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司马传》丞邪

31、第三十一 章

　　“安贵是什么身份？我的安隆可是正经的公主！”柳蒹葭没有像今日这样维护过自己的女儿。
　　“夫人，那是陛下和太后的决定，可不是奴婢乱说的。”侍婢站在饭桌旁无辜叹息。
　　柳蒹葭挣扎摸索着床边站起来，脸上两个漆黑□□，疤痕交错，光秃斑驳的头皮。侍婢又惧又恶往后退开几步。
　　干枯发黄的双手直直伸出，不停的四处探去。“来扶我！”柳蒹葭急的尖叫，实在难以入耳。侍婢无可奈何，只能一步一步挪过去，离着她稍远的地方伸手扶住她的双臂。
　　柳蒹葭何曾被人这样嫌恶过，左手伸到右手臂处，狠狠抓住侍婢的手。侍婢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敢叫出声。
　　“我就是再落魄，也轮不上你这样的贱人轻贱！”手下用力，柳蒹葭多日未修剪的指甲，又长又尖，全部陷阱了侍婢的手背的肉里，侍婢哭叫起来，跪了下去。手却还高高举着被柳蒹葭掐紧。
　　“去，把戚南王给我叫来！”
　　姜醉凝因为安隆和亲的事，连着几日都不痛快。今日早朝得了旨意，由她亲自送安隆公主出嫁。下朝后，姜醉凝直奔将军府。
　　“言禾！”
　　言禾正被铜钱缠的一头的火，正要出门，就撞见来找他的姜醉凝。
　　“怎么了，脸都气红了？”姜醉凝不解。
　　言禾深呼一口气。“你来找我什么事？”
　　忽然后院听得铜钱的叫声，“言禾——你给我站住——”
　　姜醉凝好奇向言禾身后望去被言禾推了一把。“走，去喝两杯。”
　　万家香酒楼最出名的就是他们家的独门秘酿。没有特地取名，只老板姓老，故百姓都称呼一声“老酒”。
　　两个人都是一肚子的郁闷，三两杯下去都没有互相劝阻。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姜醉凝笑，“我的事不着急，你刚才是和铜钱怎么了？瞧你气成那样，怒发冲冠的。”
　　“我......”言禾话说了个话头就堵了，摆摆手：“罢罢，不说也罢。”一口酒闷下去，“你说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这么，这么奇怪的姑娘。”
　　“她不好？”姜醉凝夹了一块肉片放到嘴里问。
　　“什么好不好的，就是没见过这么不知羞的。成天把嫁人挂在嘴边。”言禾似怒似嘲。
　　“你们即有夫妻之实，早日成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谁同她，同她什么了。”言禾不知是酒气上来的还是羞恼的，通红通红的。
　　姜醉凝不信，龇牙瞪眼的。
　　“真没！”言禾急了，指天发誓，“我能跟她有什么，我就天打雷劈的！”
　　“成成成，没什么就没什么。发毒誓做什么，不过我看铜钱是真喜欢你，你不如考虑考虑。”
　　“姜醉凝你有事没事，没事你就回去好好盯着你的瘸子。你就是心大，他心里怎么想的，你是一点都不了解。”言禾还要再喝，被姜醉凝压下他欲举起的酒杯。
　　“小酒怡情，大酒伤身。你最后那句什么意思？”姜醉凝抓住来言禾的言外之意。
　　言禾笑笑，“你啊，性子养的跟男人一样，秦玊砚心思沉，你怎么是他的对手，以后可别来找我哭。”
　　姜醉凝越听越迷糊，又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到你了，找我什么事？”言禾放弃了酒，转而抓了几颗花生米在手中剥着。
　　“安隆要出嫁单蒙了，我怕她以后......想你帮我配一盒以防万一的解药，保她平安。”
　　“安贵两年就死了，她能坚持多少年？单蒙狼子野心，弄死她的方法千千万，你能料到？”
　　姜醉凝沉默了一阵，抬头笑道：“我能为她做的不多，就算是多此一举，也想给她尽尽心。我真的把她当成妹妹。”
　　言禾闻言，淡淡道：“明日来取。”
　　言禾午时跟她说的话一直成了她的心结。姜醉凝这个人从来做事都是快刀斩乱麻，当晚就决定，她不再等了，她今晚就要——转头看看坐在床上看书的秦玊砚，要不还是隔两天再说吧？
　　“有话说？”秦玊砚问。
　　“没有！”姜醉凝连连摇头。
　　熄了灯，姜醉凝眼前一时不能适应，有瞬间漆黑不能分辨左右。秦玊砚的手就这么适时的伸出来握住她的手，稳住她的身体。
　　秦玊砚的手温暖，纤长。她的手，粗粝，宽阔。却无比贴合地交握。
　　秦玊砚刚要抽回手，被姜醉凝反手握住不放开。
　　黑暗给姜醉凝带来了一些勇气，让她说出她原本要说却又退缩的话。“阿玊，你还记得我去丰饶关前说的话吗？”
　　秦玊砚身体的僵硬通过他的手传递给了姜醉凝知晓。
　　“不记得了。不早了，困了。”
　　“没事，我记得。”姜醉凝松开了他的手，秦玊砚还没来得及庆幸姜醉凝偶然的不坚持，突感一阵凉风，不等他反应，姜醉凝就这么掀开了他的被子钻了进去。
　　“不是睡觉吗，一起一起。”姜醉凝挤进秦玊砚被窝里，背对着秦玊砚，声音里有些狡黠更多的是不安。
　　秦玊砚愣了片刻，几次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开口，双手撑着慢慢挪进被窝却让自己尽量不贴着姜醉凝。好不容易躺进被窝，姜醉凝一个翻身，一手搭在了秦玊砚的胸前。
　　“阿玊。”姜醉凝的唇贴在秦玊砚的耳边，呼出的气息全部拂在他的耳侧和脖颈上，像是羽毛轻轻的搔挠，让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我们做真正的夫妻。”姜醉凝发誓，这是她迄今为止说过最羞人的话。幸好夜色中谁都看不见，姜醉凝浑身都要红透了。
　　秦玊砚听着都觉得脸红又心跳的狂乱。
　　他是怎么喜欢上这么个说话全无遮拦的丫头的呢？
　　“姜醉凝，你......”
　　“你上回不是叫我凝儿叫的挺顺口吗？怎么说变就变啊。”姜醉凝脸埋进秦玊砚的肩窝里闷声抱怨。“你就私底下这么叫我，也不会有人笑话。”
　　秦玊砚无语了一会就听得姜醉凝平缓的呼吸声。
　　“姜醉凝，姜醉凝。”秦玊砚唤了数次未果，又不忍心推开她。“凝儿......”
　　“哎，什么？”姜醉凝抬头，得逞后笑的得意。
　　“你去睡自己的被窝。”秦玊砚觉得他一定要义正严词，这样她才能识相。
　　可秦玊砚又岂知，因为他一开始就没有拒绝她，现在再说，已经晚了。
　　“不要，一个人睡多冷清啊。两个人挤挤还省条被，更暖和呀。”姜醉凝说这话的时候脸皮已经厚了一层。“哎呀，好了，别那么多话了。我困了，睡了。”
　　秦玊砚还要再说，姜醉凝横放在他胸口的手已经捂上了他的嘴。
　　“好好睡觉，乖阿玊。”
　　秦玊砚无处安放的左手最终还是落在了姜醉凝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把被子向上提了提，盖住了姜醉凝的肩膀。
　　他闭着眼感受着姜醉凝的呼吸的起伏和心跳，没多会姜醉凝就睡着了。秦玊砚却难以入眠。抱着她睡觉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很新奇又好像自己其实已经期盼了很久。拿下姜醉凝因为睡着而滑到他下巴处的手，秦玊砚握紧她的手，让她的手贴着他的心脏位置，紧紧压下。
　　请允许他自私这么一下，只一下。秦玊砚心中默默祈祷。
　　行军打仗已经让姜醉凝习惯早醒，睁开眼，她就立即感觉到身体被束缚，刚要挣开，手却僵在了半路。
　　抱着她的人是她的阿玊。转动了下眼珠，姜醉凝保持着现在的被秦玊砚由背后环抱着的姿势一动不动。秦玊砚均衡的呼吸从她头顶越过，让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变成一个“爷们”。最起码，秦玊砚还是愿意把她当成一个女子来对待。
　　她如今，可以是任何人的大司马大将军，却唯独只是秦玊砚的一个妻子。这样的身份认知让她觉得由心底里觉得满足。
　　如果能就这么跟秦玊砚过一辈子，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姜醉凝喜滋滋地想，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去将军府取药的时候，铜钱正在跟言禾下棋。光是姜醉凝看到的，铜钱已经悔棋四五次了。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无悔大丈夫？”言禾不愉。
　　铜钱嘻嘻道：“我是女子，不是什么君子和丈夫。要不你给我当丈夫？”
　　言禾近来只要碰到铜钱就是一点就炸的脾气。“走走走！哪凉快哪待着去。”
　　铜钱不依：“就这凉快，我就待这！”
　　言禾也是被她噎的无语，对着她挥手赶了两下。“技术太差，跟你下棋，没半点意思。你快让开，让她来陪我下两局。”
　　铜钱带着埋怨地看了看姜醉凝，又不服气的对着言禾吐舌头做鬼脸。“你就是个呆子！天天下棋，没人就自己左右手自己下，我这是好心陪你，有着好的了就用不上我了，真是薄情寡义。”
　　“我可不陪你下，回回都输。我家那位好像对下棋还有些研究，你不如没事就去跟他下好了。”姜醉凝想都不想就拒绝。
　　“呵，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