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涯》咸柠七不想冒泡

6、六、孤掌难鸣

　　“听说过孤掌难鸣吗？”苏方趴在栏杆上慢慢的晃动着手中的酒杯，放眼望去，外滩的景色一览无余。
　　“我知道，可是你比我更清楚茉妮的脾气，她太沉得住气了，我不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残反身靠在栏杆上，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苏方看着他，不禁摇摇头，这么好的酒，浪费了……
　　“你说茉妮对我到底什么态度？”
　　“犹豫了？”苏方的语气有一丝的不屑。
　　“不知道！”残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回到栏杆边，“这种一个人努力的感觉很折磨人，而且你我都清楚茉妮的定力。”
　　“其实我觉得茉妮不见得比你好受。”苏方慢慢地说，“我也是听苋纱说的，茉妮又瘦了，你也知道她这个人，遇到不开心的事只会像个驼鸟一样把自己埋在工作里，而且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要是连你这么明显的表示都不懂，实在太对不起她185的智商了。”
　　“是吗？”残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可是立刻暗淡了下去，“即使这样又怎样？现在光是靠自我的约束她就可以如此，要是我姐姐找她喝杯咖啡的话，恐怕以后连这个人我都见不到了。”
　　“其实这一切都不重要。”苏方伸手拍了拍残的肩膀，“主席总要一天会干预这件事，你要做的不是和主席较劲，而是在主席干预之前让茉妮和你站在同一战线，要知道女人这种生物是很情绪化的，她们的标准始终都在变，今天觉得主席的话最重要，明天就有可能是你的话。”
　　残无语的看着浦江上的游船，慢慢的喝下杯中的酒……

　　“要不要玩几手？”残平静的咽下一口牛奶，然后把一份财经报纸扔到茉妮的面前。
　　茉妮本来低着头和永心正在给面包涂果酱，闻言不禁奇怪的抬起头：“你说什么？”
　　“问你要不要自己做股票？”残接过她手中的面包，然后平静地说，“最近老觉得不够钱花，所以想试试看你钱生钱的能力有没有退步？”
　　不待茉妮回答，永心就开心地捅捅茉妮，然后满口答应下来：“好啊好啊！不过先声明，你们得算我一份哦！”
　　“我也要！”玲接到永心的眼神，心领神会地说。
　　“那我们也要！”苋纱挽住苏方，笑盈盈地说。
　　可是茉妮却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低头涂着果酱，一直到餐桌上都静了下来，她才慢条斯理的开口：“性质呢？”
　　“随便你！你要是喜欢的话，就做我的私人投资顾问，或者你可以领证下去部门里做，再或者干脆顺便兼任大中华区投资部的负责人。”
　　茉妮的眼中飘过一丝的疑云，不过她很快收起了这丝迷惑，在嘴角钩起一个好看的微笑：“居然敢把前台业务和后台核算都交给我，一个巴林银行也不过是这么垮的，你赔得起吗？”
　　“巴林银行的破产也和证交所的不力监管有很大的关系。”残顿一顿，皱眉思索了一下，才慢慢地说，“不过，要是加上在东京和海外的地产还有收藏的古董字画，相信我还禁得起你折腾。你总不能在我的眼皮底下败光妹之山家族的财产吧？”
　　苏方淡淡的看着残，其实他真的不觉得在这场战争中残可以获胜，可是残已经打算行动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你确定？”茉妮的语气很职业，作为一个专业的投资人，她不想降低自己的专业要求。
　　“当然，对风险我心里有数。”
　　“给我多大权限？”
　　永心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拜托，难道你们两个还想签一份合同不成？”
　　“也可以啊。”茉妮看一眼永心，然后才转向残，慢慢地强调她的坚持，“权限？”
　　“除非必要我不干涉，但是一旦我要求你做什么，你一定要照办。当然，我不会让你被吊销执照的。”
　　点点头，茉妮说：“我确定一下，投资的品种、数量等等都由我来掌握，大家集资、盈亏分担对不对？那么一旦你的命令造成了损失呢？”
　　“我个人承担无限连带责任，这样你满意了吧？对了，你让我代为保管的工资一直都没有动过，这次一起帮你投进去你没意见吧？”
　　“好吧，要是大家没有问题，我答应了！”
　　残满意的舒出一口长气，然后才慢慢地宣布另一件事：“对了，下个月是公司成立140年的庆祝日，我们打算在上海也举办一场酒会，主席怕人手不够，另外派了个人过来。”
　　“谁啊？”永心有些奇怪的问，开业那么大的时光靠他们几个也都搞定了，现在为了办一个酒会居然还另外派人，主席这么做，实在是太看轻他们的能力了。
　　残看了看手表，然后才说：“应该快到了，是崛井百合子小姐。”
　　闻言，茉妮本来低垂的头猛地抬了起来，眼中神光暴涨，可是她没有发问，只是扫了一眼残，然后含义模糊的笑了笑，又低头开始解决她的早餐。
　　“残，你确定你要让百合子小姐来吗？”玲有些不确定的问，这个女人以前把残烦得不行，现在让她来，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残看了茉妮一眼，又转向苏方，然后才意味深长地说：“有付出才会有回报，不是吗？”
　　“原来如此……”苏方淡淡的一笑，以前一直奇怪为什么残这次回去茉妮居然一点事都没有，原来这是一笔交易。

　　“各位好！苏方……好久不见了！还有永心，你漂亮了！苋纱也是！还有还有，玲也变帅了，如果我不是已经有了残，我一定会爱上你的！”
　　伴随着一个音量过大的开场白，崛井百合子一身火红的闯了进来。
　　本来正和茉妮核对帐本的玲不得不站起来应付了几句，同样在楼上的众人也各自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只有茉妮冷冷的蜷缩在沙发上，她唯一的动作只是微微揉了揉耳朵，这个音量，她吃不消。
　　“对了！残呢？”来人呱噪完了一轮，才发现主人慢了半拍，回头从电梯门口拉来表情怪异的残，优雅的转了一圈，然后一付讨好的表情继续，“残……这里是你的设计对吧？我一看就好喜欢噢！我就说你是最棒的……”
　　残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茉妮的身上，他看着她微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带来的女子，看到了她揉耳朵的小动作，看到了她极力判断来者何人的眼神，以及最终转化成那一直以来的事不关己的表情，慢慢的收好文件，慢条斯理的退出。
　　“等一下，这位是崛井百合子小姐！”
　　“你好！”优雅的回过身，相当职业的微笑和动作，但是对于残而言，茉妮的厌恶已经很是明显。
　　“不好！”不想百合子拍掉了茉妮伸来的手，然后又一次转向残，“人家肚子饿了。”
　　茉妮无所谓的耸耸肩，给了永心一个安慰的微笑，然后收回了被打到一边的手。
　　“你不是刚吃过饭吗？”残的表情只要长眼睛的人都会看出不自然以及——疼惜。
　　“那就不吃饭了，我住在哪里呢？既然姐姐让我来做你的特助，还是和你住在一起会比较方便对吧？别敷衍我哦，姐姐已经告诉我了，你们有在办公楼的上面建房间。”
　　“崛井小姐，我想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是，这里的房间都已经有人住了。”苏方有些同情的看着残，恐怕这个代价比他们的预测更大。
　　“怎么会呢？”百合子的目光扫过茉妮，“你们不才五个人吗？”
　　“还有茉妮……”
　　“黑山小姐，为什么啊？不就是一个打工仔吗？”百合子慢慢走到茉妮的面前，“您觉得呢？”
　　茉妮看着她，浓妆艳抹的脸，馥郁的香水味，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从小被宠坏的富家小姐。再想到那些晚上的电话，她突然就觉得头好痛，恨不得自己立刻变成透明。看来主席已经打算动手了，可是抱歉，她黑山茉妮没打算淌这趟浑水。
　　“如果你不介意房间的布局的话，给我一个小时我就可以把房间腾出来。”
　　“好啊，就这么办！”百合子抢在众人开口前发话。
　　可是，永心的反对立刻接上：“不行！如果要腾房间的话，我搬去和苋纱住就好了，茉妮走了工作会很不方便。”
　　“对啊！”苋纱接收到了苏方的眼神也开口支援，“反正我和永心负责同一个部门，彼此都方便。”
　　“不用！”茉妮把手中的文件交的残的手里，“这是上一个季度的经营情况，我去收拾房间，你正好可以看一下，要是没有问题就发回总公司好了，本来我就不该住在这里的。”

　　茉妮慢慢地把残送给她的那枚紫水晶戒指戴上，然后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有点失神——
　　不再是往日的干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娇媚，紫色的低胸晚礼服，衬上做工精细的黄金项链，和腰间略带夸张得金色腰带，还有刻意涂厚的腮红以及金紫眼影，抬起头，她骄傲得像是法老座前的黑猫。
　　其实自己也可以如此妖娆……
　　茉妮在嘴角勾起一弯浅浅的微笑，那位百合子小姐应该已经在酒会的现场了吧，自己的出现应该会让她大吃一惊吧！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今天的酒会，就突然想打扮得漂亮一点……

　　“请问，有传闻说您和妹之山先生即将结婚，请问是真的吗？”
　　“这个……”百合子伸手捋了捋头发，冲着记者千娇百媚的说一句，“你好讨厌噢！这个怎么能让我宣布呢！”
　　“那就是真的咯？对了，自从崛井小姐来上海以后，很少看到黑山小姐在公开场合露面，请问是不是黑山小姐已经被调职了呢？”
　　“目前还没有进行人事变动的打算，不过黑山小姐到底不是日本人，对于一家日资企业而言，她的职位已经过高了。”
　　……

　　一走进会场，就看到酒会一角镁光灯不停的闪烁，透过人群的缝隙，茉妮很容易看到百合子那个火红的身影。
　　“你好！”马健是第一个注意到茉妮出现的人，“我差点就准备打道回府了，你终于来了。”
　　“有点事耽搁了。”茉妮礼貌的回敬一句，马健最近的态度正常了不少，退回合作者的角度，这样的人还是很理想的。
　　“她是谁？”马健用酒杯指指百合子的方向，“最近老在你们公司看到这个女人，实在是烦，难道你们进行人事调整了？”
　　“你放心，我跳槽之前一定会通知你的！”说完，茉妮微微的冲另外几位注意到她的出现的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才问，“看到永心和苏方他们了吗？”
　　“妹之山先生宣布酒会开始以后，就和几个人出去了，我没再见到，至于大川小姐，如果你们在两楼设了包厢的话，她们应该在上面。”

　　永心看着楼下的百合子身边的记者越聚越多，她终于忍不住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这个女人到底想怎样？她已经把茉妮撵出去了，还想怎样？公司好不容易才稳定起来，茉妮的威信刚刚建立，这下不全都白费了？”
　　“不要这样，今天到底是我们做东，你这些话要是被记者听到了，又是一轮风暴。”苋纱走到永心身边，伸手搂住她。
　　“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那里乱说啊！这样下去，我们两个还有什么脸继续留在公关部？”
　　“永心，你也知道残是身不由己，为了把茉妮留在身边，这点代价是必须的。”
　　“可是，现在茉妮已经搬出去了，而且她的态度那么明显，根本就不想参与这件事，真的还有希望吗？”
　　“不知道。”苋纱深深吸了口气，“他们不像你我，你我从小就同苏方和玲认识，很早就确定了彼此的未来，可是茉妮和残隔着那么多的礼教和尊卑，如果我们都不帮他们，又有谁可以帮上忙呢？”
　　听出了苋纱口气中的责备，永心不禁赶快表明立场：“我当然会帮他们，除了茉妮，我绝对不会认可任何一个其他的女人成为残的妻子。”顿一顿，又问，“对了，茉妮呢？”
　　从包厢的窗边走回桌边，苋纱深吸一口气：“茉妮说手头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要晚点到。最近一直忙着下一年度的计划，够她受的。”
　　“那倒也是。”永心点点头，“最近可把茉妮累惨了，我老是担心她吃不吃的上饭，睡不睡的好觉。酒店不比住在家里，好歹我们还可以互相照顾，每天也不用为了来上班在路上来回奔波。”
　　不待苋纱开口，茉妮的声音就到了：“放心，我没这么娇弱。”说着，一身娇媚的紫色如同一阵雾气般飘了进来，“再说之前我已经惹了不少麻烦，最近我低调点比较好，也好办事。”
　　“你瘦了……”永心有点孩子气的紧紧拉住茉妮的手，“这些天你过得好不好？”
　　“没事！”安慰性的拍拍永心的手，再给了苋纱一个微笑，茉妮才转入正题，“对了，那位新任的发言人难道没人帮她准备稿子或是清洗脑子？不要告诉我你们就打算让她这么继续？依我看，再让她发挥下去，你们之后三个月的工作现在基本就可以排定了。”
　　“那也没有别的办法啊，今天的酒会本就是对记者开放的，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得小心。”苋纱有些无奈的说。
　　“那也不一定。”茉妮说完笑的极其妖媚，让永心看得呆住了。
　　然后，茉妮轻盈的拿起苋纱放在桌上的酒杯，慢慢地走出包厢，只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告诉苏方，我等着他救命。”
　　苋纱一愣，待她回神，只见茉妮已经优雅的出现在了楼梯的一端，一手端着酒杯，一手轻轻的提起裙角，慢慢的移步向下……
　　“你说茉妮刚才的话什么意思？”永心不解的问苋纱。
　　“不知道！你觉不觉得茉妮今天有点奇怪……”
　　“不会啊……啊！！！茉妮！！！”——永心的话没有说完，只见茉妮微微回头冲她们一笑，然后突然在楼梯的中间一踉跄，如同一道紫光一般停顿在了楼梯的末端。在她展开的右手臂上，有一抹鲜红正在肆无忌惮的蔓延……

　　“你醒了？”
　　茉妮慢慢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残的憔悴的脸。
　　“别动！”残紧张的按住茉妮乱动的手，“你的手臂被酒杯的碎片割伤了，不过伤口不深，没让医生缝针。”说着残慢慢的扶起茉妮，又在她的背后塞了个枕头：“你有轻微的脑震荡，今天先睡个好觉，明天医生还会给你作个全面检查的。其他的事你别担心，一切有我。”
　　“好。”茉妮顺从的应了一声，然后两个人就陷入了沉默。
　　“这……这些天你过得好吗？”
　　“嗯！”
　　“睡的好吗？”
　　“嗯！”
　　残递了杯水给茉妮：“小心烫！”然后才小心的说，“虽然说我可以理解你的用心，的确这是一个让百合子闭嘴的最合情合理的办法，可是你也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这么做太危险了。”
　　“不知道！”茉妮的表情有点不自然，“突然就想到了。”
　　残的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为什么呢？我认识的黑山茉妮可不是那么一个冲动的不计后果的人。”
　　“说了不知道！”茉妮硬生生的把残的问题顶了回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到百合子的脸，突然就想那么做。
　　妹之山残是多么精明的人，他不再说话，只是突然伸手搂过茉妮，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想哭就哭出来吧，我知道这些天你受委屈了。”
　　不想，在一秒钟的顺从之后，茉妮还是挣脱了残的怀抱：“不要这样子……”
　　“这样子是什么样子？”残步步紧逼。
　　“残！”茉妮看着残，突又无力的垂下头，“你不要这样子，我们不会有未来的。”
　　“你果然一直都知道……”说完，残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他的声音变得有点低沉，“这样也好，我不用再费心和你绕圈子。”说着，他拉起茉妮的手，紧紧握住不给她挣脱的机会：“我喜欢你，茉妮。把你的未来交给我来安排好不好？”
　　“啊……”茉妮吃痛的低叫一声，她只顾着挣扎，忘记自己的手上有伤了。
　　残吓得立刻放手：“有没有怎么样？让我看看。”
　　可是茉妮却没有再给他机会，她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地包住，然后才用无力的声音说：“残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摇摇头，阻止了残说话的欲望，“听我说，我不过是一个来自中国的平凡女子，如果没有财团的资助，我什么都不是。可是你不一样，你本来就是妹之山家族最受器重的后辈，是财团当然的继承人，你应该找一个像永心或是苋纱那样出身名门大方得体的淑媛，而不是我这么一个人。”
　　“我认识的夏茉妮不是那么一个在乎门第身份的人。”
　　“我不能不在乎，残，你了解我的，我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和你在一起，我看不到未来。我无法想象，因为我会给你带来什么样子的压力，我也无法想像未来的自己能够承受那些富家太太小姐的考评，每天陪着她们喝茶聊天，做着数不完的家务，那种生活会让我活不下去的，你懂不懂？既然明知不会快乐，为什么要开始呢？”
　　“你都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行呢？”残的语气依旧温柔，仿佛哄着一个任性的孩子。
　　“不用试……”茉妮慢慢的摇摇头，“你记不记得我在早稻田读过半年预科？那个时候住在你们家，我就已经知道自己不会属于这个世界了。”
　　“这就是你当初坚持一个人去美国的原因？”残一愣，一直以为把她照顾得很好，怎么就没想到她会是为了这个去的美国呢？
　　“所以残，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喝着黄浦江的水长大，你看着富士山长大，我们不会有未来的，你不要再那么坚持好不好？”
　　“真的不要试一试吗？”残用手轻轻拂过茉妮的脸庞，替她收拢散开的发丝，“知不知道，这些天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孤掌难鸣，陪我一起好不好，哪怕只要一下子就好。我答应随时都可以让你走，可是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试试看呢？”说着，一滴清泪滑落到了被单上。
　　茉妮看着残，眼泪不争气的就流了出来，这是残啊！从小到大在自己心中象神一样的妹之山残啊！自己怎么可以让他流泪呢？可是她做不到，做不到闭上眼睛只享受此时此刻，未来的路还好长，如果现在心软的话，以后两个人一定会更痛苦……
　　“你不要这样子……”说着，茉妮整个人慢慢的缩回了被子中，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