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冬》春宫没有图

17、党派

　　“嫔妾参加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我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就如刚进宫的那一日一样，三叩九拜一步未少。

　　“花娱灵礼到学得不错。”她言语淡淡，这样回答着，却连一眼都没有看我，只继续着她煮茶的步骤。

　　“嫔妾今日能够晋位全依仗皇后娘娘，自是感激涕零。”我头埋得极地，极力表达着投诚的意味。

　　“是你自个儿侍寝有功，这样的事情本宫也是举手之劳罢了。”她声音很柔，令人有一瞬以为她会是个好说话的人。但偷看她的面容，又会发现这样的声音实则只是客气。不过一个人若对你都不客气了，那想必不是亲人便只能是仇人了。

　　“娘娘…。”我正想说话，却被打断。

　　“据说花娱灵对澹茶之事颇有研究，本宫正想请教花娱灵一下。”她道。

　　“是。”我依旧叩在地上，她没说要我起来，却道了这样一句，我也只能顺势答着。

　　“本宫听说烘茶之时需大火转小火，直到茶闷出一层雪沫，才算是第一泡。但第一泡饮却又不能饮用，花娱灵有何见解？”她似乎真是在请教茶道的问题，但她的这句话却好似又不是那样简单。

　　我听她这样说，心里虽知道她极有可能是在说宫中之事，但作为我这个年岁的投诚者，最需要表现出的便是愚蠢和急功近利，因为这样会很好利用也会很好把握。皇后是这个宫中现阶段最聪明的钓鱼人，她要的就是很好把握的下属。

　　想及此，我几乎没有片刻迟疑，便立即回答道：“茶经中有云：第一煮水沸，而弃其沫之上，有水膜如黑云母，饮之则其味不正。其第一者为隽永，或留熟以贮之，以备育华救沸之用。所以所谓第一泡者，实则是口味最悠长的一饮。只是太贴近茶的本味，难以在短时间品出，故往往被人称作洗茶水，只在最后填沸的时候运用。”我答得很认真，就是本本分分的在回答皇后的这一个问题罢了。

　　“花娱灵怎的还跪着？”她这才抬起了头，看了我一眼，眉头略皱了皱，似乎表达着关心：“碧春，赐坐。”

　　“谢皇后娘娘。”我这才缓缓起了身，坐到了位上。

　　“花娱灵年岁小，却喜欢澹茶这样的静怡之事，这让本宫却有些费解。”她滤开茶沫，言语之中自然布满了试探。澹茶这一喜好静怡，而我表现出来的却又是活泼的外表，确实有些不搭配。

　　“嫔妾从小居住在二伯父家，伯母黄氏极喜好这些弄茶之事，嫔妾也就耳濡目染，算是学到了几分。”我几乎没有思考便答出了这一句。皇后问到此事，自然是因为对我刚才反应的怀疑，我此刻要做的事情不过是自圆其说，得到她的信任。

　　“说到茶道，不免要和香道合一。香既可以与琴怡澹茶相合，成为儒雅之事；又可以供佛前驱使，为填助力，功能颇多。”皇后这一句话实则是在探我的用处，话说得十分浅显。

　　“皇后娘娘手持陶荚，便将茶叶揽住，连力都不用一使便让茶叶受制。这样一看，茶虽功能不多，却更加衷心，谁都拉扯不走。”我答得似乎也如同小孩子一般，一边想显示着聪明，一边又全是错漏百出，颇是急功近利。

　　“路遥才能知马力，而不是看马的嘶鸣声大与否，花娱灵应当知道。”

　　“可娘娘若不驭使此马，又怎么能知道这马能跑多远呢？”我狡黠地笑了笑。

　　“花娱灵这话到说得不错，就看之后是否如言所拟了。”

　　“皇后娘娘若有吩咐，嫔妾自是万死不辞的。”今日这一事算是有了个结果，只是皇后对我终究是不长久的关系，她所要的是无脑的棋子，就如同那日我给左淑女她所吩咐的东西一样。

　　“那花娱灵便先退下吧，马上就是端阳了，本宫也是好多年没见端阳船舞了。”她特意看我一眼，似乎是在示意着我表功的时候到了。

　　“谢皇后娘娘，嫔妾必将好生练习。”我知道了她的意思，立马回答道。

　　“教舞的姑姑待会儿本宫派到你宫里，你可别叫本宫失望。”

　　“嫔妾定不负娘娘嘱托。”这便是皇后对我的第一个试炼。

　　说到宫中端阳，自然是粽子、猜香是主题，船舞是曾经先帝的妃嫔们所创新的宫中端阳舞蹈，但现今新帝继位之后宫中便无人会跳了。但到崇元七年，宫中有了邬希韵之后却是不一样了，她重新复原了船舞，之后端阳船舞又成了端阳节的一道大菜。我向来制香不好，回想上一世，从未想过靠香出风头，但却实实在在练习过船舞，只是那时候宫中会船舞的人已然比比皆是，我辛辛苦苦练习了好久的船舞技巧，最后圣上却和制香顶级的程氏结同心去了。这一次皇后要我练习船舞…或许，这会是我的又一转折点。

　　因着皇后的帮助，沐枫一事查的很快，过了不久，沐枫便又恢复了宠妃地位。

　　想到已是崇元四年，过了夏日夕若便会因着宫女大选入宫，我若不得宠便会使自己与她分割，我联系船舞的进度又快了几分。如今我已然是娱灵位分，照理说是该添几个新的宫人，但因为宫人多了实在不便于管理，我便只求着皇后多给了个钟离晴风引荐的人来做一等宫女，其余便是升吟香为大宫女，德林为太监殿统领了。钟离晴风引荐的人名为尹安，我将其任做随侍食监，钟离晴风说此人擅长医术，是位极佳的人才。宫中许久没有肃清，因着快到端阳，又得了这般的人儿，我便来了兴致吩咐着宫人将我这偏殿好好收拾了一番。

　　是日我正用着午宴，梦宇在一旁伺候，尹安是食监，自然为我尝食。一同食到燕酥，却见尹安皱了皱眉，面上有些紧张。

　　“小主平日常食用这燕酥？”尹安问道。

　　“这几日天气渐热，我倒更喜欢吃克食，不喜欢这些难消化的什物。”

　　“那幸好了，”尹安似乎放下心来：“这燕酥中略加瓜蒂，而小主素来喜欢吃的茯苓糕里面又少量福寿草，这瓜蒂有催吐的功效，福寿草又是强心剂易让人中毒。二者结合更是能大量加强彼此的药效，必是有人想要加害小主。”
　　　　我笑看着尹安，却不再言语，似乎对她的回答极为满意，转眼之间又夹了一块糕点放在盘中，咬了一口。

　　“小主？”尹安似乎一时有些不解，所以疑惑的看着我。

　　“我宫里的吃食都是从御膳房拿的，”我直直的盯着她：“别人或许要害的不是我，只是若那人要害我，以我如今的势力自然是躲不过的。”我并不受宠，连好不容易的晋位，在别人看来都似乎是因为举报了左淑女得的，这些吃食出的问题也不太像是为了构陷我，或许…我眼睛慢慢看向了蔺钰殿主殿的位置，这个宫殿之中，只有一个人值得这宫中的妃嫔这样不矜持，那便是玉芳仪了。

　　尹安听罢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犹是沉默不语了，她叹了口气，这宫中之人本就大多身不由己，我如今才承宠不久，连根基都没打好，自然只能容忍。

　　“只是，”我又恢复了笑意：“要劳烦尹宫人帮我多调些丸药了。”

　　“是。”尹安继续布着吃食，我却低眼瞥见了梦宇眼中的异样神色。

　　梦宇是圣上的人，我也是不久之前才得知的。这件事若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梦宇未必会通知圣上，但梦宇心里一定也清楚，同是御膳房拿到蔺钰殿的吃食，那必然也会牵扯到玉芳仪甚至整个太液池西的宫中小主。我固然不重要，但是玉芳仪作为朝中四大势力之一的李家的正房嫡长女，她的生死圣上自然都要确保，容不得出岔子。
　　　　午后紫宸殿公公传报，说圣上鲜有的传我随食，虽然随食一事应当是晚宴时刻，但估计也得从午后便开始准备了。冲开祖母那里带来的桂花茶，玉兑正在我身旁候着。

　　“尹安去哪里了？”我正在叠纸玩，吟香和云暨已然去膳房吩咐晚宴我要用的吃食了。

　　“小主才一个时辰没见尹姑姑，怎的就跟离不开了似的？”玉兑也不正面回答我问题，只嘟着嘴嘟囔着，仿佛我的那一句话就忽略了她，弄得她吃了老陈醋。

　　“你这小嘴，就跟午间吃了什么酸物似的。”我“噗嗤”地笑了出来，自然也不忘打趣着她。
　　我与玉兑正说着，便见讨论的“曹操”尹安进了屋，手里捧着两个小瓶子。

　　她行了礼，还没来得及说话，我便先开了口，问道：“这大中午的，外边热得很，你出去干什么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