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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故土 ...
董妈最近格外好学,见到识字的家人便请教这个字那个字怎么读。从前小姐在家里总教她,可她连自己的姓氏“董”字都没学会。现在呢,董妈常坐在床头给钟老爷读信,那是小姐写给自己和老爷的信。
离开京城半年多,小姐已经寄回家好几封信。可怜的孩子,怕老爷放不下心,走到哪里都不忘写信报平安。照信上说,小姐这半年去了很多地方,从没遇上什么麻烦,心情也愉快了许多。
董妈只是半信半疑,小姐自己就是个柔弱的孩子,还要照顾刚出生的婴儿,怎么可能一帆风顺?她祈祷小姐早日遇上一个真心的好男子,带小姐走出那些伤痛……
这时,家人小跑过来说五皇子来府上了,董妈飞快地把信塞进袖中。五皇子这么个坏人,实在说不清楚。小姐离开一事他居然没有迁怒于老爷,反而时常过来探视。
董妈的小动作,没有逃过景暄的眼睛。“殿下,属下截获了宇文姑娘的信,请殿下过目。”就在昨日,袁晨又呈上一封麻皮粗纸包裹的信封,里面装着他想知道的一切。他不过扫了一眼,摆了摆手:“还是让他们拿给钟家吧。”
遍布弘殷的驿站网络,都安插了他的人。她寄往家里的每一封信,都会先落到他手中。他从没拆开过,也没有过问她从哪里寄来。他知道她是平安的,足矣。
“老太太,有没有紫儿的消息?”他和颜悦色地寒暄道。董妈偷偷瞟了几眼,这个俊美的年轻人亲切有礼,越来越不像小姐嘴里的恶徒了,难道眼花了不成?
“殿下,唉,没有……”董妈支吾着回答,想赶紧退下去。景暄却拦住董妈,硬让她坐下:“老太太,紫儿在你身边很长时间,讲点她小时候的事吧。”
他的确在折磨自己,为什么要放她远走?把她牢牢禁锢在身边,并不是难事,可他不愿看到她眼中明媚的神采渐渐暗淡下去,也许这就是对她的眷恋。他以前不懂得什么是情,情咒的痛,让他逐渐品出一些滋味。
董妈斟酌起来。小姐的小时候,永远和慕容豫交织在一起,她不敢说。
西北的秋风,刮得猛烈。慕容豫伫立在一块隆起的高坡上,俯瞰着被秋风吹成一片枯黄的原野,已经很久。当年定王宇文泓带着数万大军屯兵于此,静候与弘殷的决战,还是一个孩子的他,左右了这场关键的战斗,把东夷和他最珍爱的人拖入了深渊。
他从西域跋涉到此,足足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西域的事情并不顺心,他与伏莫、还有段毅,并没有在拥立东夷皇室上达成一致意见。寻访故土,他渴望能联络到一些残存的鲜卑旧族,得到这些人的支持。
更重要的是,他听说她半年前逃离了京城。茫茫人海,他根本无法找寻到她的身影,可他确信,她一定会回到东夷故地,那是她从小到大的心愿,也是他们彼此之间的约定……
“刷”地一声鞭响,慕容豫伸手勾住向他挥来的鞭梢,头也不回,皱着眉说:“别闹了!”
“慕容,你骗我到这里,一点意思也没有。”少女的娇嗔,他听得有些腻。好多年了,他一直不善于跟女子打交道,落下了不近女色的声名。
“慕容!”女子声音中有些许不满,转到他面前。一身雪白的衣裙,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粉妆玉砌的美丽女子,却是一幅气鼓鼓的表情:“你果真生爹爹气么?”
慕容豫对她的反感与日俱增,只是一直深埋在心底。他为她的父亲段毅效力两年,将段毅的产业发展得蒸蒸日上,贯穿西域与中原的商路几乎被段毅所垄断。即便与弘殷对抗,弘殷也没有胆量轻易切断与西域的贸易,毕竟,中原人已经习惯了源源不断从西域运来的货品。
而她,西域豪富的独生女儿,也是未来西域商路上的主人。从小就是西域绿洲上的一颗明珠,璀璨的光芒吸引了无数男子,她相信当年那个倔小子慕容豫也是其中一个,就算美貌不足以征服他,她的权势与财富也能令他臣服。她比别的女孩更骄傲,有时也比很多人更单纯。
“素柰,不可乱说话。”他带着丝笑意责备她:“你为什么说我生你爹爹气?”
素柰得意地说:“我能猜出你的心哪。爹爹说雄鹰的翅膀硬了,就再不听主人的话啦。你就是又笨又倔的大老鹰。”她的鞭子又甩过来,面上却洋溢着笑容。
慕容豫这时才把目光移到她脸上:“你猜出我现在想什么吗?”凛冽的风中,他的笑给她带来了和煦的暖意。“不知道!”素柰干脆地说,笑容里满含期待。
他把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一匹黑亮健硕的良驹飞驰过来,他跃上马背窜出去几步,喊她道:“快!看你西域的骏马能不能赛得过我鲜卑草原的良驹!”素柰微微失望,还是策马追他而去。广阔的原野上,很快变成一黑一白两个小点……
秋风还在呼啸着,另一个身影蹒跚着爬上高坡。也许是被风吹的,也许是筋疲力竭,那个身影一下子扑倒在高坡顶端,安静的原野立刻被婴儿响亮的哭声搅乱。原来,那小小的身影还背负着一个小小的孩子。
“呵呵,佗佗乖啊。”她一点也不慌乱,欢快地笑着,把羊皮斗篷拉起来,盖住了脑袋和背后的孩子,抵御着扑面而来的风。孩子还不会说话,只知用小拳头捶打她的肩,她咯咯笑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鲜卑的阿妈告诉她,每年总会有许多鲜卑族人来此祭奠鲜卑的大英雄宇文泓。宇文泓已经成为东夷故地鲜卑人心目中的战神,所有人都盼着下一个宇文泓能够拯救鲜卑。她为父亲感到自豪,更觉得自己太过卑微。
“佗佗,我觉得我只学会了父亲的大度,其余什么都不会。”她拍了拍脑袋:“那不就是傻么?你可千万别学干娘……”小孩子嘬着手指,对她的告诫没有任何反应。
她忽然不唠叨了,空旷辽阔的原野上,一对骑手从远处迅疾地驰来,又向着更远方而去,消失在苍茫的天际线边缘。她看不清骑手的模样,只觉得黑色的好像身姿挺拔的父亲,雪白的仿佛活泼美丽的母亲,他们无忧无虑驰骋在东夷的原野上,那么逍遥自在……
半年的时光,芳紫带着娇儿的女儿佗佗,走过许多地方,看过许多风景。
她之前吃尽别人给她的苦头,经过这番游历,却发现还是好人更多一些。她和佗佗孤儿寡母、身无分文,走到哪里都能得到好心人帮助。就说这回收留她的鲜卑阿妈吧,每天都把她和佗佗喂得饱饱的,不撑着肚子决不许她溜走。所以,她从不后悔坦澈待人,太多的人用一颗纯真良善的心来看待着人世。
一路漫步,她时常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听人们议论着韬光养晦的五皇子,如何在不动声色中一步一步扩张着自己的实力。他娶了王妃,他获取重任,他赢得赞许……这与她都是不相干的。
离开,本就是为了逃避,他却仍然固执地挤进了她心底。每当把信笺递到驿站邮差的手中,总忍不住想起他,她要他知道,逃离他之后她一路上从容而快乐。
盘桓许久,她终归要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多少次梦回故里,她却放慢了归家的脚步,千疮百孔的她,还没做好准备面对血脉相连的族人。可当几天前鲜卑阿妈冲着她热情招唤时,她顿时卸下重负,变成了鲜卑阿妈口中的“好闺女”。
放下发髻,她梳回了又黑又粗的麻花辫,换上窄袖左衽的简练衣裙,不过在鲜卑女子中还算不得美,鲜卑人以高挑白净为美,她哪一点都沾不上。她不在乎美不美,每天东走西转过得十分尽兴。
在鲜卑人口中,除了弘殷的五皇子,慕容哥哥的故事,她听到的越来越多。
她离他更近了,却不再那么渴望与他相见。他是少女们日思夜想的少年才俊,是男人们佩服的英武豪杰,是许多鲜卑人心目中救世英雄。而她,只是受尽折辱的东夷郡主,还不如什么都不是。
她安静坐了很久,佗佗觉得冷了,咿咿呀呀吵起来。她担心佗佗冻病了,赶紧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她无意识地回头,似乎又看到那并肩骑行的一双身影,心头划过一片怅然。
她没有立即回阿妈的毡房,否则阿妈又会热心地给她介绍漂亮的鲜卑小伙,把她窘得抬不起头。她去了附近集市,这里是西域与柔然的商道交汇之处,琳琅满目的货品看上去比宸都还要丰富繁多。
芳紫拾起一面琉璃镜子照来照去,逗得佗佗张着小嘴乐个不停。琉璃镜是大秦匠人的独门秘制,比中原的铜镜打磨得清晰透亮许多,价格也极高昂,她只在李妃宫中见过小小的一面圆镜。这镜子连粉扑扑的脸色都可以照出来,她满意地欣赏着镜中的自己,不觉多摆弄了一会儿。
“小姑娘,我这琉璃镜价值连城,你可小心打碎了!”货摊后面立着的商人鼻孔朝天,鄙夷地对她说。
芳紫鼓了鼓嘴巴,同样鄙夷地瞪了势利商人一眼,把镜子递了过去。不料佗佗的小手忽然伸过来夺镜子,她吓了一跳。然后便听到一声脆响,琉璃镜子摔成了碎片,折射出立即围起来看热闹的人们。
那商人拽着她不放,嘴里面骂个不停,一定要她赔偿。宝贝镜子被他吹得天花乱坠,连金山银山都弥补不了镜子的价值。
她索性不跟他吵,眼睛盯着地面不吭声。反正她一无所有什么都赔不起,他爱怎样骂就怎样骂,骂够了也只能放她走。不过那商人越说越离谱,居然要卖了她和佗佗抵债:“鲜卑姑娘漂亮得很,可惜卖不了几个钱!晦气!”
芳紫还没来得及反驳,竟有人为她打抱不平。“不就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么?耍什么威风?”一个白衣少女分开围观的人群,傲慢地扫了那商人一眼。
“这算什么?我家的琉璃镜多的是,随便你赔!”她张扬地说,随手抓起一面镜子扔在地上,又是一声脆响,地上又多了几块碎片。
“啊呀呀!”商人心疼地看着化成碎片的宝贝,指着白衣少女浑身发抖:“死丫头,你毁了我全部…家当,拿…什么赔…”
少女笑嘻嘻看那商人发火,霍然掏出一面珠光璀璨的琉璃镜,光亮得耀眼夺目,一看便知比他家镜子精致百倍。“我拿这个赔,你就是十面镜子也抵不上,是不是还得倒贴我钱呢?”
商人识货,气焰顿时小了下去。芳紫把佗佗抱到怀里轻声哄着,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你们这些人的营生,还不是靠着我们段家!”少女变得严肃起来,毫不客气地数落道:“别狗仗人势欺侮人,镜子怎么啦?难道比人更值钱。”原来是西域段家的人,商人乖乖听着,大气不敢喘一声。
白衣女子教训半天,把商人说得体无完肤才觉满意。她把手中宝镜塞给了芳紫,芳紫本想推托,白衣少女却亲热地说:“我看你就觉得投缘,你这样好看,就该这琉璃镜配你!”
看来这女孩是个爽朗之人,对身外之物不怎么看重。芳紫笑着收下,说道:“我家宝宝很喜欢这镜子,我替宝宝谢你了。”少女笑得很开心,跟她聊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一个眉眼俊秀的黑衣男子从街角闪出,拦在白衣少女面前。少女笑逐颜开,嘴里却有点抱怨:“慕容,你躲哪里去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段大小姐何必凑热闹呢?”慕容豫不以为然地说,刚才他总算可以清静地待一会儿。
“有人欺负一个女子,我看不过去!”素柰轻轻地说:“她看上去还没我大,却养着孩子。很美丽,也很可怜。我把你送我的琉璃镜给了她,可以吗?”
慕容豫玩世不恭地笑起来:“随你,我不在乎!”那个带着孩子的可怜女子,没有在他心中停留过一瞬,他没有兴趣关注黎民苍生。他的眼中,只有天下,和他的芳儿。
芳紫一踏入阿妈的毡房心中就暗暗叫苦,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见到她就低下了头,不知阿妈又从哪儿找来的男子,看来非要把她嫁出去才肯罢休。
“好闺女!”大嗓门的阿妈从后面挡住她的退路,一把推她到少年身边:“元昂是阿妈从小看着长大的,相貌好脾气也好,百里挑一的好孩子!这次好容易回家里一趟,你可不能错过!”
她忙着找理由逃:“不行,佗佗饿了,我要喂她饭吃……”“别罗嗦,阿妈帮你照顾!”阿妈利落地把佗佗从她怀里夺走,不由分说关上毡房的门,只留下她和少年两个人。
“在下元昂,今年十九岁,未曾娶妻。若有惊扰姑娘的地方,请姑娘见谅。”少年仍然害羞地低着头,背书一样快速地说,看来平日很少跟女孩子打交道。
她不想浪费少年的时间,直截了当地说:“阿妈没有告诉你我有夫君么?我不想嫁人!”
元昂脸一下通红,愣了好一会儿,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他终于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一定受过许多苦。咱们鲜卑人讲的是两情相悦……”他说话渐渐流利起来:“如果你能接受我,我愿意与你一同分担。不过,我大概还是给姑娘添麻烦了……”
“对不起,是我失礼了。”芳紫有点不忍心,元昂的一番话,善良而包容,让她蓦地忆起了陶哥哥,陶哥哥当初就是用这样体贴的话语慰藉着她不安的心灵。可是,她对元昂没有一点好感,对陶哥哥,除了兄长般的温暖,她发现自己也不曾有过真正的动心。
忘记了是怎样与元昂结束尴尬的对话,芳紫一整天心不在焉,呆呆想着陶哥哥。阿妈还道她心动害羞,不住拿话揶揄她。
次日一早,芳紫拎着水桶,拉开门出去打水。冷不防撞见立在门外的元昂,他左手提着一罐酒壶,右手抱着花花绿绿的绸缎,冲着在她不好意思地笑。她眼前一黑,丢掉水桶钻进毡房里。
“这是要提亲么?”她哭笑不得地问阿妈。阿妈笑得捂着肚子说:“咱们鲜卑儿郎认准了的女孩子,逃也逃不掉!”
元昂过了会儿才在阿妈的劝说下坐到她身旁,她干脆地说:“元公子,我不能答应。”
他早已料到她的回答,却还不肯死心:“你若还没有心仪的男子,我可以等。”“不用等了。”她口气十分坚决,决不给他一丝希望。元昂可怜兮兮望了她半天,才彻底死了心。
“跟主公在外奔走时,很久都不能回家。”这个单纯的男孩黯然说道:“主公说如果有个思念的女子,就不会觉得日子那么难熬……抱歉,我太痴心妄想了。”
她心里也不舒服,略安慰他几句:“今后你会遇到这样的女子,你主公说的不错。”元昂勉强笑道:“我明日就要随主公离开了,再回来又不知什么时候。”
“你主公是何人?”她随口问了一句,只想转移一下话题。元昂微笑着说:“我很幸运,跟在慕容公子身边做事。”“慕容公子?”她若有所思,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虽然身处东夷故地,慕容豫也不敢在一处地方久留。这里毕竟已处于弘殷的统治之下,又紧邻着柔然驰骋的草原,各色人等云集于此处,隐藏着许多不可知的危险。
回家提亲的元昂闷闷不乐地回来了,这个内向的少年踏实认真,很得他器重。他关心地问:“难道中意的女子拒绝你了吗?”元昂红了脸,点点头。
慕容豫笑着说:“是鲜卑男儿,不管她愿不愿意,就该把她抢来!”
元昂讪讪地笑了笑:“我一眼就喜欢上她了。她来自远方,身边带着孩子,和这边的女子很不一样,总是挂着淡淡的哀愁,我很想好好照顾她。”
慕容豫的笑容顿时敛去,隐忍地问:“她告诉过你吗?她从什么地方来?”
元昂见主公那么严肃,不禁有些紧张:“听口音,或许是京城人……”没有说完,慕容豫已经迫不及待冲了出去。
鲜卑阿妈正坐在门口擦眼泪,见元昂带着一个气宇轩昂的陌生年轻人匆匆赶来。“阿妈,主公想见她。”元昂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阿妈号啕大哭:“我的好闺女啊,白疼你半天,怎么狠心抛下阿妈就走了呢!”
陌生的年轻人走进毡房扫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芳儿,你在躲着我吗?”他夺门而出,仰面向天狂躁地喊道:“为什么?!”五官深刻的脸上,印满了等待的悲伤。
他抛下手头的事情,苦寻她整整一天,却一无所获。她孤身带着孩子,照理不会走太远。
深邃的双目布满血丝,他一直相信与她之间心意相通,为何此时却没有这样的默契?
素柰不解他的心事,只顾拉着他:“慕容,父亲的属下设宴招待我们,这几人以前也曾与你共事,我们一定要去!”他凶巴巴地摔开她的手,一脸的厌烦。
“哟,这还是千面玲珑的慕容公子么?只会冲女人撒气!”素柰冷笑着说:“是什么人让你露了本性?莫非也是女人?”
他的本性,就是除了芳紫,痛恨所有的人。儿时经历了太多的屈辱与不公,所以他要不择手段为自己攫取一切!
宴席设在城中青楼,是慕容豫亲挑选的地方,过分喧闹嘈杂之处,反不会引起过多注意。素柰虽见过各色场面,仍免不了紧盯慕容豫和陪酒的女子。自从认识他起,他似乎就从没喜欢过哪个女子。无论对自己,还是其他女子,他总是冷淡多于温柔。
眼前这些妖娆的陪酒女子,使出浑身解数讨他欢心,他只是视若无物,与那几个共事的朋友热络地叙旧,在那几人争相恭维她段大小姐的时候,他才向她投去含着笑意的一瞥。素柰明知他不过是客套,心头还是怦怦跳不停。
她一直贪恋地盯着他,渐渐发现他流露出一点点的心不在焉,每当他举起酒杯饮酒时,眸中墨色便浓得化不开,仿佛在回味着什么。放下酒杯,他又立即恢复如常神色,与人谈笑风生。这细微的变化,别人看不出来,可瞒不过她。
她借口离开酒席,站在外面来回张望,花枝招展的妓女和粗制衣衫的下女来来往往,她却不经意间被一个黑衣黑裙、蒙着黑色面纱的女子吸引住了目光。
暗淡破旧的衣衫遮掩不住窈窕的身姿,露在面纱外面的一双美目清亮动人,那女子安静小心的捧着一盏酒壶递到陪酒伎人手中。那壶中美酒,将由风情万种的陪酒女子亲手斟满向慕容豫奉上,沉着冷静的他,难道就那么轻易被美酒动摇了心智?
素柰看在眼里,觉得那黑衣下女有点蹊跷,便不加思索冲上前去,黑衣女子不及反应,已被她不客气地揭掉面纱。
面纱下的面庞,纯净而动人,现出微微受惊的神色,居然是前两日好心相助的年轻母亲。
“你,你……也是欢场中人?”素柰觉得自己受了骗。年轻母亲轻轻掩上嘴巴,却没挡住顽皮的笑容:“你不也在这欢场中么?”趁素柰愣住,她飞快戴上面纱,双眸翘着笑意:“我和宝宝在此暂避风头,想不到遇上热心的姑娘。”
她也没有想通为什么要避着慕容哥哥,就像小时候玩捉迷藏,一定不让他那么容易找到自己。既然逃不远,她索性躲到青楼里,看他找得到找不到。
用面纱遮住颜面的穷女人,做着粗使下人的活计,居然还能被素柰一眼发现。假如慕容哥哥见到她,一定连面纱也不揭开,便不由分说把她抱起来转一圈,兴奋地叫着:“好芳儿!”
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啦,所以她宁愿认真聆听他的消息,而不是真真切切面对他。
“这里的美酒,有什么特别之处吗?”素柰还是没有解开心中疑问。灵动的眸子好奇地眨了眨:“稀松平常得很,我喝过的…比这要醇美许多。”她几乎说出“琉璃醉”三个字,却被突如其来的心痛憋了回去。
这时,慕容豫出现在门边,示意素柰进屋。素柰笑着点头,随即绕开面前的黑色身影向他走来,他瞥见那个瘦小的黑色背影,霎那间有些失神,
芳紫感到身后的目光迫着自己,却没有回头。盘旋在脑海中的,是景暄的目光,也曾这样压迫得她喘不过气。
回到席上,谈笑依旧。素柰望着慕容豫兴致勃勃接连饮下几杯酒,心中还在思索着酒中奥秘。却见他突然掷掉酒杯,随着酒杯落地的声响,从容和悦的神色瞬间变得冷酷狠辣。
素柰大惊失色,一群慕容豫手下亲随不知从哪里涌出来,把她与在座所有人团团包围,陪酒女子们尖叫着四散跑开。
慕容豫退出包围,冷冷看着不知所措的众人,又看向素柰:“大小姐,我来为你清理门户。”
“慕容,他们跟随父亲多年,你不许放肆!”素柰不满地呵斥,她心知慕容豫还没有胆量对自己无礼。
慕容豫不动声色地说:“他们早就暗中投靠了郁久闾伏莫,我已派人将证据呈给主公,相信主公也不会饶恕他们!”
刺目的利刃刷地挥出,一股血腥弥漫在屋中,那几人没来得及反抗就惨死于利刃下。素柰目睹一切,却没有叫出声来。慕容豫露出满意的表情,对她温和地说:“若不先下手为强,死在这里的就是我们!”
“你这样独断专行,爹爹会生气的!”素柰无力地说,爹爹说得不错,他越来越不受控制,已经威胁到段家的利益。不过,她一直爱慕着他,如果她能降伏这只雄鹰,他就不再是威胁,而是段氏家族不可或缺的臂膀,更将成为段氏家族未来的主人。
她叹息一声,认真地说:“慕容,你的前途,很大程度取决于我爹爹……好自为之吧……”“多谢大小姐指点,我对主公的忠心一直没有改变。”他恭敬地回道,心中却是轻蔑与恼恨。
芳紫正在温酒,准备过片刻把酒端上去,忽听宴席那边传来一阵嘈杂,陪酒女子哭叫着跑出来。她担心出什么危险,赶紧回到住处抱起熟睡的佗佗,又想到那位好心的姑娘也在席上,便大着胆子走过去看究竟。
她走进摆设宴席的雅间,到处都是血迹,却不见一个人,安静得可怕,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站住!”身后的声音,冰冷中充满着威胁,又是那样的亲切,她再也挪不动身子。
佗佗哇地大哭起来,“乖,不哭。”她埋下头吻着孩子,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来。
慕容豫带着素柰离开,总觉得静不下心,便折返回去,正撞见那个令他恍惚的黑衣女子。她背对着他,抱着孩子迷惑地立在屋中。
他和她之间还是心意相通的,从她接触过的器物上,他依然可以感受得到她的气息。只是,他还没有意识到,她在他心底镌刻得这样深……
“大胆恶徒,杀人行凶,快快束手就擒!”一队官兵手持兵器破门而入,直逼向他二人。
慕容豫没想到弘殷官府反应得这么快,忙拉起她到窗边,却见楼下也聚集着许多官兵,明晃晃的火把照亮了半边夜空。佗佗哭得更厉害了,她平静地哼着歌谣哄宝宝,一点也不在意身边的危险。
“真倒霉,我们得先逃命了。”他转过脸看她,只看得见黑纱外的清丽双眸,他歉意地笑了笑:“害怕么?”
“有你在,我怕什么?”她握住他的手,轻松地说道,湿润的眸子里泛着温情的涟漪。和慕容哥哥一起,出生入死,她什么都不怕……
(完)
写得很困难,好久没有写慕容了,所以对他感觉淡了许多。
等待这样久,芳儿心里也留下了别人的烙印,回到过去,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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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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