在她蓦然了悟的瞬间,他背后仿佛感知到她的目光,迅如闪电回首迎向她。双目相交,他们都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芳紫脸色煞白,情急中赶紧掉头向前,好像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就可以逃避。她心头狂跳不已,根本想不到,景晔竟光天化日下出现在这里,离东夷城这样近的地方。东夷面临的危险近在咫尺,严密布防的慕容豫有没有发现?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让慕容豫知晓她看到的一切。撇开一切恩怨情仇,最简单的直觉驱动着她,她不忍见族人们失败……
景晔与侍卫们齐刷刷地回转马头,静默中渗出一丝杀机。他们不敢在鲜卑人领地上弄出太大动静,却不能放任对手逃出手掌心。
他带着十几名劲骑侍卫,精心装扮成鲜卑商队,先于弘殷大军冒险深入东夷腹地,一路探查东夷的部署,同时,还收集着她与伏莫、慕容豫勾结的情报。
他在东夷待过一段时间,与很多鲜卑人相熟,因而一直戴着兜帽遮住自己的面目。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与她意外相逢;更没有想到,正是他情不自禁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被她认了出来。
“芳紫,跟我走!”他朝她大喊一声,可她根本不听他的话,仍然马不停蹄向着若隐若现的城池奔去。很显然,她不想站在他这一边,她离城池愈近一步,他和兄弟们就离危险更近一步。
他立即从背后取下弓箭,满满地张开对准了小白马。他想让她停下来,他想把她带回到五哥身边……
情思宛转间,他又想起五哥语重心长地告诫:“女人的心,与表面很不一样,你应当比我更清楚!”他勒住弓弦的手指微微一颤,羽箭突然不受控制地离弦而去。
他悚然一惊,猛然发现飞驰的箭头直指的方向,不是小白马,而是她!
“不,芳紫,小心……”随着他脱口而出的惊呼,箭头射中了她的肩头。
箭头的冲击力把她推倒在马背上,她一下子根本直不起身,只觉得肩膀上突然间湿成一片。小白马受惊地跳了一下,甩开蹄子狂奔起来。她死死搂住小白马的脖子,突如其来的变故下头脑中一片空白:景晔,景晔你为何对我出手?她一点也想不到他竟会这样……
滴滴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马背,“小白,请一定带我进城!”她艰难地恳求着,肩膀已麻木得动弹不得。
景晔甩起马鞭,直要立时冲到她身边。“六殿下,危险。”侍卫们硬是拦住了他:“皇上绝不许我们出任何差池!郡主伤势并不重。很快就能回到城里,殿下千万不要过虑!”
就是迟了这几分,小白马已经窜出去很远,再难以追上了。他死死盯住愈行愈远的她,为自己的失手痛悔得无法自已。
他大吼一声折断了弓箭,眼泪抑制不住夺眶而出。他浑然未觉,牙齿深深地咬紧了嘴唇,一缕鲜血顺着唇角而流下……
“宝宝,妈妈没事儿……只是皮外伤,很快就好了……”她伏在剧烈颠簸的马背上,断断续续安慰着自己。她意识格外地清晰,绝不能被伤痛吓倒,更不能让肚中脆弱的宝宝受到惊吓……
似乎没有用很久,小白马驮着她回到了东夷城。守城士兵早就对这染着血迹的可疑白马严阵以待,她勉力从马背上抬起身,没有血色的脸上仍保持着冷静:“快帮我叫来慕容豫……”
她说完话,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身子歪倒从马背上滚落……
————————————————
慕容豫听完士兵的禀报,根本不敢想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脑中一片混沌,只知麻木地迈开双腿,他也只有为她才会腿软心慌。
当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她面前时,她正趴在床上紧闭双目,一根白晃晃的羽箭插在肩头,血迹漫溢到了后背上,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地发着抖。他的手下只为她封住穴道,谁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恨透了景暄,既要夺走她,为何还要残忍地伤她?他有何颜面把她据为己有?
听到脚步声,她张开眼,急切地说:“慕容豫,有两件事情……”“好芳儿,我在呢,别怕……”他以为她神智不清,只想快点为她疗伤。
“不,我一定要跟你说完!”她固执地向旁挪了挪躲开他,脸上又现出痛楚之色,他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
“一件事,放重病的贺兰部老人进城诊治……对百姓仁慈一些……”她每说一句,手心里的冷汗渗出又多一些,他实在不忍听她再往下说。
她蹙眉吐了口气,接着说:“还有,我在城外不远处看到了弘殷人……”她用力攥住他的手,望着他陡然变化的脸色:“千万别随便怀疑无辜……”没有心思恨景晔,也没有心思恨慕容豫,她最牵挂的还是宝宝与族人的安危。
她已失血很多,虚弱得再也说不下话,只能咬住嘴唇。他把她抱到怀里,让她伏在自己膝上稍微舒服一点。
他颤抖着撕开她的衣衫,背上一大片洁白柔嫩的肌肤露了出来。他不禁怔了一下,名为夫妻,连她的身体他都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从不敢亵渎她的纯洁,别的男子岂有他这般神圣的珍视?
她只觉得背上寒意凛凛,忽想到正被他注视着,不觉羞红了脸。
“芳儿,你是我妻子呀……”他看出她的窘迫,辛酸地说了一句。然后,他的视线离开那片本应属于自己的美丽,忐忑地盯住她的伤口。
“咬住我胳膊!”他定下心,用另一只手握住了箭杆。她迟疑着,牙齿轻轻地碰到他肌肤上。
就在他猛然发力拔出箭杆的一瞬间,鲜血从她伤口处大量喷溢出来。她突然深深地咬进了他手臂的肉里,那样发自心底的狠力,好像要把最深最痛的仇恨全部都释放……
他猝不及防,痛得叫了一声,却没有甩开她,而是任她用力咬着,忍痛为她止住了伤口的流血。
她的痛,与他的痛连结在了一起。他感受着她痛彻心扉的怨伤,心头亦弥漫着悲怆情思,却淡淡地笑了。
她仍然没有松口,牙齿紧紧撕扯着他的皮肉。他的创口上,又浸上了什么湿漉漉的东西,与流出的鲜血融在了一起,麻辣辣地更痛了。他不用看也知道,那是她的泪水。
“芳儿,我懂得,你比我更痛!不是身上,是心里,对不对?”他一只手为她仔细地洗净了伤口的血污,轻柔地缠上了纱布。儿时她遭受烙刑,每天他都为她清理手上的伤疤,细致的动作从不会让她觉得疼痛。
他不时拂过她袒露的背,轻轻揉捏着,没有任何邪念,只为了平息她心头的颤抖。她也不再害羞,静静地接受他的抚慰。
不知何时,或许是太累了,她吐出了嘴里的血肉,埋进了他怀里。他揩干她唇上血迹,双臂搂紧了她,享受着妻子久久没有给过自己柔顺。
“宝宝,我真的不要紧……”她含糊地嘟囔着,小手按在了肚子上,她的肚子在痛。他以为她念着泓儿,伤感地说:“等有了我们的孩子,就不会让你再受母子分离之苦了……”
慕容豫没有太多时间沉浸于儿女情长中,待她疲惫地睡去后,立刻策马出城,巡视了一圈守卫的军队。他很清楚,深入到东夷腹地的弘殷人肯定已仓皇撤出,否则他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不顶事的蠢货,你们都干什么去了?!”他忽然狂躁地甩起马鞭,将身边将领从马上抽下来,又不分青红皂白地鞭打一通,方才觉得稍稍发泄出来。
很快,他克制地恢复了平静,眼中阴云密布,低沉地吩咐道:“向弘殷散布消息,郡主重伤情势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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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微消瘦的脸上冷漠依旧,景暄得知她昏迷不醒的伤情,只是鼻中哼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再次出走似乎并没影响到他,即使景晔犯下几乎不可饶恕的大错,也没多少责怪之意。“战场上什么都可能发生,你为弘殷已尽力而为,我怎会怪你?”他反倒安慰痛不欲生的景晔,劝六弟重新振作。
只有夜深人静时,他才觉得如此辛苦难熬,哪怕与她猜忌、与她生恨,也能让自己多少忘却情咒……思念,只会加剧情咒的发作。假如真是她故意设下圈套,用远离来折磨他的绝症,那他的确彻彻底底败给了她……
可他怎能屈服于病痛?他没有停下进攻的步伐,井然有序展开着对东夷的包围。离东夷一天近似一天,他深知对手也在紧密备战。决战,也许就在须臾之间,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有关她与敌勾结的讯息,无需景晔呈报,他早知道很多。她是个藏不住心机的人,当年被囚禁时通过小苍向贺兰部传递情报,他始终一清二楚。唯有一点没有料到的,就是情咒之毒,只能叹息,情欲之中,男人比女人脆弱得多……
他逐渐冷静下来,她站在自己族人一边,本就是无可厚非,对他又何以谈得上“背叛”?他早已无心去追究她……
其实,他最想知道的是,她此时对他的喜欢,是否多过当初的恨?哪怕只多出来一点点!她还从未亲口对他承认过。
“今晚,陪我去一趟东夷吧!”他叫来袁晨,淡淡的声音中却是充满决断的口气。袁晨一惊,方欲开口劝阻,他已探身大步走向夜色中,轻轻地说:“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景晔!”
离东夷这样近,若不去探望伤重的她,他根本对不住自己的心!就当作减少情咒的痛苦吧,他愿为她而冒险,从前如此,今后依然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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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夷故城,他很熟悉,只需小心避开层层密密的守卫,他与袁晨就轻松潜入慕容豫的府邸,这里也是他驻守东夷时的住处。
睹物思人,他在无人处缓缓向四周望了一圈,朝着自己曾经的寝房跃去,那是紫儿怀上泓儿的地方,她一定会在那里等他。只是,不知她是否已然醒来,回忆着他们的过往?
他纵身从屋檐上跃下,脚尖轻点地面,正要移到灯光昏暗的窗前,面前忽然现出一道寒光,直奔他胸口而来。他连忙闪避几步,袁晨已横剑挡在主人身前。
他定睛看过去,黑暗中走出慕容豫挺拔的身影。“你果真来了……”他的表情上找不到多少得意,诱敌深入的计谋虽然得逞,可他心里更多的是失望。
景暄从袁晨身后绕出来,坦率地面对慕容豫,彬彬有礼笑道:“失礼了,每次都惊扰到慕容公子,我来看看她。”早就意识到很可能是一场阴谋,他却没有犹豫过,因为她真的受伤了,他不能弃之不顾。
“我妻子不用你操心。”慕容豫不愿直视他,仇人仅仅咫尺之遥,他怕遏制不住心头翻涌的愤慨。
接着,他强迫自己笑起来,单刀直入地说:“不要跟我兜圈子了,你的军队会很快得知他们的皇帝在我手中,你该想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什么样后果?东夷注定归顺我弘殷,不管有没有我,都一样!”景暄扬起脸自负地说,心口在痛,却同样澎湃着纵横天下的豪情。
慕容豫摇头蔑笑:“那好,弘殷的皇帝,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瞧吧!”景暄只有两个人,优劣如此明显,他根本不必叫来外边的守卫。
景暄看似满不在乎,慢条斯理地要求道:“让我见她一面。”“你不配!是你害她受伤的……”慕容豫深邃的眸中,怒火时隐时现。他与他之间争夺的不仅仅是天下,也永远回避不了她。
“你有什么资格!”景暄没等他说完就不屑地打断他,似要故意激怒他:“还要我说多少遍,她是谁的?”他知道这是瓦解慕容豫的最大弱点。
慕容豫面色愈寒,闭口不答攥紧手中长剑,两人间的交手一触即发。
“别争了!”纤细无力的声音蓦然响起,他们一齐扭过头,看见芳紫竟出现在这里,靠在一边墙下,歪头打量着不可开交的两个男人。
“口口声声说着我,又何曾对我好过?”她轻轻地讽刺着,倦怠的脸上寂然无波。她身形实在太单薄,缠在伤口上的纱布在肩上明显地隆起了一块,他和他的心,都不禁收紧了。
景暄背起手,冲身后袁晨做出戒备的手势。明明得到的是她伤重不醒的消息,可她却清醒地站在他面前,难道恢复得这样快?是慕容豫骗他,还是她要骗他?
慕容豫斜睨向她,她来到这里太不是时候。不过,让敌人看清了受骗的真相,不也是对他的打击么?
她受伤两天后刚刚能爬起身,找不到他身影,便一个人在府里寻觅。好久没有的感觉,她居然有点挂念他……可不知为何,最后还是不由自主随着自己的心,走到给她留下最深记忆的地方。
无意间撞到这两个男人的对话,她一时没想出景暄为何来此,反被他们孩子气的斗嘴而激得好笑。为她而起的争执,又有多少真正爱意在其中?无非都想通过对女人的占有,来压倒对方罢了……
她冷冷地从他身上,又转向了他,对他二人的目光没有半分不同。
“紫儿,原来你没有事,很好……”景暄温柔地先发制人,试探着她心思。不管欺骗与否,他终不愿看到她伤那么重。情咒丝丝地痛,在此时竟变得柔和许多。
“芳儿,告诉我!我与他之间,你究竟选择谁?”慕容豫突然坚决地问道。当他们三人终于难得的相互面对时,他很想做一个了结。有她在,他就不惧怕在仇敌面前颜面扫地。
景暄不再直视她,志在必得的笑容在脸上若隐若现。其实,他并没那么自信,若她当真选择慕容豫,恐怕他就无法全身退出东夷了。静夜无声,他们等待她从没有做过的抉择。
“如果我能选,我哪一个都不要,可谁给过我选择的机会?”她低低地质问,语气里早已没有愤懑不平。她从来都身不由己,连怀上宝宝,都无法由自己决定……
纵使时间倒退,除非她从没遇见过他们,她仍旧由不得自己。
想到肚里的宝宝、还有远离的泓儿,就更觉伤心。罢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她若无其事抚住肚子,转过身不想再面对他二人。忽想起,景暄和袁晨竟孤身处于慕容豫的领地里,慕容豫肯放过他们么?不觉又回过了头。
袁晨突地从景暄身后窜出,出其不意向她袭来。慕容豫腾身跃起,长袖一抖,发出一股劲力迫退了袁晨。谁都明白,外面包围着成千上万鲜卑士兵,景暄两人决计无法突围,袁晨只得出下策劫持她。
“想逃?没那么容易?”他搂紧芳紫,恶狠狠地大笑起来。
景暄身子一动不动,冰冷的脸上露出了坦然:“紫儿,对不起!我是不是说得太晚了?”他不想向她乞求什么,只愿她懂得自己的心。他目光飘向慕容豫,而慕容豫担心地低头看着她,她盯着别处,谁也不看。
“芳儿,他是自投罗网。没有他,我们就不用再打仗了,咱们鲜卑人就不会被欺负。”慕容豫向他投去复仇的眼神,声音里却是怜爱与劝慰。
她满脑子里想的是:他是宝宝们的爸爸,她的泓儿不能没有爸爸,她要他答应看着泓儿长大的!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他陷入囹圄。
“慕容豫,他曾放过你性命,你还欠他……”她斟酌着开口,尽量不想表露出对他偏袒。
“你要回去养伤!”慕容豫不由分说打断了她,要拽着她离开,他不能让她扰乱自己对敌人的处置。
“让他走吧!”她在他怀里不停扭动,被他用力向后拖去。她冲着景暄的方向伸出胳膊,又克制地收了回去。她在担忧,情咒正在发作,他心里会有多痛?
景暄见状心头一颤,也伸出了胳膊,要把心爱的人抢回到自己怀抱。不用只言片语,他在这一刻读懂了她的心!
慕容豫忽感觉到衣裳湿了一片,匆忙低头,她在挣扎中肩上伤口迸裂开来,浸透了雪白的衣衫。“芳儿,听话!”他心痛地说。“放了他。”她的语气越发地坚决。
“陛下,快!”袁晨及时提醒了他,趁慕容豫分神,景暄立刻轻跳上屋檐,又停了一下,回首从容地对她喊道:“紫儿,我一直都喜欢你!”
他飞扬的声音格外地洪亮,传出了慕容豫的府第,似乎要让整个城里面全都听见。他才不管什么危险,就是想让她、让东夷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心意!他要宣告天下,难道她还不肯相信么?
四面八方立时乱箭飞舞,全都向他射来。他和袁晨矫捷的身影一前一后,在火光箭影中迅速地没入了夜色中。
芳紫刹那心口被什么堵住了,为他无比揪心之中满面晕红,几乎忘记了身上的伤。慕容豫一边大声指挥搜捕景暄,一边不时查看她的伤势。
待看清她含羞的神色,他顿时挫败一般,“我明白了。”他低吟着,仿佛受了比她还要重的伤。芳紫遇见他无言哀伤的深眸,内心亦升起了一片酸楚。感情的挣扎中,早就没有了他的位置,可他永远放不下,而她也总有什么放不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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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暄和袁晨并没有从慕容豫包围圈中突围,而是潜入一片黑漆漆的民宅中,暂避外面搜捕的风头。谨慎察探一会儿,他们悄悄翻进一户不起眼的人家。他的心被这一夜的冒险冲动激荡着,反而多少释放出难忍的心痛。
这户人家里不时响起女子的咳嗽声,好似已病入膏肓,恰好掩盖住他们的动静。他们不时低声交流几句,天亮之前,他想赶紧离开。
屋里女子咳嗽得更加厉害,有人匆匆跑了出来。他和袁晨立即加紧提防,蓄势待发。
不料,那人突然打亮了火石,现出一张老者沧桑的面容,也把他暴露在对方面前,他长剑直递过去,又猛然停下。
他一眼认出,是当年被他陷害流放的陶令和,比实际年龄老了许多。若不是紫儿的缘故,他早已忘了这个皇权倾轧中的失败者。陶令和也认出了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极不自然。
仇人相见,他傲慢地撇了撇嘴,看上去没有丝毫愧疚之意,心头却被情咒剧烈地割开一道创口。假如陶令和敢报仇声张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灭了他全家。
他们紧张地对峙片刻,陶令和似乎在艰难地考虑着什么,终开口说道:“请进吧,陛下。”景暄不客气地闯了进去,屋里两个不安的年长女人围着被重病折磨的女子。
“女儿病了,我得出去请医生。”陶令和慢慢说道,并没有一丝向他乞求的口气,心爱的孩子病势危重,可他连救女儿都不能够。人生中遭受了这么多打击,他都有些麻木了。
景暄没有说话,脸上的轻蔑,随着一步一步走近生病的女子,渐渐地消退下去,他低下头似欲探个究竟。那脸色发青气息艰涩的少女,竟是昔日飞扬跋扈的陶畅。
情咒的疼痛提醒着他,也许,不久之后他也会无可奈何地变成这个样子,那时他身旁,能否有至爱的亲人相伴身旁?他莫名生了恻隐之心,从怀中掏出备用的急救药丸,塞进陶畅口中。
很快,她长长舒了口气,从濒死边缘逃了回来。“我不会感谢你的。”她恢复了点意识,望着他的目光还是刻毒。同样是为他所陷害,为什么紫儿的目光澄澈如水,荡漾着浅浅地哀怨与爱恋,她原谅了他那么多,他为何还不知足地逼迫她?
“城里很多人都病倒了,缺医少药,又不许我们出城,没有办法啊。”陶令和并没有愉快起来,反而叹着气,为城里百姓而忧虑。
景暄张望着简陋破败的屋子,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却问道:“你儿子呢?”“槿儿早逝,别的孩子都被责罚充入军中。”陶令和说得很平淡,听不出伤心的味道,反把景暄拽入了几年来的回忆,与陶槿淡淡的交往,与紫儿激烈的纠缠,他与陶家,实在有些缘分……
“东夷百姓也是朕的子民,朕不会坐视不理的!”他振作起精神,自负地说道,根本不在乎自己正处于围困中。
从前,他喜欢用保护自己的女人、勾心斗角争权来证明自己的能力。走上帝位以后,他想到的就不再仅仅是这些。他的骄傲、他的功业,都与自己的臣民紧密连接在一起。如果没有能力让百姓们幸福安乐,那就是他的耻辱……
陶令和看着年轻的皇帝,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原以为余生将在背井离乡的飘泊中度过,可现在又升起了重回故国的希望。接着,景暄认真向他了解城里疫病的情势,他很惊讶皇上对东夷的了解与关注,渐渐谈得颇为投机。连他也不禁觉得,抛开个人恩怨,芳儿与皇帝的联合,或许对东夷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外边搜捕的声响越来越大,袁晨几次焦急地提示景暄,他却不为所动,直到知悉所有想要知道的,才打算撤离。“陛下,我儿子在东夷军中,不如穿上他们的衣服扮作士兵……”陶令和恳切地建议道,景暄不禁莞尔,他可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东夷的士兵。
“陶先生,朕会尽快解决城中疫情。战争并不重要,百姓的性命最要紧。”片刻后,他已换上陶家男子的装束,踌躇满志的神情却迥异于常人。借着拂晓晨光,他和袁晨混入了来来往往的东夷军队中,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
芳紫纷乱的梦里,有慕容豫,也有景暄,他们还在不依不饶地逼着她做出选择……幸好肩上的伤痛把她唤醒,她只觉得梦里比现实还要累。
肩膀上包扎得整整齐齐,不见一点血迹。可是,慕容豫不在,她十分担心景暄的状况。一直以来,从没有什么难得倒他,可她就是放不下。
她走出府第一路打探消息,听说,慕容豫还在挨家挨户地搜查,谁也不知弘殷皇帝的下落。而且,她发现患病的百姓愈来愈多,大多是伤寒之症,与贺兰部老人的症状极其相似。她意识到,寒冷的天气,给东夷带来了一场席卷全城的疾病。
她跑前跑后,想将城里大夫集中在一起全力救治。可城里药品早已极其匮乏,什么都办不到。
天灾人祸,还要折磨无辜的东夷百姓多久?她无心去考虑其它,连肚子里的宝宝也无暇顾及,上天注定她与鲜卑族人们一同进退,她定要尽力而为……
(完)
小景有时候也是个理想主义者,兴之所致什么都不在乎,喜欢在危急情况下玩浪漫~~~~~~~~~比如说站在人家墙头叫嚣的臭美样,总让偶忍不住想到他下一秒钟被乱箭射成刺猬状…………
不过,只有这样才能勾到mm的心哈
预计1-2章结束,这次真的没什么好写的了!可能写得会又长又慢,多包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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