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花想容》水芷凝晰

5、第五章 练字

　　想是悲伤也是件累人的活吧，悲伤了几日后，现下我是饿得也快，睡眠也深了。
　　今日，虽落着小雨，却并未觉得冷。我随手抓起几张纸和两本书，叫小莲帮我拿着笔墨，便去近旁的凉亭了。
　　看来我是当乞丐、当丫鬟当得习惯了，如今有小莲她们四个伺候着，却着实觉得很不习惯，总感觉凡事还是亲自动手要自在些。
　　“小姐，我帮你研磨。”
　　我有些犹豫，看了眼身旁围着的另外三个丫头，便对小莲说：“行吧，研好墨，你便同霜儿她们自行玩去吧，不必在我这儿候着。”
　　研完墨，小莲便说：“小姐，那我们几个就在这院子里抖箜竹，小姐有事便叫我们。”
　　“好。去吧。”

　　近来，我“喜欢”上了练习那些书本上的字，因为只写“阿音”二字着实乏味了些。
　　指甲长度一般厚的一本书如今快被我翻完了，算算日子，再过一日便是七日之期了，也不知我这字算不算得上是有长进。
　　若是考核不过，便不知我何日才能再出得了翊鹊宇了。

　　将游走的神思抓回，才发现练字的笔在画些什么。

　　唔，自己什么时候想起画伶俐鬼了？！

　　我盯着纸张，细细观赏了一番，深感自己还是有些作画的天分的。虽然线条略显粗拙，但至少五官俱全，也勉强看得出是伶俐鬼的模样。只要多加练习，定会更加传神的。
　　我继续饶有兴趣地看了会儿，想了想，便提笔在上面添了两撇胡须。
　　看着“长了胡须的伶俐鬼”，自觉好笑，这模样活脱脱一江湖卖假药的贩子形象。
　　“唉，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一样了呢？你说，你是不是被闪电劈了，所以才像另外一个人了呢？”我不由得思忖着，自言自语道。
　　“闪电应该还劈不中我。”
　　闻声，我下意识地朝身后望去，不由得诧异：“伶俐鬼？！”
　　见他在我旁边的石凳处坐下，我定睛看向他：“你…怎么进来的？”
　　“从正门进来的。”
　　“哦，我忘了，翊鹊宇是开门做生意的。咦！可这里是后院。不不不，不对呀，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竟有银钱逛翊鹊宇了？！”
　　说话间，却发现小莲她们不知跑哪儿去了，于是我接着说：“哦，你是趁小莲她们不在，偷偷溜进后院来的吧？”
　　他莞尔：“算是。”说话间，却将我刚作的画拿了去。
　　见状，我忙撇清：“那个，我…我没画你，就是随便乱画的，你看，这么丑，一点都不像你的。”
　　闻言，看着画像的他将视线移向了我，依旧莞尔的语调：“既是你的画作，赠予我可好？”
　　虽心里仍旧有种在背后说人坏话被逮个正着的感觉，但面上却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你若喜欢，便送你了。”
　　“喜欢。”他继续看着画。

　　喜…欢…

　　不知怎的，听到这两个字如此利落地从他口中说出来，我竟感到脸颊有些烫了起来。
　　我垂下脑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忽地，一声“阿音小姐”从前方传来。
　　是个陌生丫头的声音。
　　“何事？”我赶忙看向来人，有种找到救兵的感觉。然抬头却发现，伶俐鬼不见了!
　　消失得未免太快了些，快速扫视来了一遍院子，竟全然不见他的踪影了。

　　“小姐，袁妈妈找了几卷字轴差奴婢给小姐送来，说是一些名家的真迹，有助于小姐练字。”
　　袁妈妈……
　　往日做丫鬟时，倒不常听到“袁妈妈”的名号，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半个主子，果然某些地方便同往日不一样了。
　　“好，放着吧。替我谢过袁妈妈。”
　　待这丫头走远，我便四下张望着，唤着“伶俐鬼，伶俐鬼……”，然而唤出的却是小莲她们。
　　四个丫头一前一后地从适才送书轴的丫头离开的方向朝我急步走来。
　　小莲率先道：“小姐，小姐可是在唤奴婢们？”
　　“啊？不是，哦，嗯，你们去哪儿了？”
　　“对不起，小姐，奴婢们不知怎地在那边的假山旁睡着了，请小姐责罚。”话语间，另外三个丫头也一同道：“请小姐责罚。”
　　见这四个丫头面面相觑，却又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我浅笑道：“算了，我没怪你们。”顿了顿，“霜儿，你们三个下去休息吧，小莲留下就可以了。”
　　待霜儿她们离去，我便问小莲：“小莲，适才你们可有见着什么人？”
　　“回小姐的话，奴婢刚才看见袁妈妈身边的芬儿从翠蕊轩出去了。”
　　“小莲，我都说了，不怪你们，你还是如往常那般对我吧，此处又没有别人。”

　　“小姐……”

　　见这小丫头一副快哭了的模样，想是觉着前些日子送信“不得力”，如今还睡着了，所以心中有愧吧。我忙拉她坐下：“傻小莲，你哭个啥？我当真没怪你。”
　　“我…我只是…太感动了，从来没有人像小姐对小莲这般好。”
　　“好好好，我知道了。快别哭了。”我忙宽慰。
　　见小莲执袖抹了抹眼泪，我便又问：“除了芬儿，你可还有见到其他人？”
　　“没有，就只有芬儿。”
　　只有芬儿？
　　这个伶俐鬼，究竟是如何出去的，竟能避开这么多双眼睛，凭他那点“武功”……
　　不过，走就走吧，也不告诉我一声。
　　唉，若先把从裕仙居那里听来的消息告诉我也好啊……
　　都怪那芬儿……偏偏这时候来……

　　“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回去吧。”
　　见我端起笔墨纸砚和书本，起身要走，小莲诧异：“时辰尚早，小姐今日不练字了吗？”
　　“不练了，走吧。”不知怎地，感觉自己仿佛被那芬儿影响了心绪，现下竟无心练字了。
　　“小姐，让小莲拿吧。”
　　我看向芬儿送来的三卷字轴：“你拿那些字轴吧。”

　　霜儿那三个丫头倒也没真的去休息，虽然我是真心叫她们下去休息的。

　　门口站着的两个丫头见我走来，便上前接下了我手中端着的东西。
　　回到房中，霜儿便斟了杯茶，放到我面前，恭敬道：“奴婢备了热茶，正要给小姐送去，小姐竟回来了。”
　　看来那个芬儿着实影响到了我，此刻，我只想独自一个人呆着。
　　我端起茶杯，见小莲和那两个丫头已放好了东西，便借口道：“小莲，你同霜儿她们都下去吧，我要小憩一会儿，没有叫你们，便不必进来了。”

　　丫头们为我关上了房门，倒也并未走远，而是在屋外候着。
　　我趴在书案旁，愈发地感到心中有股无名怒火……
　　芬儿……芬儿……
　　我不由得咬咬牙。

　　暗自气了好一会儿，突然觉得想吃点冰凉之物，朝屋外喊了喊小莲，很快她便为我端来一碗冰镇莲子羹。
　　我搅动着碗中的莲子羹，忽地感到自己如今好生…奢侈，便又吃不下了。
　　往日在丐帮的时候，莫说这冰镇莲子羹了，就连偶尔吃上一顿莲子羹已是极豪奢的了。
　　丐帮上下二三十人，全寄身在城外一处荒废的村子里，没有好的田地，仅有一处水塘可以养些莲藕。长得好的莲藕，便会被拿去卖掉换些铜钱，长势差的，才留着自己吃。莲子这等金贵之物，自是不会轻易享用的。
　　除了种藕，丐帮里的一些“能人异士”也会表演些杂耍，或给醉月楼这样的大酒楼做做搬运，来赚些铜板，毕竟若只蹲在街边等施舍，恐怕我也就无望活到今日了。
　　往日，我同伶俐鬼也常从东市跑到西市为人传话，好得点跑腿费。其余的时间，便主要是给人洗衣服了。然后，得了闲暇的时候，便会蹲在裕仙居外听书。

　　嗯！我该回丐帮看看了。
　　说不定，伶俐鬼他…也正在翊鹊宇外等着我呢！
　　还余一日了，七日之期。
　　想及此，我便又吃下了莲子羹，如此金贵的东西不好浪费了。

　　想着很快就可以回丐帮，可以见到大长老、季奶奶他们了，适才的愤忿心绪便全然没了，现下只觉心中很欣喜，充满了力量，可以好好练字了。

　　七日之期转瞬便到了，一大早我便又是欣喜又是心急地等着徐夫人召见，觉着自己这字应是算得上有长进了，毕竟不像之前那般歪歪扭扭了。
　　“小莲，还没来人传话吗？”
　　“小姐莫急，霜儿在轩外瞧着呢，一旦有人来，便立刻回来告诉小姐。”

　　然而，到了巳时仍未有丫鬟前来通禀。
　　徐夫人莫不是忘了七日之期，抑或…她根本就没在意……
　　想及此，我不由得有些失落，然眼睛仍旧盯着轩外的方向……

　　半响，终于有人来了。
　　是袁妈妈。

　　见她走近，我急切道：“袁妈妈，可是夫人要见我？”
　　袁妈妈向我福了福：“我正是替徐夫人来探望小姐。小姐这几日辛苦练字，想是也该出去散散心了。”
　　我有些掩饰不住心中的欢喜：“我可以出去了？”
　　“自然可以，只要早些回来便是。”说话间，掏出一个钱袋给了小莲。
　　闻言，我欣然应道：“好好，我定会早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