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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二十六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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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醉凝冷眼看着陈陵对着她笑,扯开自己身上的包裹打开包裹里的箱子,倾倒后滚出一颗血迹斑斑的人头,耳边响起接二连三的吸气声。
“姜将军,你这是何意?”
“大殿之上,不敬陛下,莽撞无礼,姜将军你把这朝堂当成什么了?”
一群应和之声。
姜醉凝充耳不闻,倨傲地扫视了一干重臣。
“好了,姜将军为我大泽立下汗马功劳,朕宽恕她这一会。众爱卿,退朝。”
“这......”众臣无奈跪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众臣下朝,朝堂之上只留了陈陵和姜醉凝二人。地上那颗阿吕休的开始腐坏的头颅已经被宫人带了下去。
“我哥呢?”空荡荡的大殿上,姜醉凝的声音显得很清冷。
陈陵走下龙椅,走至她面前,伸手就要摸她的脸,姜醉凝偏过头,毫无遮掩的躲避。
这次陈陵却没有如上次一般放过她。
陈陵拳脚功夫极好。以为这些年不带兵不打仗,养尊处优会带累他有所退步,不想竟比之以往更加精进。三两招,姜醉凝没能躲过去反被陈陵制住双手反缄在身后。姜醉凝也不挣扎,冷声说:“陛下是想试试末将的身手?还是想以欺君之罪处置末将?”
陈陵嗅出姜醉凝身上有股异味,再加上她一身的风尘仆仆的样子,料想她也有几日没有洗漱过了。
“比不得陛下后宫的胭脂香,陛下还是放开末将,免得污了陛下。”
陈陵却笑:“小凝想要,满宫里的胭脂水粉都送于你可好?”
看来陈陵是没准备轻易松开自己,姜醉凝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一脚反踢了陈陵膝盖,陈陵未及躲开,中了一脚,松开姜醉凝,弯下身揉了两下膝盖。
“小凝这几年是真的厉害了。”
姜醉凝离他远了几步,说:“走前,我把我哥好好的送进宫里,回来了,请把我哥哥好好的还回来。”
陈陵看着此刻防备着他,甚至是对他有了怨怼的姜醉凝,收了自己想要亲近的心思。
“姜峤的尸体,保存在止霞宫里。朕给他吃了一颗故存,你放心,还是原来的模样没有变化。”陈陵说着走近了她几步,却又被她退开了。
“谢陛下恩典。”姜醉凝说着就要去,陈陵说:“朕陪你。”
姜醉凝没有说话,任由陈陵跟在她身后一同前往止霞宫。豫王还没有被划有自己的封地,张夫人还住在止霞宫。
陈陵和姜醉凝到达止霞宫门口时,张夫人领着侍婢早早迎在门外。
“老身叩见陛下。”
陈陵并未看向跪地行礼的张夫人,说:“平身。朕与姜将军来此接家兄回府,你带路吧。”
张夫人在侍女搀扶下起身,躬身作出“请”的姿势。
姜醉凝这会根本顾忌不了陈陵对姜峤的称呼是否合理,她只知道,她的哥哥,真的死了,不是一个阴谋,不是一个玩笑。
即使早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即使自己已经哭了多日,即使自己曾经一度想去和父兄团聚,都及不上此刻亲眼见到姜峤这样安安静静躺在那个地方。
脑子里闪过的都是姜峤生前的样子,从小性格就闹,没有消停的时候,哪怕,哪怕是装傻的这十多年都是尽力让她察觉不出他的落寞和孤苦。这样一个从小到大护着她,爱着她的哥哥,这会平静的脸上不见一丝死前的痛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姜醉凝站在姜峤身体旁,一动不动,陈陵看着姜醉凝脸上痛苦的神情,心头是被锉刀慢慢消磨的疼。
姜醉凝弯下身,理了理姜峤的完好的衣服,摸了摸姜峤苍白干净的脸,一滴眼泪没有控制住落在姜峤的眼处,顺着脸颊流下,如同姜峤也在哭泣一般,姜醉凝慌忙用手抹去姜峤脸上的泪痕。
“走,我们回家。”姜醉凝背起姜峤冰冷的身体,一步步走出这座掩埋着无数冤魂的深宫。
“小凝......”陈陵站在姜醉凝身后看着姜醉凝艰难地背着姜峤沉重的尸体,渐行渐远,陈陵站在姜醉凝身后,看着,仿佛耳边都是她抽噎的声音。不需要站在她身边,不需要抬起她不肯示弱的脸,他能知道现在的姜醉凝是怎样的绝望。
就像那时候姜简刚死,姜醉凝也是这样,不肯哭给别人看,一个人走很远,把他拒之门外。
刚出宫门,姜醉凝愕地微张着嘴。
秦玊砚由少炀推着站在宫门外,正对着她。
“我来接你跟姜峤回家。”
姜醉凝想这是她这辈子听过最让她心动的话。
姜峤的尸身安置在将军府的祠堂中,秦张氏早早就来收整了,整个将军府在阴云密布的这天,伴随着不时细微的抽泣声,呜呜咽咽,听得人心情更加沉重。
秦玊砚看着姜醉凝如抽走主心一样歪躺在床上,面无表情。
没有人会这时候来打扰他们。秦玊砚陪了她一整个下午,她不吃不喝,他也一样。直至深夜,姜醉凝的姿势没有变过,秦玊砚也没有。
“你为什么不劝我呢?”姜醉凝干着嗓子问。
“你要我劝你什么呢?”秦玊砚反问。
“阿玊真是与众不同。”姜醉凝说。
迁怒是人的本性,劣根性,控制不住,说来就来。说出口收不住的还有自己随之而来的内疚。
“阿玊......”
“没事。”秦玊砚阻止了她要说的话。“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
“阿玊,办完我哥的丧事,我不做司马,你不当淮王。带着娘,我们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活下去。好不好?”姜醉凝近乎痴地畅想。
秦玊砚听着她的“痴人说梦”,随着她的意说:“好。”
姜峤的丧事办的不是很隆重,一切从简。李酉他们还没抵达楚京,说是烧纸迎客,也就只有洛邑阳前来追悼。
洛邑阳对姜峤说不上了解,但由心觉得可惜。父亲吩咐自己前来追悼,看着将军府门可罗雀的景象,洛邑阳深感世态炎凉。
“姜将军节哀顺变。”洛邑阳说。
姜醉凝欠身不语。秦张氏见状上前接待了他。
“老夫人留步。”洛邑阳拱手正要告辞,将军府大门外来了一位大人物。
“东阳长公主。”秦张氏洛邑阳同躬身行礼。
姜醉凝料想到了东阳会来。跪坐在火盆一边,没有行礼,没有迎接的意图。
秦玊砚看向东阳公主,素衣淡妆,脸色青白。秦玊砚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只是欠了欠身。东阳自然不会是来看他们。
东阳站在灵堂正中央,吩咐:“全部退下。我要和姜司马,叙叙旧。”
姜醉凝仿似没有听见,跪坐在那一动不动。包括秦玊砚在内其他人全部退出去。灵堂一下子安静的出奇。纸钱烧过的刺鼻气味,在两个人之间缠绕。
“长公主是要来为家兄上一炷香吗?”
东阳没有动身。忽然发问:“姜醉凝,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我父皇提出退婚?”
“公主心里不是有答案了吗?”姜醉凝将手中的两张纸钱投入火盆中。其中一张被热气蒸飞,落在了火盆旁边烧灼着,很快化为灰烬。
“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我只知道,是你当初进宫跟我父皇说,不想拖累我,决意退婚。父皇还曾劝说一番,可是你却坚持替你哥做了决定。可是现在,事实却告诉我,姜峤,根本没有傻。”东阳字懂事起流泪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她记得自己有三次流泪都是为了姜峤,次次心如刀绞。
姜醉凝冷冷哼笑一声。“公主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徒增伤感。既然公主恨了我那么多年,不妨继续恨下去。”
东阳走至棺边,手搭在棺上,细细看着姜峤“睡着”的样子,忽然笑了,堵得难受的嗓子发不出声,背对着姜醉凝,东阳咽了喉中堵住的怨气,轻声说了一句姜醉凝听不清的话。
尔后转身。
“姜醉凝,我是恨你,且这个恨,会一直延续到我死那一日。”
姜醉凝漠然以对。
“恭送长公主殿下——”
姜峤于三日后下葬。阴雨天气,寒凉湿润,最是适合诀别。
秦玊砚的双腿因为湿气,疼得一阵一阵,却坚持随同送葬。姜峤躺在棺中,盖棺的时辰被姜醉凝一拖再拖。
我再看看他,再看看,就一眼......
秦张氏不忍再看,别过脸抹了几次泪。
天快降大雨了,此时大风骤起。
秦玊砚最后拉住姜醉凝,“盖棺。”
这次姜醉凝无力再去制止,跪在秦玊砚身前,小兽一样呜咽,被秦玊砚抱在怀中。
不哭,不哭,你还有我,还有我。
姜醉凝的哭声很快被大雨盖过,翻出的新土被重新埋进去,一铲子一铲子的泥土覆上姜峤躺着的棺盖上,很快掩埋了姜峤的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