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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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翻山越岭，终于在清晨到达丽江。莲儿的行程中，丽江本是个可以驻留的驿站，因了和楠的那个约定，她却无意在这儿久留，尽管离楠去到泸沽湖尚须时日。正好同来的乘客中有想直奔泸沽湖的，于是有人就串掇着拼车。一个小面包，连莲儿一共七个乘客，其中五个是一起出来玩的，除了莲儿还有另外一个自称叫果儿的女孩儿。果儿是定居深圳的湖南人，快人快语，和莲儿很快就成为了熟悉的陌生人。
果儿是老驴，节假日都在外奔走，祖国的大好河山到处都留有她的足迹。她自幼父母离异，她跟了父亲，却是同祖母相依为命。父母都重新有了自己新的家庭，她却游离于这两个家庭之外。从那时起，果儿心目中就只有一个亲人，她年迈的祖母，她立志要靠自己的双手让祖母安享晚年。可是祖母走了，在她大学毕业前的那个冬天。
“所以我选择了深圳。”她看着莲儿说，“我就想离他们远点儿！”
她们聊这一路上的见闻。莲儿告诉她东川红土地的绚丽，腾冲阳光的和煦和丙中洛民风的朴质。当然，她多想告诉她关于她和楠的邂逅和约定，但是最终省略了这段。这不仅因为她天性的谨慎和羞怯，更缘于她对这一切经历的认知——是梦，是真？她依然不确定！
下午三点，她们到达了大落水。果儿和莲儿都想到里格住。“我们徒步过去吧？”果儿问，“你能走不？”
“能，你未必有我体力好，人家都说我身轻如燕呐！”莲儿拍拍胸脯。
不知楠到腾冲没有，她想。
于是她们就沿着湖边走。深秋的泸沽湖更是宁静，湖面上密密麻麻的水鸟在游弋嬉戏，荡起一层层皱皱的涟漪，在夕阳的照射下泛着粼粼的波光。一只水鸟猛地扎下水去，那波光就金子般四散开去，倏然间碎了一湖。沿湖的路上，树的金黄是对季节最好的诠释。
“菡，你以前来过泸沽湖吗？”
“来过，十年前了！”
十年前的泸沽湖还不象现在这样世人皆知，那时这儿人迹罕至，大落水边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客栈，不象今天这样喧嚣。那个夏季，父母为了犒赏她高考的辛苦，特地让她选择旅行的目的地，于是就有了那次举家出行。那时哥哥还没结婚，一家人其乐融融，流连忘返于美丽的山水田园。这十年，父亲病故了，母亲无法接受他的离世，渐渐变得沉默，记忆力也迅速衰退。等到莲儿兄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母亲已经被确诊为老年痴呆了。这些年来，兄嫂承担起了照顾母亲的义务，虽然他们没有怨言，莲儿也准备接过那个重担，使他们解放出来！
十年，远谈不上沧海桑田，却也已是物是人非了。
里格半岛就在前方，静卧于夕阳下，深深地探入湖里。木质的建筑显得古朴温暾，排列在半岛上。听说那儿房价不菲，果儿建议住在里格村的国际青年旅舍。“我们有的是时间欣赏泸沽湖的美景，何必破那个费呢？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同住一个房间吧！”她说。
就在旅舍的附近吃了点儿东西，两人回到房间，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嗑着瓜子继续侃。也就几天前，莲儿还是个安静得有些乏味的女孩儿，如今却变得健谈。她自己都觉得惊异。
“这不奇怪！”果儿本是仰躺着望着天花板，这时却抬起身子看着莲儿，她认真地说，“在城市里，我们的官能都在退化。你看啊，我们双眼空洞，漠视眼前事物；我们用耳塞堵住耳朵，不去听自然的声音；我们习以为常的冷漠，懒得和陌生人说话，即便是坐在身边的同事也可以一整天不搭理，却会为一些琐事争吵不休。可出来了就不一样了，只要你放下不必要的架子，你会发现你的眼睛明亮了，容得下满世界的风景；你十天半月也未必会用到你的耳塞，因为自然的声音实在太美妙了；你乐于倾听和分享，因为你变得真诚且少了戒备！”
“亲，你说得这么哲理！”
“对啊，工作中十句有八句废话，现在可是字字珠玑啊！”果儿大笑。
果儿要环湖徒步，她说那是了解泸沽湖最好的方式，“你也去吧！”她真诚地邀请莲儿。
莲儿也喜欢徒步，加上楠到里格起码也在三天以后，她也就欣然接受了。
“那就早点儿睡吧！”果儿说，“明天八点准时起床，九点出发！”
果儿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莲儿却还在想着腾冲的楠。多希望能收到他的短信，哪怕只是片言只语也好。他们故友重逢，或许这会儿正杯来盏往，醉得不知身是客了！
其实在腾冲，在喧闹的聚会现场，楠正躲在卫生间里给莲儿发短信，只可惜她没收到他的问候……
泸沽湖的晨非常阴冷，乌黑厚重的云层象一个巨大的锅盖把这方天地隔绝开来，严密得不透一丝光亮。早起看日出的人三三两两回来，失望写满了他们的脸。船娘们看有人经过，机械地招揽着坐猪槽船看日出的生意，却也淡心无意，连她们自己也不相信今天可以看到日出。
泸沽湖的深秋并不萧瑟，虽然没有夏日的绿意，树叶却或黄或红炫彩了季节，映照在水中格外艳丽。湖边一簇簇波斯菊正开得旺盛，优雅地在风中左右摇曳。有渔人划着猪槽船在湖中撒网，远远望去象是黑白的剪影，生动着这片灰蓝的湖。果儿做了详细的攻略，一路走一路讲他们所处的位置。她们在著名的女神湾好人小吃吃了午饭，松茸炖土鸡和鱼汤都是那么鲜美。远处近处一株株缀满霜叶的树，火炬一样耀眼。湖水清澈见底，一大片水性杨花随波舞动，有破败的小船静静地躺在中间。饭馆老板领她们穿过一片树林，爬上山岗，看到一座功德碑。“从这儿下去就是洛哇了，顺着路下去。”他说。
洛哇是她们今晚的住处，那儿游客极少。猪槽船散落在码头边，随涌浪起伏，偶有撞击湖岸的空空声。风吹云散，太阳终于露了脸，阴冷瞬间没了踪影。爬上小岗，不远处就是草海，与亮海之间有条笔直的分界，很是奇妙。有船儿在草海里穿行，惊飞了一群野鸭。极目望去，荒草连天，可以想见它夏日的绿意盎然。
这儿的湖景房很便宜，“瞧瞧这个性价比！”果儿在阳台上飞舞着手中的丝巾嚷道。
走了快七个小时，两人也没觉得累。只是没楠什么信息，莲儿多少有些失望。她决定暂时不去想他，就耐心地回到里格去等他吧，她想。
就在这个下午，遥远的江南，一个骑着自行车急驰的小伙子突然停了下来，掏出手机查看刚刚收到的短信。“你好吗，菡？在里格等着我！”小伙子皱皱眉，有些郁闷地摇摇头，骑上车继续狂奔起来。
两人果然不输彼此，次日依然精力充沛，八点半就上路了。一路沿草海前行，风景有些单调，只是各色的猪槽船半隐半露在枯草滩里，和那满湖的枯黄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天依然阴暗，似乎这就是泸沽湖在这个季节里上午天气的基调。她们且行且停，午后就到了大落水。果儿明天就要离开，她今晚就留在这儿，莲儿则想回到里格去赴那个约定。于是互道珍重。
“你一定有故事，菡！”果儿说，眉眼间透出一股子狡獬。
莲儿本想不置可否，她拥抱了一下果儿，果儿轻抚她的后背。
“果儿，告诉我，旅途中遇见的人靠谱吗？”
“不在于在哪儿遇见，在于你遇见的是什么人，亲爱的！”果儿朝她眨眨眼。
莲儿若有所思……好吧，回里格去安心等他！
莲儿入住了里格半岛上的客栈，要了临水的房屋，这种枕水而栖的感觉她并不陌生。她希望她感受到的里格是最美的，以使她将来的回忆也是极致的。他相信楠说的里格就是指这半岛。
月夜安谧，只听见湖水轻柔地抚摸岸边礁石的声音，象是情人间在甜腻地亲吻呢喃。银色月光洒向湖面，这远山近水就显得亦真亦幻。穹庐中星星争相闪烁，象是相互间在调皮地嬉戏，热闹个没完。偶听见湖面有水鸟掠过，仔细看去却连影子也猎不住。莲儿裹上厚厚的毛毯躺在露台上，全然沐浴在如水的月光中。风儿虽是轻柔，却也充满寒意。思绪又定在了楠的身上，那个让她等待的男子。哦，明天，她将怎样去迎接他的到来呢？是情不自禁地飞奔到他的怀中，还是娇羞地微笑着等待他张开的双臂呢？她冥想起来……
夜短梦长，莲儿头有些晕浊。这天气却是出奇的好。码头上人头攒动，船娘艄公们兴奋地吆喝着。莲儿也打算坐猪槽船看日出去。船娘哼着曲儿把他们送到湖心，猪槽船悠悠荡荡地漂在湖面，水鸟在上空盘旋。有人向空中抛撒面包屑喂食，更引得一阵骚动。东边天空微明，从淡淡的黄到浓烈的橙红，渐渐染红了整个天宇。于是朝霞满天，瑰丽的云彩涌滚在天空，怡然地接受这尘世间的阵阵喝彩。和煦的阳光洒向湖面，盈满一池金色，把船上的客人们也都涂上了一层暖意。美丽的景致总是让人抒怀，莲儿想，要是此时此刻有楠在她的身边，那该是多么浪漫的事！
那天莲儿在露台上欣赏湖景，眼睛却时刻注意着远近的路。楠到这儿的时间怎么也会是下午三点后了，她不应该这么迫不及待，可她没法控制自己的焦心。中午的时候，她食不知味，整个下午，她如坐针毡。秋风抹不去她脸颊的潮红，那是她心底里莫名的紧张所致。三点，没见他的踪影；四点，他依然没有出现；五点了，莲儿站在码头焦急地向来路张望……等待是如此折磨人，莲儿灵魂出窍般徘徊在游人码头，凝望的双眼已然酸涩。天色渐暗，她没能见到那个期盼中的笑脸！曾经的矜持此刻已荡然无存，她急切地想要拨通他的手机！
关机！
她竟然联系不上他！她一次一次拨他的电话，一遍又一遍核对小纸片上的号码！他竟然关机了！她颓然跌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臂弯里，一阵压抑的沉闷的抽噎！
他给她错误的号码？不会，他为什么那么做？他把号码那么工整地写了下来！
或者他只是片刻的冲动，而今那种热情已然冷却？
抑或，好友相聚，情谊难辞，他不得已推迟了行程？
还是，此时他正在途中，手机没电了，他正焦急地想要联络上她呢？
如果他要爽约，他至少会发个短信给她，想到这儿，莲儿安心了些。好事多磨，我再等他一天！
只要他别出什么意外……
当繁星点亮头顶的天空，清冷的湖风吹僵了她的脸颊时，莲儿离开了码头。她一步三回头远眺那月光下的来路，世界是如此空寂无声！
因了那份牵挂，这里格的夜也变得漫长，莲儿彻夜未眠，有些神经质地三番五次地翻看手机是否有未接电话，是否不小心误设了静音。打楠的电话，依然是阵阵盲音，她最终不甘心地放弃。
写一个短信给他：“楠，在路上吗？我在里格等着你，不见不散。菡。”
第二天，她没等到他。
第三天，她没等到他。
第四天，她没等到他！
任她望穿秋水，一次次拿各种借口来搪塞自己，他还是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消息来告诉她他未赴约的缘由。莲儿一次次去到码头，一坐就是半天，看来来往往的游人，没有她熟悉的影子。行人散尽，只留下她形单影只地守候在那孤寂的码头，直到黑夜再次降临。
或许这本就是个梦，她和他本就没有相遇，他只是她臆想中的男子。她开始怀疑起这一切的真幻。行了，不管如何，她都该把这放逐的心重新收回。忘掉他，他本就是个路人，为什么要倾注不必要的情感呢？推开门，上到露台，月夜仍如此撩人，星星璀璨依旧，眨巴着眼象是在嘲弄她。
明天就踏上归途，她想。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