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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章十五 乔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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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五乔迁
这话正顺了易清寒的意思,他抬眼看了眼唐无药,又看了眼慕纥。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问:“怎么了?”
唐无药把今天傍晚在芦苇地里看到的景象同易清寒详尽说了,后怕地补了一句。
“老子原先就奇怪这村子里怎么都是女人,没想到这里头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情,奶奶地,还好咱运气好,被阿朔歪打正着给发现了,要不保不定那天我们也得落得一样的下场,去同那芦苇地的孤魂野鬼作伴去。以我之见,趁着那婆娘们没扯破脸,我们得赶紧走。”
易清寒心说,唐无药你可真本事,你师兄吃顿饭就能看出来的问题,你非得等到慕纥拉着你到尸骨地里去瞅一瞅才知道进退,都是唐门弟子,差别怎么这么大?以后还怎么行走江湖啊?但复又一想,唐无药一个技术宅,本也没怎么打算行走江湖。倒是慕纥这行为合了他的心意,顺道坐实了易清寒对他的猜测。
易清寒问:“那按你的意思,我们迁到哪里去?”
唐无药虽然察觉的晚,但主意定得快,他道:“来之前我打听过了,洛道这地方,以洛水为分界线,西岸升仙谷以北都是红衣教的地盘。想来这些女人都不是好惹的,又人多势众,是条威猛的地头蛇。迁到临近的村落里去肯定是不行的,我们直接渡过洛水,去李渡城,中间隔了神策军的营地,料想来她们的手再长也伸不过岸。”
唐无药的法子虽然不高明,但很稳妥,可却有些不大合易清寒的心意。他原先想让唐无药离开羽村,是顾忌司马杏等人的手段,他很清楚红衣教一贯心狠手辣,为了保住教中的秘密更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唐无药是个外人,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他不想唐无药沾上这滩浑水。
但迁到李渡城去,却未免太远了一些。
一则沙利亚对他信任有限,将司马杏派来,明着是保护,却也有监督的意思。他若去了李渡城,司马杏鞭长莫及,肯定不能放心。
二则慕纥随着唐无药去了李渡城,离开红衣教的范围,他便更制不住慕纥了。
易清寒问:“那你的老板怎么办?你不等他了?”
这话问道唐无药的难处了,他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叹息道:“先不管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人是鬼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易清寒道:“你就这么做生意的,不怕丢了你们唐家堡的脸面?”
唐无药没好气道:“我怎么了,我等了他三日了。他自己失约在前,也怪不得我啊。”
易清寒道:“君之服务态度,堪当差评。”
唐无药道:“差评就差评,保命要紧。顶多我给我师兄写封信,让他也别去杀那劳什子的天一教朔月祭司。”
易清寒惊道:“他要杀谁?”
唐无药如实道:“天一教的朔月祭司,叫慕啥来着……”
易清寒道:“慕纥。”
唐无药道:“对,慕纥。”
易清寒转眼去看慕纥,慕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脸莫名。易清寒盯着他,却问唐无药,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唐无药奇了,反问:“怎地,你认识他?”
易清寒迟疑了一会,说:“认识。”
这回换唐无药惊了,说:“你怎么认识他?他是天一教的人啊!我跟你说,天一教可都不是什么好货,你快断了跟他的联系,莫不然那天他把你也炼成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你可就惨了。到时候兄弟唯一能帮你的,也就是一刀把你结果了,让你早登极乐。”
易清寒在心中冷笑,心道,不仅我认识,你也认识,你晚上还同他一道睡来着。又道,他要真把我炼成塔纳,我反倒要谢谢他了。唐无药不知易大夫毕生所求,便是超脱生死。易清寒口里却半真半假地道:“你难道不知道天一教和五毒教本就是一家的。我年少时曾去南疆游历,那时候五毒还没有内乱,曲云尚且是七秀坊内的昭秀,慕纥是五毒艾黎长老的首徒,那时候认识的。”
唐无药哦了一声,又问:“那你现在还同他有联系吗?”
易清寒淡淡道:“没了。后来五毒内乱,听说他背叛了艾黎,泄露教中秘密,原本被送到大地祭坛的万蛊池里处死,路上被五毒原灵蛇使,如今天一教的圣女玛索所救,就此加入了天一教。”
易清寒说着目光依旧紧盯着慕纥,想从他脸上再找出些破绽来,可慕纥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仿佛这些都是废话,左耳朵进右耳出。
唐无药道:“那就好。我同你说实话吧,是有个交好的五毒弟子托我办这件事,你也知道我虽然出身唐家堡,可从来不管这码子生意,就和我师兄换了任务。没想到这回要辜负他了,哎,回去少不得要被他数落。”
易清寒见慕纥忍功一流,但芦苇地里骷颅头的事已经给了他八分把握,便放弃了观察慕纥,随口问道。
“跟你交好的五毒弟子是谁啊,说来听听,说不准我认识。”
唐无药想,反正天一教和五毒教积怨已久,两伙人见面就得火拼,穆伤想杀慕纥想来也不是什么秘密,便如实答道。
“穆伤,你认识么?”
易清寒回忆了一下,摇摇头,说:“不认识。”
慕纥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却着实楞了一下,所幸他现在正低着头,不然那复杂的目光一定会叫唐无药也起疑。
三人围炉夜话毕,各怀心事的散了。易清寒临走前看慕纥亦步亦趋的跟着唐无药,心中有了计较,生出一计。他离开唐无药的房间以后,并没有回自己房里,反倒是出门右拐,敲开了司马杏的小院。司马杏今天下午惹毛了他,心中又怒又怕,更未曾料到他会突然来访,开门时吓了一跳。
易清寒倒是镇定地道:“先进去,我有事同你说。”
司马杏立刻让路,让易清寒进了院子,把门关上后,调整情绪,恭敬道:“先生请。”
易清寒道:“不用了,我今夜来是来告诉你,明日我们就会离开,你不要阻拦。”
司马杏闻言果然心中不悦,立刻蹙眉,斟酌道:“那唐门弟子要离去,看在先生您的面上,姐妹们自然不会阻拦。只是先生您身负圣教重责,却不通武艺,江湖凶险,司马杏不敢放您随便离开,若是您出了什么差错,司马杏难以向沙利亚大人交代。”
易清寒道:“你不必同她交代。我此行并非要离开圣教范围,相反的,我要回一趟荻花圣殿,到时候我会亲自同主教大人解释。”
司马杏没想到他会如此说,原本强留他的话堵在喉咙眼里,进出皆难。沉默了一会,舔了舔唇,试探道:“易先生是收到了教主的神谕吗?”
易清寒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司马杏道:“司马杏只是担心先生的安危,毕竟是主教大人亲自的交代。还请先生不要多心。”
易清寒知道若非要脱离红衣教的监视,反倒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猜疑。便道:“易某行走江湖多年,自有自保的法子。但也不好拂了主教大人的好意,你可遣两三个好手,藏于暗处,便宜行事,只是切记不要被那唐门弟子发现,坏了我的计策。”
司马杏知道易清寒已经是退了一步,便顺势答应下来。
了却这桩事,易清寒回了自己的院落,推开自家房门,却发现里面满满当当,大包小包,正中央还坐着抱着被子褥子的唐无药和慕纥。易清寒退出来一步,复又看了眼房门,确定是自己的那间茅屋无误,正想问唐无药又发什么疯。
唐无药却把他拉进屋里来,关好门,关切问道:“你到哪儿去了?”
易清寒随口敷衍道:“人有三急。”
唐无药道:“哦,你这急的有点久。我差点以为你是出了什么事,正准备出去寻你呢。”
易清寒反问他:“我能出什么事?”
唐无药哎了一声说:“我睡前一想,还是觉得不妥。我想起我师兄说过,这变故吧总是喜欢出在这约定好的日子前头一晚上,用西域的俚语说,叫立起了福来哥!”
易清寒心知唐无药这是杯弓蛇影,可不能说破,被他这么折腾的很有些痛苦难耐。但也只得问他:“所以呢?你打算今夜就走?”
唐无药道:“走夜路也容易出事,还是明天大早走。刚才我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你的我也替你收拾了,我知道你认被褥,便给你全部都打包好了,明天拿着就能走。”
易清寒听他这么说,赶紧转头去看自己的床榻,榻上果然干干净净,只剩下张破芦席。易清寒登时怒道:“那你让我今晚上睡哪?”
唐无药理所当然地道:“打地铺呗,没事我们三儿将就一下,睡一晚上地铺,也好互相照顾。”
易清寒黑着脸拒绝:“不,你赶紧给我把床铺回去。”
在唐无药看来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易清寒这女人样的娇惯相当不讲理,他试图对易清寒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你咋能这样呢,小命都快不保了还穷讲究个啥,我知道你活的精细……”
易清寒根本不管他说什么,近来一再受挫,脾气见长,呵令道:“给我铺回去,立刻。”
唐无药一脸你咋这么不可理喻,一边继续絮絮叨叨,结果另一头,慕纥已经把被子褥子在床上重新摊开了,正在铺床。易清寒看见了,便不说话,只拖住唐无药,等慕纥把床铺完了,再道:“你回头看看。”
唐无药一回头,发现慕纥背叛了革命,脸色也有点不好看。
慕纥一脸无辜地道:“软软的,睡着舒服。”
唐无药立刻偃旗息鼓,到旁边喝了口冷茶,易清寒在旁边看的乐了,转头来调戏唐无药,道:“说啊,继续说,你怎不说了?”
唐无药说:“爷口干了,懒得理你们。”
易清寒得意的哼了一声,回到自己床头,找出一包安神香来,取了一枚香片放在紫砂香炉里,不一会屋子里就蔓延开那淡而绵长的香气。易清寒把慕纥赶下床去,让他自己再铺一个宽敞的地铺。
慕纥就又在地上铺开一床,躺上去,乖乖的盖好被子,对唐无药喊。
“药药,睡觉。”
第二天,天还没大亮,灰蒙蒙的云压着山脊上的金乌,两者一寸寸的争夺。
唐无药把易清寒和慕纥都从被子里挖出来,也顾不上梳洗,就骡子似的扛着大包小包,赶着没睡够的两人出了村,后头跟着两个枕戈待旦一夜没睡的红衣教徒。
这前前后后五个人,皆是蓬头垢面,逃难流民一般,没有半点江湖儿女的风流姿态。
到了洛水之滨,易大夫对着洛水,见那水中不人不鬼的模样,顾影自怜,恨不得一头撞死好保住自己的一世英名。
唐无药在另一头,从腰上摸出一把桃木篦子,沾着水认认真真的给慕纥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