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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二十五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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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县今日大雨。
姜醉凝醒过来的时候,外头正雷声大作,雨下的稀里哗啦的。她躺在床上半天没有开口说话,空洞着目光。
言禾推门进来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发呆了有一个多时辰了。
言禾见她清醒心中一喜,却没有开口。
姜醉凝转动了下眼珠,看着站在床边的憔悴的言禾,嗓子干哑:“言禾,谢谢你。”
言禾难得对她没有板着脸。微微笑起来:“不客气。”
“言禾,”姜醉凝收回视线看着床顶,“明天我们就分道扬镳吧。”
言禾没有立即回复她,坐到桌旁的凳子上。“你说,事事就是这么奇怪。你不想我走的时候我跟你说我要走。你希望我离开的时候,我又觉得自己不是那么想走了。”
“言禾,我这次回去死活都不是定数,你何必搅进去。”
“你要是没地方我住,我自有去的地方。来去都是我的自由。”言禾说。
两个人互相没话。
像是突然想到的,言禾说:“对了,克王反了。”
姜醉凝先是一惊,后又慢慢暗下了神色。“在他手上,克王就是个玩意儿。”
言禾笑起来:“你是说哪个他?”
“你说呢?”
克王之乱,从起兵到逼宫,不过寥寥数日,成败就此成了定数。
太子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父皇龙塌前,看着已经是弥留之际的皇帝,这次他没有再等自己父皇先一步开口。
“克王,哦不,现在已经是乱臣贼子了。罪人陈阡,曹为世,席敏之等人皆以押至天牢,听候父皇发落。”
“吾儿,果然好手段。”皇帝闭着眼气息奄奄。克王谋反那日,怒极攻心,晕死过去后,醒来就再不能动弹。
太子嘲讽一笑。
“为了这个皇位,你连自己的嫡长子都能舍弃,你,比朕狠。”
“母后想来看看您。您要见见吗?”
这次事情,都后在这之中若说没有推波助澜,皇帝根本不会信。
“不必了。”皇帝说完这句的时候,停下休整了好一会自己的气息。才得以继续说:“她很快就会变成都太后,不必再来相见。朕,不想见她。”
太子不甚在意。
“父皇此刻想见之人,此生都不得相见了。”太子淡淡说。
皇帝浑浊的双眼已经透不出神色,只能心惊,他的儿子竟然知道?
“秦锐,到死都不明白,他这样谦恭谨慎,最后仍旧逃不开兔死狗烹的下场,仅仅是因为,父皇看中了他的夫人,秦张氏。”太子似乎是说出了一件让他觉得太可笑的事,脸上的讽刺越来越明显。
涵娘,张书涵,秦张氏。
皇帝已经看不清太子的面目,却因被戳破心中丑陋而胸口不停剧烈起伏。
“逆子!你这个逆子!”
“父皇以为,你杀了秦锐,秦张氏就是你的了?你以为你当初毒害秦玊砚不成,导致他残缺一生,他母亲就能因为你的一片痴心,原谅你的不得已?”太子似乎是找到了泄愤的出口,狠狠撕开了自己父亲的伤口,“父皇,你太天真了,太,蠢,了。秦张氏这辈子,都不会是你的。”
“闭嘴!!!明明是我先遇上的她,先倾心于她!她本就该是我的!没有秦锐,她就会是我一人的!秦锐他该死!”皇帝用尽力气的怒吼都传不出这巍峨辉煌的常乾殿。只余太子一人听到他错乱到忘了自称的自欺欺人的话。
皇帝双手反撑着自己靠上了一点枕头,看着眼前模糊不堪的人影,粗喘着气,突然大笑,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你呢?你跟我一样,一样。你喜欢姜家那丫头,可是呢?她父亲死了,被你父皇我杀的。她要是知道她哥哥,当年就是被你害的坠马,你以为,她会跟你在一起?你也得不到!得不到!哈哈哈哈——”皇帝笑到一半就被太子打断。
“我跟你不同。姜峤已死,没有人会知道当年的事。父皇这么疼爱我,为了让我更适合这个皇位,不惜扶持另一个儿子让我学会争权夺利,既如此,那便多帮儿臣担待一件事,儿臣定会感激不尽。”太子阴森的面容即便皇帝看不见,都觉得由心底的发寒。
“你——”一句完整的话都还没有说出口,皇帝怒极瞠大的双眼来不及闭上,最后那口气就这么阻在喉中。
太子站在那,看着自己父皇再无动静,闭上眼,眼皮间似乎是夹藏着水泽,片刻睁开眼,换上痛心凄哀的神色,走出了除开他们父子二人空无一人的常乾殿。
“皇上——驾崩——”
泽太祖,建国第二十二年,薨,享年五十七。
姜醉凝在路途中看到张贴的皇榜时才知晓,皇帝死了。
盯着那张皇榜,姜醉凝看了一遍又一遍。陈之昱死了?呵呵,陈之昱死了。姜醉凝心中没有想象中的痛快,反而有种,他为什么就能这么轻松的死了?他死了那么自己的仇和恨又该找谁报?
抓在手中的小块粟饼,被她攥在手心,收紧,松开后,掉落了一地的碎渣。
最近天气不好,时常下雨,天总是灰蒙蒙的,看得人都跟着压抑,烦闷。
秦张氏跪在祠堂,双手合十。秦玊砚被少炀推着轮椅定在秦张氏身边,挥手让少炀退下。
“太子继位,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秦张氏说。
秦玊砚看着自己母亲说:“太子,比其父更甚。母亲还不了解吗?”
秦张氏僵了一会,苦笑:“你还是知道了。”
秦玊砚动了动上半身,靠在了椅背上。“靠着母亲的脸面,我才保下了这条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秦张氏心痛又羞愧。“我愧对你父亲,更对不起你。”
“父亲不会怪你的。我生为人子,没有资格怪你。”
听着秦玊砚宽慰的话,秦张氏心如刀绞。
秦玊砚看到自己母亲抽搐的双肩,转动了自己的车轮,靠过去,一手搭在秦张氏右肩上。
外头雨下的越来越大,掩盖了秦张氏的呜咽。
太祖死后第八日,太子陈陵继位,封都后为都太后,太子妃洛氏为洛后。
似乎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又像是曾经的延续。
成王败寇,克王被关在天牢已经一个多月了。每天对着那一小方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曹为世,席敏之等人因为随同叛乱,株连九族,已于三日前斩首示众。
很快就到自己了吧。克王每天都在数着日子,他不想死。到了现在这种境地,他不得不承认,他是贪生怕死的。造反前的那种视死如归破釜沉舟的气势,早就在这一个月中消磨殆尽。
他原以为,自己是父皇疼爱多年的儿子,只要他诚心悔过,跟父皇说,他是受奸人所惑,蒙蔽了心智,即便父皇不会原谅他,也不会斩杀了他,可是,他等啊等,等来的竟然是父皇突然驾崩的消息,在对他还未作出判决的时候就死了!陈陵继位!
陈陵不会放过他的。
克王心知肚明。
突然一个太监领着两看守开了牢门。
克王大惊,还未说出一句话,就被两个看守死死按住,太监从袖中取出一颗乌黑药丸,掐住克王的下巴,两只指捏着药丸生生塞进了克王的嘴里堵进了克王的喉咙。克王想都没想就要呕吐,被太监随即灌入的水给顺进了肚里。
克王如一只死狗一样被两个看守压制在地上,无力反抗。
“本王要杀了你们这几个狗奴才!”睚眦欲裂,就是克王现在的样子了。
太监奸细的嗓子在这牢房中回荡着:“克王殿下,这是陛下给你的恩典。吃下了这颗救命药,你就能活了。”
克王死死盯着眼前这个装模作样趾高气扬看着他的太监,恨不能咬断他的喉。
“不行!我不同意!”都太后不敢置信自己儿子竟然要放柳蒹葭那个贱人随同曾经的克王,现今的戚南王去戚南。
“那母后想怎么办?”曾经的太子如今的皇帝陈陵批阅着奏折并未看向都太后一眼。
“我要她生不如死!”都太后厉声道。
皇帝说道:“让她看着她儿子终身不能有子嗣,活的人不人,鬼不鬼,还不够?”
“不够!自然是不够!哀家要她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都太后怨毒的样子让皇帝看在眼里,不由得有点心烦。
“那就随母后吧,再有三天,他们就启程要去戚南了。朕说了让柳夫人随戚南王前往戚南就一定是让他们活着离开楚京。母后明白?”皇帝说。
都太后心满意足:“母后自然是不会让皇帝难做。”
姜醉凝先一步返京,刚进楚京的时候就听得百姓说,二皇子因为谋反,本应该是杀头之罪,但是新帝仁慈念及兄弟情分,还是把二皇子封为戚南王送去戚南。戚南虽是全国最偏远贫瘠之地,但是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戚南,气候严酷地瘠民贫不说,前朝流放之地,盗匪猖獗,分封去那,陈陵还真是好手段。
陈陵没有想到,姜醉凝回来的会比预计早上半个多月。
敢在大殿之上横冲直撞的,陈陵想也就姜醉凝有这个胆子了。
朝服未换,容发未理,背着一个行囊,伤无数侍卫,带着肃杀之意冲进大殿。陈陵眼见着姜醉凝犯着大不敬之罪站在殿下,直视着自己,忽然笑了。
在场的文武百官皆是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