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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二十八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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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醉凝握紧铲柄,她真的很想杀了她给姜峤给眉子祭奠。
“你死在这里只会搅了我哥他们的安宁。”
明珠却如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指着姜醉凝,笑的直不起腰:“哈哈,姜醉凝,你心太软,这注定是你最大的缺点和败笔,迟早要你的命。”
“不,该你还的,你一笔都不能少。”姜醉凝喃喃道。
眼见明珠疯笑着往前颠三倒四地走去,直至消失在不远处的山林中,林中栖息的鸦雀惊飞而起。她闭着眼,半天才能平复下自己的上涌的情绪。再睁开眼时,天已经半亮,天际缓缓升起的一轮金黄的日。
时辰不早了。
再过一个时辰,就是东阳长公主下葬的时候了。
哥,我送长公主来陪你。姜醉凝对着眼下的坟墓心说。
陈陵已下旨辍朝三日,追封:懿怀公主,并下令,在京安长康坊立公主庙,以此悼念为东阳长公主追福。
后史卷记载:上哀痛之,自制挽歌词,令百官继和。又许百官祭以金贝,寓车,廞服,火之,民争取煨以汰宝。及葬,帝与妃坐大延门,哭以过柩,仗卫弥数十里,冶金为佣,怪宝千计实墓中。
都太后自东阳长公主逝去那天开始终日以泪洗面。玉阳进宫探望,劝说安慰,陪着都太后哭了整整一天,眼睛已经是红肿不堪。
“母后,身体要紧。皇姐已经去了,您这样哭下去,眼睛要吃不消的。”
都太后右手撑着额头,眼泪还是缓缓流着。
“皇上驾到——”
陈陵一进慈仁宫就见到都太后和玉阳还在那边啼哭不止。
“玉阳给皇上请安。”玉阳公主跪地施礼。
“皇姐请起。”陈陵虚扶起玉阳,“皇姐多加劝慰母后才是。逝者已逝,母后也要节哀。”
“可怜我的东阳至今还未有一儿半女就这么走了。”都太后思及此更是伤怀。
陈陵心头似被针扎,面色一滞。“母后,皇长姐一定不希望你这样难受,日后玉阳生出孩儿,一样可以恭顺母后膝下。”
玉阳连忙附和。
终于都太后止了泪,清梦送上锦帕为都太后掖去泪痕。
“皇上,如今你已登上皇位,膝下子嗣不免显得荒凉,需得抓紧,这后宫女子也着实太少。还有玉阳,成婚这么些年还未有上孩子,是不是那个安长建......”
“母后,安长建身体没有问题,您别瞎猜了,无非就是他偏爱那些野花野草,看不上儿臣罢了。”玉阳对着都太后抱怨着她过得不如意。
陈陵不喜。他这个二姐,从来都是个只能想到自己的,成了公主后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安长建是她自己一意孤行要嫁的,如今不如意了就要来告状,若不是她死活不肯安长建上战场,以安长建的本事,也不至于至今都只能依仗驸马身份得个军候之位。
“他区区一介武夫,小小军候竟然敢......”都太后生出怒意。
“母后,安长建就是一匹野马,性子难训,把他困在京中实在是让他不得志,朕对他已有另外的安排。”陈陵说。
玉阳猛地抬头睁大眼看向陈陵。“皇上,你要把安长建安排到哪里去?”
“朕自有朕的决断,皇姐是要干涉朝政?”陈陵不留脸面的话不加修饰地说出来,玉阳和都太后皆为之一怔。
“皇帝,你这是说什么?”都太后不敢置信地问。
“朕只是在提醒玉阳,不要太过任意妄为。”陈陵正色。
玉阳心头忽沉下去。
“安长建!”玉阳一回公主府就满府叫喊着,声音尖锐,下人们都躲的远远的,不敢上前。
而她口中的安长建此时在书房中实在是烦厌,不得已才走了出来。
玉阳一见到安长建就冲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拼命摇晃,奈何她的驸马身强体壮根本不是她能撼动的。安长建一手握住玉阳的两个手腕推了出去,幸好被可人扶住才不至于摔到地上。
“你竟然敢打我!你不要命了吗?”
“你发什么疯?”安长建呵道。
玉阳怒火中烧,“你是不是跟皇上说了什么?”
安长建更是觉得莫名其妙,“说什么?说你嚣张跋扈还是草菅人命?”
“你是不是跟皇上说你不想跟我过下去了?”
“哼,我倒是真想。”安长建自认向来光明磊落,做事坦荡。
玉阳审视了安长建一会,问:“真不是你主动请缨去战场的?”
战场?皇上有意让他上战场?安长建眼中一闪而过的欢喜没有能逃过玉阳的眼睛。
“你竟然想上战场送死?”
安长建冷睨着因为极度气愤而显得狰狞的玉阳,冷冷说:“死在战场总比待在公主府终日家宅不宁痛快。”
玉阳咬着下唇,眼中含泪怒视着眼前无情无义的男人,心下荒凉。
这日姜醉凝推着秦玊砚的轮椅前往永泰客栈。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宿啊?”店小二走上前招呼。
“有位叫言禾的大夫是不是住你这?”姜醉凝问。
店小二面露难色。
“哦,那是家兄。前几日因为跟我置气,这才搬了出来。今天我是来找他回去的,这样,你帮我准备一桌酒席,就送到他房内。”姜醉凝笑说着,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小钱袋放到店小二手中。
店小二掂量了两下,欢欢喜喜地去安排。
“世间生活百态,你已经学到了九成九。”秦玊砚轻笑。
“说我是老油子我又不会生气,说那么斯文,我就当是你夸我了。”姜醉凝也笑。
因为得了不少打赏,店小二麻溜的给他们找了几块板子放到楼梯处方便姜醉凝推着秦玊砚上楼。
“有劳。”秦玊砚说。
“您客气。”店小二谄笑。
姜醉凝和秦玊砚对视一笑。
言禾的房间在二楼最靠里的一间。店小二敲了敲门。
“哪位?”言禾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有一丝不可忽视的紧张。
“客官,您妹妹找您你来了。小的来给您上菜的。”
“等会!”言禾突然叫了一声。
姜醉凝一听不太对劲,以为言禾出了什么事,一脚踢开门。
“啊——”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从屋内传出来。姜醉凝还未看清状况手先一步捂住店小二的脸把他给推远了。秦玊砚早早侧过了头。
言禾裸着上半身面色赤红看向姜醉凝。
姜醉凝咽了咽口水,尴尬地把门又给关上了。
“那个,小二,要不,你等会再上菜吧。”
“哎,哎。”店小二也是惊吓到了,收拾了地上泼洒出来的菜就赶紧走了。
两个人在门口等了片刻,姜醉凝望着天花板,问:“想不到言禾这么生猛。青天白日的,就那什么。”
秦玊砚附和,“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我欺。”
一盏茶的功夫,门被言禾打开了。
姜醉凝先探了个头看屋里的两个人都衣着齐整的,才推着秦玊砚进来。
言禾脸色猪肝一样,反倒是那个衣着鲜亮的女子全无顾忌,狼吞虎咽着一桌子菜,还满口:“饿死了饿死了,太累了。”
姜醉凝看向言禾的眼神都不太对了。
言禾轻咳了一下,以掩饰自己的尴尬,见铜钱全然没有反应还在大吃大喝,言禾咳大声了。
“你嗓子不舒服?回头我给你做个润喉丸润润喉。”铜钱真诚地说。
言禾想自己还是药死她一了百了。
“这位姑娘是?”姜醉凝笑问。
“她是......”言禾还没说完就被铜钱截过了话。
“我叫铜钱,你在甲县病的快死的时候,就是我救的你。这么快就把我忘啦?”
姜醉凝认真回忆自己在甲县病中听到的声音,“原来是姑娘救了我,只因那时事情紧急没能当面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实在惭愧。”
铜钱一拱手,跟江湖侠士一样说:“好说好说。现在谢也一样。”
姜醉凝语塞。
“姑娘是鬼乡族人?”秦玊砚坐在铜钱对面问道。
铜钱手中的筷子停了一下又继续。“淮王从哪里看出来的?”
“听我夫人说过一次甲县的事,不难猜到。”秦玊砚说。
“哦,是吗。”
“不知姑娘所学是大巫医术还是小巫医术呢?”秦玊砚追问。
铜钱终于抬头看向秦玊砚。“你懂得还真多。不巧,我鬼乡族如今就剩我一人,学艺不精,只会一点小医。”
“当真?”秦玊砚眼神是能看进人心底的尖锐。
铜钱道:“当然。”又转而看向言禾,“姜醉凝,你不是要谢我吗,你把言禾让给我如何?”
“铜姑娘,这怕是使不得。言禾是我兄长不是一个物件,说是给你就给你的。若是你与我兄长情投意合,我愿做个媒人,但是这还是要看我兄长的意思。”姜醉凝看得出来眼前这位姑娘有多中意言禾。
“喂,呆子,快说你喜欢我,我们择日就成亲。”铜钱在桌底下踢了言禾一脚。
“我......”言禾刚要说什么,铜钱就掩面哭道:“你不娶我还跟我睡一个被窝,人家以后还要不要活了啦?想不到你这人模人样,却要做那些始乱终弃的负心事!”
要不是这位姑娘救过自己,姜醉凝真有点觉得这姑娘有病得治。
言禾右手掩上额头,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我跟你根本什么都没有!”
“你竟然睁眼说瞎话,他们可都见到了!”
姜醉凝看着言禾吃了哑巴亏的烦躁样子,忽然想到,这姑娘还真有本事,能让言禾这么心烦气躁的,除开她,铜钱是独一个。
“你来找我做什么?”言禾不去理会铜钱的胡搅蛮缠问道。
“你就一直住这?既然你决定暂时要留在楚京,那跟我回将军府住吧。”
“我......”
“好啊好啊。走吧走吧。”铜钱又一次抢了言禾的话,连让言禾矜持拿乔一下机会都没给。
姜醉凝觉得,这样一个缺心眼的姑娘和言禾在一起,挺好。
于是言禾就这么带着铜钱住进了将军府。自姜峤死后,将军府就一直冷冷清清的,这会铜钱来了就显得有了人气也热闹了些。
突然管家粱叔走来告诉她,府外来了位稀客。
姜醉凝出门相迎。
“周太尉,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
周彦微笑摇头。“此番前来,不为其他,只为给前任骠骑将军上柱香。”
这周彦来将军府就已经很奇怪了,这一来就要进祠堂,还是给姜峤上香,就更让姜醉凝百思不得其解了,但又不好直接问出口,只能领着周彦往祠堂走去。
周彦果真如他所言,给姜峤上了柱香,站在那却什么都没说。
“周大人来这就为了给家兄上柱香?这说法恐怕有点牵强,还请大人能如实相告。”姜醉凝站在一边看着,没忍住还是问了。
周彦转过身与她面对面,这才让姜醉凝得了机会细看,发现他这几日明显老了许多,两鬓的白发都已经生出来了。他今年不过四十一?四十二?忘了,但是相由心生,周彦这憔悴的样子,看得出对东阳还是用情至深的,只是这世间的事还真是让人唏嘘。
“姜司马,东阳死前曾经求我让她与汝兄合葬。”周彦淡淡说道,也看不出喜怒。
姜醉凝有点难堪地赔笑。“公主该是一时兴起,周大人不用太放在心上的。”
周彦笑了笑,摇头。“东阳是个长情的女子。外头都说公主因为先皇驾崩,父女情深,才追随先皇而去,那都是些表面文章。其中真正的原由你我二人还能不清楚吗?奈何我竟然钟情这样深情又绝情的女子,到最后这样的结局,是该有的报应。报应我当初向还是太子的皇上提出迎娶东阳的条件,逼得她不得不嫁给我。”
姜醉凝几次张口又觉得无从开口。
“他们生前本就是有情人,没能在一起,死后,我还是不想把公主还给姜峤。”周彦本就算是长了姜醉凝一辈,这会竟然在跟她说着肺腑之言,让姜醉凝无端的就对他生出同情。
“长公主心善,必定会体谅你的。”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一束断发托人送来,求她将之与姜峤合葬。但是这话,姜醉凝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了。
“希望如你所言。”周彦苦笑。“今日前来叨扰将军了。”
姜醉凝道:“周大人保重身体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