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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七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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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墨不是竹石,多少知道轻重,眼下乔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不好多惹是生非,只恶狠狠瞪了女子一眼,就要扶纪桓先离开。
不想这时,女子抬手取下腰间佩刀,拦在了明墨面前。
“我在后院有屋子。”
明墨冷哼:“干嘛,知道错了?!”
女子笑了笑。
她的面容与汉人美女的眉目如画迥然不同,眼窝深,眉骨高耸,连唇角都是削薄而锋利的,一目了然,是一种大气而从容的美艳。
“你的少爷可以去后院洗澡,我还可以给你们请个大夫。”
她佩的是一柄弯刀,此时出鞘半寸,露出凛然的寒光,轻抬下颌,挑眉看向纪桓:“我不觉得有错,只是我乐意,可以负责。”
闻言,纪桓淡淡一笑,他一手撑在桌角上,借了点力撑住自己的身体,忍耐着难受,面上很平静看了女子一眼,道:“……伊哲公主?”
明墨惊吓地欸了一声,这就是伊哲公主?死缠烂打霍扎的那位?
“哈哈。”伊哲公主朗声一笑,“中原人,你怎么看出来的?”
纪桓垂了垂眼睫:“你的佩刀上有赫沫尔的族徽,每一个汉人都该认得出来。”当年赫沫尔的铁骑所过之处,旌旗猎猎,这个象征原始狼族的族徽曾让无数汉人胆寒,也是匈奴王室最大的骄傲。
“要是所有的汉人都能像你一样一眼认出它,今日的天下绝不是这个样子。”伊哲公主耸了耸肩膀,“走吧,汉人。我不会让你们做我的奴隶的。”
既然伊哲公主亮明身份,纪桓和明墨自然难做其他打算。
这间酒楼从街上看,看不出占地多大,然而进了后院,却是俨然成了另一番天地,夜色中,长明灯点亮一道长廊,坐落着几间占地颇广的清雅小屋。
掌柜亲自带着伙计送来沐浴的热水。
纪桓脱去外衣,酒气去了一大半,如同一块压在身上的大石猛然卸去,整个人当即好受了很多。伊哲公主立在一旁看明墨帮纪桓脱衣服,眼见纪桓的小臂到手背全部呈现红肿一片,心中不由讶然。
“少爷平时一点酒都沾不了的,何况是这种烈酒!”明墨见了更加生气,气呼呼瞪伊哲公主:“都怪你!你怎么还不走!少爷要洗澡,你站在这里干嘛?!一点都不知羞!”
“小家伙。”
伊哲公主倒不同明墨计较,偏了脑袋问纪桓:“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有男人沾不得酒?”草原上的汉子要是哪个不能喝酒,可是会被整个部落嘲笑的,而这种嘲笑是任何匈奴人都无法承受的。
她的质疑很尖锐,纪桓只说:“天生如此,惭愧。”
他言辞温和,说得轻描淡写,反倒让伊哲公主有些语噎。好久,她咳了一声:“你沐浴吧,我让人把大夫找过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伊哲公主才又带着大夫出现,又是不轻不重吓了一跳。纪桓原是俊秀清丽的,然而现在皮肤的红肿甚至已经蔓延到了脖颈和脸颊上,更别说其他由衣服遮住的地方。
明墨早就红了眼睛,他也不管是什么公主,见到伊哲就是一句:“都怪你!这个毛病多少年没犯了!现在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了!”
纪桓连呼吸都不是很好受,慢慢道:“算了,她本无意。”
伊哲公主生性彪悍,平日最不耐烦细声细语说话的人,纪桓温和清贵的样子,照理说她该是看不入眼的,可现在居然还隐约觉得有些歉疚。
怎么回事?
或许是这个男人长得太俊俏了,她想。即使皮肤红肿,纪桓的外貌依然可以第一时间吸引人的眼球。
大夫为纪桓做了一番检查,很快表明无计可施,说这毛病乃体质使然,只能寻几片银丹草泡一盆冷水,实在难受就多擦拭皮肤,或是干脆浸一会儿。
纪桓浑身难受,闭着眼睫,也不怎么说话。
明墨看得干着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可是纪桓身边只有他一个,叫他怎么跟主子交代!着急之余,难免把怒火发到了伊哲公主身上,匈奴与他有血海深仇,这还是匈奴的公主,要换做是匈奴的单于在这儿,明墨没准就提着一把刀上去同归于尽了,自然对伊哲没有好脸色:“你快走吧!罪魁祸首,假惺惺在这边,害少爷还不够吗!”
伊哲想了一会儿,说:“我今天遇上一些事情,有些生气……但不是有意要欺辱你们。”
纪桓睁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苦笑摇头道:“归根究底,还是你平素做事容易伤到别人,没有自知罢了。”
伊哲公主的汉话在族中说得已是极好,然而纪桓这句话,她还是用了好久才明白过来——感情这是在教训她。不过细细一想,她平时像这样发怒摔酒坛的次数不少,前几日心情恶劣,还曾在闹市纵马,只是那些遭殃的百姓敢怒不敢言,绝不会像竹石这样直接了当冲上来骂她“不长眼的王八蛋”“蠢女人”,确实没有伤人的自知。
虽然如此,伊哲公主不觉得自身有什么不对,她何须这种自知?
如果真要有什么不对,她也仅仅是在这件事上有些对不住纪桓。
想明白之后,伊哲公主道:“今夜你就在这里休息,明早我再来看你。你是个有趣的汉人。”
纪桓蹙眉,没回应。
伊哲公主说完便潇洒出去了。明墨等她走了,才咕哝道:“匈奴的公主怎么跟个男人似的,刚才那话说的,好像自己是皇帝要来宠幸妃子似的……哎,幸好纪公子没真的来,不然肯定遭殃。”
“纪桓”再睁开眼睛,眼中已是一片肃杀冰冷:“小心提防。”
明墨道:“是,主子。”
披着纪桓的皮囊这位,自然是易容手段高超的燕疏。
要说易容成纪桓,再模仿纪桓的一言一行,天下绝没有比燕疏更好的人选,眼下恐怕就是贴身伺候纪桓的竹石前来,都辨不出真假。而为了达成今天这效果,燕疏还特意配置了催发皮肤过敏的药物,煽动伊哲公主身边侍卫,故意引得伊哲公主气急败坏。那坛陈年老酒,就算伊哲公主不砸,也会有侍卫不小心脱手砸在了酒楼上,最终目的自然是取信于霍扎。
燕疏又不由自主地分析起了方才伊哲公主的言行……那般高傲的女子,究竟为何会对霍扎死缠烂打,还要千方百计逼迫霍扎迎娶自己?
这其中……或许还有可趁之机,但至少,眼下他这一步的目的,已尽数达成。
***
霍扎很兴奋。
纪桓落入伊哲公主的手中,不管是无意还是故意,他都很兴奋。
伶俐的手下都知道,霍扎越是兴奋,表面就越是从容不迫。
寒风萧萧,城中的梆子声刚刚响过一轮,夜色漆黑,不过很快天就要亮了。
“你来做什么?”
伊哲公主半夜披衣而起,莫名其妙之余,警惕地看着霍扎:“平日避我如蛇蝎,今天大晚上主动上门,来带了一帮人。霍怀谦,你不回自己的院子想做什么?”
“公主。”
两人堵在廊间,所处的方位恰能看见纪桓所在的屋子。
霍扎,也可以说是霍怀谦,他彬彬有礼,带着一点微笑:“听说你昨晚和两个汉人发生了一些冲突。我想,其中的一个应当是我的朋友。我为我的朋友而来。”
伊哲公主立刻想到了纪桓,糟糕,她居然还没问那个汉人的来历。
只是她面上还是很淡定,嗤笑道:“霍扎,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旁虽然有很多汉人,可你从来不会跟狡猾的汉人做朋友,你只是把他们看做一条条狗,还是养不熟的那种。”
霍扎很意外地挑挑眉,似乎还有点无辜。
“我要见那两个汉人。”他说,“不管你相不相信,他是我的朋友,就算做不成朋友,我也绝不会把他当狗使唤。”
伊哲公主无明一阵火气,哼道:“不管你怎么看待那个汉人,现在他住在我的地方,就是我伊哲的朋友。我害他生了病,他看过大夫早已睡了。你要是真在意朋友,就别去打扰他的好梦!”
不料霍扎听了伊哲这番话,居然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高大英俊,很沉得住气,似乎一切尽在把握,笑道:“公主说的不错,他已经睡了,我不该打扰。”他说着,干脆倚住廊间的栏杆,望着纪桓所在的小院,“我在这里等便是了。”
这种等待几乎让他更加兴奋。
兜兜转转了这么一圈,那个另他陷入狼圈的年轻人居然又来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霍扎用指腹摩挲着纪桓和燕疏之间的信物,若非伊哲公主在此,他恐怕已经凑到鼻尖,再去深深闻一闻这鼎小香炉的味道了。
“发什么毛病!”
伊哲公主干瞪眼了一会儿,甩下霍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