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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执手 ...

  •   慕容豫没有立刻出手,而是与屋中的官兵静静对峙。环视了一圈,他已对周遭形势有了大致判断。弘殷在此地屯积大量兵力,一有风吹草动便调集大军征剿。他太莽撞冲动,急着折返回来,反与弘殷军队正面相遇,把她也拖入危险中。

      “我记得你轻功不错。”他的唇若有若无触到她的耳垂,轻语道:“趁屋顶还没布置好兵力,我们先跳上去!”

      她的眼角眉梢间飘过一缕无奈:“可我武功废掉了,现在没力气啦。”望着他的眸子又变得镇定起来,她把佗佗裹在他胸前,缓缓上前把他挡在身后:“别管我,带孩子走!”

      环绕他们的官兵紧张地逼近几步,为首一人的刀尖已触到她的黑色衣衫:“少罗嗦!赶快投降,还能让你们死得痛快!”

      瞬间震惊之后,凝聚在他眉心的细纹又深了几分。她所经历过的痛苦,他亲眼见过亲耳听到已有许多;而他尚不曾知道的,还会有多少……

      芳紫感到被一股劲风拉入他怀中,眼前被纷飞的刀光剑影所缭绕,慕容哥哥已经出手。他们深陷重重包围中,他三下两下除掉最前排的几人,马上又冲上更多兵士挥刀砍来。

      当务之急,他要带她尽快与素柰会合。素柰一行人向西而去,她若发现这边的动静定会过来相助,只要从青楼脱身向西行进,他们就可摆脱弘殷官兵的纠缠。

      可他还要保护她和她的孩子,这样缠斗下去只会耗尽气力。于是,他摸出一枚烟雾火药掷向对面,趁烟雾腾起的瞬间,他夹带着她和佗佗跃出窗外。

      楼下密密麻麻布满弘殷兵士,慕容豫还未落地,便险些被几支箭簇射中。去年在宸都被景暄围剿时,他也有过与成百上千敌人恶战的经历。那一次他体力不支身负重伤,失去许多兄弟,几乎一蹶不振。

      而这次,他与最心爱的人在一起,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火光与血腥刺激得他下手越发狠辣,招招式式皆指向对手要害,所过之处遍地残肢断臂,充斥着垂死兵士的惨叫。

      她没有缩在他怀里不动,手中握着不知从哪里夺来的兵器,虽没有几分力道,却不时敏捷精准地刺向偷袭他的暗剑。“手下留情!”她还不忘提醒他放过那些无辜的弘殷兵士。

      他和她浑身溅满鲜血,艰难地向西缓慢移动着,勉强前进一步,又被人流迫得后退好几步。她没想过结果,只珍惜此时此刻与慕容哥哥在一起。

      “小心!不必担心我。”她用力格开劈向头顶的一刀,眼看他为回护她而分神,瞬间衣服划破了几道口子,险些被刀剑刺伤。

      他放声大笑,回手斩断对方的脑袋:“我何其有幸,能与芳儿同生共死呢!”

      他看见她的眼角弯成了新月,眸中射出晶莹的光芒。两人的心紧紧靠在一起,配合得自然而默契。他的每一次出招,她全都心领神会,总能在最恰当的时机为他抵御对手的攻击,仿佛已与他并肩战斗了许多年……

      突然,她被脚下尸体绊住,一个趔趄向后倒去。几个士兵立刻堵在他和她之间,把他二人冲散。她疲于应付四面八方的刀剑,被裹挟着向相反的方向退去,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主上有命,抓活的!”指挥军官喝出一道命令。或许一个弱女子更易捉拿,更多弘殷士兵转而去围攻芳紫。

      慕容豫感到向西移动的道路通畅许多,如果放弃她,他几乎可以很快冲出包围。她也意识到这一点,本能地喊道:“你先走吧!听我的话!我不会有事。”

      他凝目向西望去,深吸一口气。忽地纵身跃起,跨过弘殷士兵的头顶,向着她的方向扑去。

      所有人都禁不住抬头看他出人意料的举动,也包括她。她的目光,不可置信中满是感动。她忘记抵挡,向他伸出一只手。

      他终于勾住了她的指尖,又和她紧靠在一起。这一次,他再也不会与她分开。

      这时,西边方向升起了一团蓝色焰火。慕容豫知道,那是素柰放出的信号,可向西的逃路已被人流堵死。既然选择芳儿,他就已经放弃了与同伴会合的机会。

      他们且战且退,那边素柰和他的手下们牵制住弘殷军队的兵力,少许缓解了他的压力。他在激战间歇中回头,发现离北城门已经很近了。

      事不宜迟,他也放出一团焰火,示意素柰赶紧撤走。然后,他把仅剩的烟雾火药统统扔出去,拼着最后的力气护着芳紫跃上城门……

      在青楼中方才激战过的地方,一个年轻人立在窗前,指着北城门,声音空洞地说:“你们让他逃了!”站在年轻人身后的武官满头大汗,畏缩地说:“六殿下,属下继续调拨人马,一定活捉凶徒……”

      “一堆废物!”景晔轻蔑地笑着:“朝廷调精兵驻守此地,你们却连几个‘杀人凶徒’都逮不住,实在太不给本皇子面子了!”他刚从沧州来此视察民情,却遇上这样令他丢脸的事情。

      “属下不…知道那几个凶徒……武功如此之高。”武官期期艾艾说不出完整的话:“属下低…估了他…们的实力……”

      “这里是东夷故地,强敌环伺!”景晔恼火斥道:“他们根本不是普通凶徒,焉知不是鲜卑和柔然!”他决不会纵容这群贼人,一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可是,当他瞥见那个黑衣蒙面的瘦小女人险些跌倒时,还是违背内心,改口下令活捉那女子。

      半年了,他失去了妻子,失去了女儿,也失去了又爱又恨的她。他以为可以修炼得像五哥那样冷酷无情,却常常梦见自己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情景,那是永远也无法变成现实的梦境……

      晨光熹微,慕容豫张开双眼,伏在胸口的小婴儿动来动去,吵醒了他。他扭过脸,见她静静躺在自己身边,双臂搂在胸前,黑纱依然覆在面上,还没有醒来。无边无际的草原尽是萧瑟的枯黄色,寂静得能听清她轻柔的呼吸。

      他们乘着夜色逃到弘殷与柔然交界的草原,勉强摆脱弘殷军队的追捕,便不顾危险倒头睡去。鏖战一夜,他们几乎耗尽了全身气力。庆幸地是,他还可以陪她看到第二天的日出。

      “好芳儿,快点醒来,别错过日出!”他担心她冻病,又是捅她又是呵痒,她就是赖着不肯睁眼。最后他干脆把她抱坐在怀里,却听她咯咯地笑:“慕容哥哥,我怕一觉醒来你又不见了……”

      “好多好多次,我都在梦里见到你……”她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可一睁眼,根本就不是你……”

      她无数次醒来见到的那个男人……慕容豫心如刀绞,揽过她孱弱的肩膀,让她舒服地靠着自己:“不说那些了,现在我就在你身边!你看,太阳就要升起来了,新的一天,我们还是在一起呢……”

      她吸吸鼻子,破涕为笑。她要与他分享更多的欢乐,怎能浪费时间想起不堪的往事呢?头枕他肩膀,她微笑着静等日出。

      小时候,她和慕容哥哥天没亮就起床练功,每天都是扎着马步迎接日出。她盼得心急,总一遍一遍问他:“太阳怎么还不出来呀?”他头一甩,不屑地说:“因为你太爱偷懒耍滑,老天要罚你多站会儿……”

      这时,一轮红日从草原尽头跃然而起,照亮了大地,也照亮了她心里。她此时的心境,又回到儿时,因为她和慕容哥哥在一起。

      他们靠坐在一起良久,浑然忘记身子坐得僵直,心里面被甜蜜塞得满满的。淘气的佗佗见没人理她,赖赖地干嚎了几声。

      “为什么叫她佗佗?”他指指怀中小东西,佗佗一把抱住他粗糙的手指啃起来。

      芳紫被逗笑了,转而认真回答他:“我想让她记住,她娘亲是再世女华佗,比我这干娘强太多啦。”

      慕容豫赞同地点点头,接着她话说:“佗佗太可怜了,怎么能只有干娘,没有干爹呢?”他又问佗佗:“乖佗佗,想不想要干爹呢?干爹可以保护你和干娘!”

      佗佗显然听不懂,但竟然拍着手笑起来。芳紫顿时觉得脸上发烧,冷不防黑纱被他揭掉,红彤彤的俏脸暴露在他面前。

      “佗佗已经同意,你还不快点答应么?”他的唇几乎贴到她脸上,漂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决不容许她回绝。

      “嗯,别…”她躲开他视线,正要寻找借口,双手已被他牢牢地握住:“芳儿,不要想那些事!我都知道!”

      她愕然望着他,绯红的面孔刷地苍白,她还不想这么快就捅破一切,把自己的不堪呈现给他,想不到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的目光仿佛要将她吞噬:“芳儿,不管你经受过什么。我只记得,十年前我就下定决心要娶你做我的妻子!”

      惊讶与害羞交替出现在她脸上,他爱怜地搂住她,语气决绝地说:“你的不幸,都是我造成的。所以我要娶你,用一辈子来补偿你!”

      他小心捧起她的脸,审视着令他魂牵梦绕的清丽容颜。

      她闭了眼,粉色的唇微微抿起。

      她的唇,柔软而芳香,他曾无数次地回味过。

      他缓缓低下头,这一次,要用心去品尝。

      双唇相触的一瞬间,她忽然颤抖着用力挣扎,惊慌失措地滚出了他怀抱。

      她捂住嘴巴,差点要哭出来。“对不起,慕容哥哥!”在那一瞬间,她鬼使神差般想起了景暄。

      慕容豫剑眉紧锁,心中翻腾着怒火。那个男人,居然给她留下如此深的烙印,他定要让他灰飞烟灭!

      “芳儿,别怕。”他抚着她的背,温柔地哄她:“我会等着你的。

      芳紫好一会儿才止住啜泣,她躲开他的怀抱,抱着膝盖静静地望着佗佗。他把佗佗放在臂弯里,动作有些生硬,却是那么认真小心。

      “慕容哥哥,佗佗这么躺着不舒服的,应该这样……”她忍不住比划起来,慕容豫按她所说调整好姿势,与她相视而笑。

      他们三个一起,好似温暖的一家人。当年黏着他的小妹妹,能不能早一日成为与他白首偕老的妻子?

      他的神色突然变得严峻起来,“怎么啦?慕容哥哥?”她蹙眉问道。他摆摆手,凝神捕捉着远处传来的微弱声响。

      他听到了马蹄声,很多匹马从北方急速驰来,他们无处可躲。

      他细心为她戴上面纱,又快速在自己脸上贴上两撇胡须。“又有麻烦啦。”他笑着对她说。她主动抱了抱他,也很轻松:“有我在慕容哥哥身边,一定可以逢凶化吉!”

      很快,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迫近了他们,上百名骑手乌压压地呼啸而来。“柔然人。”慕容豫小声告诉她。

      芳紫见他们骑术超群,阵形整齐,显然是一队剽悍的柔然骑兵,他们分散成扇形将她和慕容哥哥包围起来。

      “闯入可汗草原的陌生人,你们是我们的朋友,还是敌人?”当先一名骑手语声悠扬,像在哼唱着草原上的长调。

      慕容豫镇定地用鲜卑语回答:“我们是西域来的商人。昨日为躲避城中凶乱,冒昧闯入可汗领地,请诸位英雄高抬贵手。”

      那骑手对他回答甚为满意,冲他拱手道:“既然这样,请二位与我们共行一程,我们不会为难二位。”

      慕容豫既不想得罪柔然人,也不想与他们过多接触,只想尽快摆脱,避免被柔然人认出自己的身份。这些柔然骑手看似客气,却要他二人与他们同行,显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多谢英雄好意护送。可是我的孩子生了病,我们的财物还在城中,我们想尽快回城再作打算。”他低头看着怀中宝宝,难掩焦虑之色。

      柔然骑手犹豫了一下,策马驰向停在包围圈外的一辆黑色马车,车里大概是这群骑手的首领,那骑手禀报片刻,回来客气地说:“两位有急事真是遗憾,我们也不好强留。主人赠送快马两匹,望二位尽快返回城中。”

      慕容豫恭敬地朝着马车的方向鞠了一躬,淡淡谢过,便和芳紫跨上骏马辞别这群柔然骑手。

      “芳儿,我们快点甩开他们,这些人实在蹊跷。”他快马加鞭,不放心地叮嘱她。

      话音刚落,插着白翎的箭簇,带着凄厉的声响,被他闪身避过,那是草原上“鸣镝”。身后芳紫所骑骏马发出一声哀鸣,他急得扭过头,见她的马中了两箭,吃痛地把她掀翻在地上。

      芳紫沿着草原的斜坡急速滚下去,他毫不犹豫从马背上跃起,飞身去救她。

      她终于停住向下滚落,却被人用脚尖点在身上。“他们放过你们,并不等于我放过你们!”慕容豫看到一个脸色蜡黄的中年人抱着双臂,率领着几个鲜卑箭手,他的芳儿落入他们手中。他不禁暗暗运功,准备随时出手。

      她只觉得身子好像散了架一般,神志却还清醒。她听见那男人阴阳怪气地说:“西域来的商人?为什么浑身血迹?昨日城中弘殷军队缉拿的乱党,难道闯入了我们的草原?”

      慕容豫沉着说道:“我不明白英雄的意思。不过,您何必以此难为一个女人呢?”

      中年人抬起脚,哈哈大笑:“如今柔然与弘殷修好,弘殷的犯人逃到柔然的领土,我们当然要交还给弘殷。莫说这个女人,连你也逃不掉!”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慕容豫眉角拧起,该死的柔然,首鼠两端,明明承诺扶持鲜卑对抗弘殷,却又瞒着他与弘殷暗中交好。

      既不能被这些粗鄙的柔然人擒住交给弘殷,也决不能让柔然诡计得逞!只是他必须顾忌芳儿的安危,不能轻易出手……

      “你若动手,我们不一定是你的对手。不过你的同伴在我手上,你也占不到多少便宜。”中年人仿佛猜出他心中所想,僵硬的脸上浮现出干瘪的笑容:“不如我们赌一把,你赢了,我放你和她一起走;输了,你就乖乖降我!”

      “我们赌什么?”他自信地问。就算不能赌成功,他慕容豫又岂会随便被柔然人左右?

      中年人赞许地笑了笑:“鸣镝!”他从随从手中夺下一把弓箭,扔到慕容豫手中:“你我相隔百步互射一箭,以射落对方头上发髻者为胜。”他声音喑哑,威严地说:“谁都不能移动半步!我手下射箭好手的鸣镝,随时准备射向不守规则的人!”

      “我要和我夫君一起……”芳紫艰难地撑起身子,望着慕容豫自然地说:“无论生死,我们都要在一起!”

      慕容豫一惊,幸福来得太快,他甚至没来得及准备好去接受,就要面临生死的考验。“我妻子与任何事情无干,就算我输了,你们也要放过她。”“呵呵,我们柔然好汉不会为难一个弱女子的!”

      她和慕容豫相互搀扶着,在柔然箭手的跟随下,一步一步走向百步开外。他们彼此没有对话,她有点后悔,没有在早晨时答应他。

      “你先!”中年男子向慕容豫伸出手。她把佗佗从他身上解下,抱在自己怀中:“慕容哥哥……”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与他深深对望一眼。

      慕容豫表情从容,拉满了弓,鸣镝离弦而去,在空中划过一片锐响。可惜,鸣镝从那男子的发髻边上堪堪擦过,那男子始终纹丝不动,面上不见一丝波澜。

      “勇士!”慕容豫惋惜之余,忍不住赞道。他的射箭技艺虽高于常人,但并没有达到一流高手的境界。

      芳紫的心悬在嗓子眼上,看见柔然男子张开了弓,亮闪闪的鸣镝正对着慕容豫的发髻。慕容豫冲她淡淡一笑,神态自若地看向对方。

      她害怕的闭上眼睛,听见呼啸声由远及近,又停止了声响。再睁开眼,却见慕容豫浓密的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白色箭翎斜插在歪倒的发髻上,柔然箭手们庆贺胜利的唿哨声灌进她耳中。

      “芳儿,我们输了。”他翘起唇角,无奈地笑了笑。她扑进他怀里,喃喃地说:“可我不用像刚才那样担心了。有什么,我们夫妻一起承担!”他忽有点庆幸,如果没有这次比试,他还不会确定她真正的心意。

      中年男子在随从的簇拥下走来,蜡黄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得意:“很遗憾,你输了。”慕容豫轻松地笑起来,把弓箭掷还给他,中年男子握住弓箭,瞬间神色脸色变得十分难堪。

      他冷冷扫向身边随从,忽地走向正欲躲闪的一人,将手中鸣镝刺入那人心口。

      “抱歉,弓箭被人做了手脚。”中年人若无其事地说:“我的手下违反规则,所以我应该放你们夫妻离开。”

      芳紫又惊又喜间,被慕容豫抱上马背。他笑着对中年人说:“在下有幸见识到柔然的勇士,但愿今后我们不是对手。”他不愿询问男子的身份,对柔然的警惕戒备更深了几分。

      中年男子望着两人背影渐渐消失,忽伸手在脸上一抹,露出了一双颜色各异的眼睛,年轻生动的脸上全是嘲讽,恢复了惯常悦耳的声音:“又要有好戏了!”他又转向战战兢兢的随从们:“我们先去探望王妃吧,好久不见她了。”

      伏莫并不打算真的扣留慕容豫,将他交给弘殷,而是想看看他还能耍出什么手段。还有,跟在他身边的蒙面女子,他觉得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

      在一片碧蓝的湖边,慕容豫把芳紫抱下休息。佗佗饿得不停哭叫,而她累得快要虚脱,脸色难看得让人心疼。

      慕容豫给佗佗喂了点水和干粮,又握住她手腕,为她缓缓输送真气补充体力。“芳儿,刚才说的话作数么?”见她颜色好转,他忍不住开口,生怕她反悔。

      “我被那人逼着发过誓,如果我背叛他,我心爱的人就会不得好死……”她抵着他的下巴,诉说着深埋心底的恐惧,她越是在乎他,就越怕自己的不幸伤害到他。

      他又好气又好笑:“你真的信么?他要我死,我就乖乖受死?你也太小看慕容哥哥啦!”他故作生气瞪着她,被她一眼识破。

      “那时你也总假装生气不理我,根本骗不了我!”她伸手去抚平他的眉,他笑得那样温柔,眉眼中的情意仿佛要将她融化。

      她忽然觉得世事无常,一切都变得那么快,快得让她来不及思索。如果这一次不紧紧抓住他,她怕再没有这样的机会,让他知道她有多想念他……

      “慕容哥哥,我从十年前就想做你的妻子啦。”她指着心口,说出了十年前就想对他说的话。

      慕容豫只觉得此生最大的快乐莫过于此刻,他快活得像个孩子一样,拉着她手摇来摇去:“真是我的好芳儿!就让佗佗给我们作证,我们结为夫妻吧!”

      很小的时候,她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情,真的长大了,她却遍体鳞伤难以面对他。现在,是苦尽甘来的时候么?她一时没有回答。

      “芳儿……”他满心忐忑,小心唤着她。她瞬间卸下了所有重负,笑着说:“我已经是你的妻子啦!”刚才在险境中说过的话,她不想反悔。

      “真的是我慕容豫的妻子了?”他有点不知所措,期盼她再给他一个肯定。她再不看他,侧过头不住笑,稳重精明的慕容哥哥,也会有这么傻的时候。

      他兴奋地大叫一声,搂得她喘不过气来:“佗佗有干爹喽!”他情不自禁地哼起鲜卑情歌,她低低和着,想不到自己也会得到歌谣中的幸福。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等回到西域,我一定补给你一个最热闹喜庆的婚礼。”“不用!跟我回宸都祭拜我爹娘就可以了。”她要告慰爹娘在天之灵,让他们为女儿放心。

      慕容豫的神色里现出了她看不懂的复杂,她有些困惑。“好!我们不仅要祭拜二老,还要去祭拜陶槿。”他咬住了她的耳朵:“我要让你的陶哥哥也放心,我会替他照顾好你的!”他作势又要吻住她脸颊,她却装作去哄佗佗,又一次避开他。

      他心如明镜,假装不在乎地说:“还记得三年前在长乐居么?那可是我第一次吻女人……”

      她横眉立目,指着他的鼻子佯怒道:“好啊,你还亲过哪个女人?”

      “芳儿吃醋了!我娶了个醋坛子!”他又把她拉回怀抱,认认真真说:“除了芳儿,我慕容豫从没碰过别的女人,以后也不会!”

      她惬意地躺在他怀中,心头却突然闪过一丝隐忧。他那么了解她的经历,可这几年他都做过什么?她几乎一无所知……

      景暄对着镜子整理仪表,父皇派他去郊外主持祭天仪式,祈祷上苍保佑弘殷五谷丰登、风调雨顺。虽不过是个仪式,却可看出父皇对诸皇子态度的微妙变化,以往总是落在二哥或四哥头上,今年在皇后的坚持下,他如愿得到这个机会,在全体朝臣前一展自己的风采。

      镜中映出身后女子,王妃崔芷轻柔地绾着他的长发,用心梳理着。她什么事情都喜欢亲力亲为,似乎天生就懂得他的心,所有的一切都正合他心意。

      “笑什么?”崔芷见他对镜微笑,自己也笑了:“殿下,你的风采会让所有人失色的!”景暄目光有些飘忽,记得芳紫为他绾发时,常常红了脸,不敢去看长发飘扬的他,他也曾令她心动么?

      崔芷感受得到王府里笼罩着另一个女人的影子,隐约听说这里曾有过一个鲜卑侍妾,可景暄从不许人说起,自己也绝口不提。

      就算景暄夜夜伴在身边,她也觉得他不属于自己。为什么他午夜心痛时,总要挣开她的怀抱?她多想为他分担一些痛!

      她的对手不是丁丽质,那个失宠的女人一心扑在孩子上,她的对手,是她看不见摸不到的女子……

      “阿芷,怎么啦?”他攥住她停滞的手,放到嘴边吻了一下:“还要提醒我什么吗?”她有点走神,忘记了给他梳头。

      崔芷收回心,忙着为他绾上发髻,说道:“我在想,如果四皇子发难,殿下千万不要回击他。交给我家叔伯对付就可以了。”

      他微笑点头,她是他的贤妻,更是他的好帮手。他会回报她的家族,这比感情更重要。

      “好芳儿,醒醒!娘子?佗佗妈?”她被慕容豫换着法子叫醒,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她都不知什么时候睡去的,慕容哥哥的怀抱,总是那么让人依赖。

      他有点埋怨地说:“都是佗佗妈了,还像小时候,总得我叫你醒!”她挑起眉,甩开他搭在肩上的手:“才把我娶到手就说我,太过分了!”

      “唉,我还这么年轻被你牢牢拴住了……”他一脸叹息。“你可答应要照顾我一辈子的!”她抓住他手指,硬要跟他拉钩,要他再也没办法反悔。两人一个拉一个躲,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哈哈笑个不停。

      “芳儿,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闹得累了,他搂着她躺在地上,静静地问。

      芳紫扭脸望向杳无人迹的浩瀚草原,明白他们不能在此久留。“慕容哥哥,我听你的。”她无精打采地回答,一点儿也不想回到热闹的人世。

      他直起身,严肃地说:“我担心柔然真的与弘殷暗自勾结,那我们该怎么办?”“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只能尽力而为,破坏柔然与弘殷之间的关系。”她正色说道,不再那么漫不经心。

      “我正是这样想的。”他攥紧了拳头,目光中涌动着勃勃野心:“我要去探明柔然的内部情况,然后再潜回城中。”他只说出了计划的一部分,并没有告诉她更多。

      她不假思索地说:“我们一起去!”“不!”他冷静地告诉她早就想好的安排:“你只能一个人先带佗佗回阿妈家里,那儿比城里面更安全。再者,你可以尽快掌握城中局势、随机应变,我的同伴若是机灵点儿或许也能与你接应……”

      从小就信服他的话,她不想成为他的累赘,没有再反对什么。

      “只是,还不到一天,我们又要分别……”他握着她双手,愧疚地说。

      “这回我不怕分别啦,因为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她活泼地笑起来,掩饰着心中的不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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