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传/冰漾]无神论者》澜哀

10、第九章

　　第九章、

　　我要怎么跟你爸爸在走之后安心呢？
　　非常简单的话，很多家长大概都会对儿女发出的感叹，但是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我却感觉到了疼痛。
　　那是非常深刻的疼痛，就像是有人把手插进我胸腔里，然后带着火焰的手就那么轻轻的搅拌搅拌搅拌。灼烫到了极致就是冰冷，疼痛到了极致却也麻木，明明是睁开眼的，视线却渐渐的黑下去。
　　视线黑下去。
　　之后就是死亡。
　　死亡那么冷，死亡那么疼。
　　我感觉有什么堵住了我的喉咙，腥气在口腔里翻涌，我觉得那大概是血块，或者是内脏的碎片。令人作呕的味道配上真正突兀的作呕感，让我一瞬间很想把喉咙撕开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
　　可是我不敢动，我甚至连一点儿不对都不敢露出来。我只能笑着，维持着笑着的样子回答道。
　　“我会努力的。”
　　可是这种事情，宿命这种事情，现实这种事情，就算是再怎么努力，又怎么能改变呢？就像是对不起这句话···真正失去之后说的再多，又能挽回什么呢？
　　老妈随便扯了点儿别的，跟着没一会儿就说要去睡了。我在客厅坐了不知道多久，才有力气站起来。先是给她关了灯，跟着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符纸，画了个火符点上她床头的香薰蜡烛。漆黑的蜡烛有着纯白的灯芯，燃烧起来很快就散发出了浓烈的气味。我捂住鼻子，飞快的跑进了洗手间。
　　恶心。
　　好恶心。
　　血的味道，燃烧灵魂的味道，怨灵死前的哀鸣···
　　我扶着洗手池干呕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最后只好打开热水一整个把自己塞进花洒下面。热水渗进眼眶，涩的像是这对儿眼睛也是假的。
　　然后我看见了黑色。
　　非常，非常淡薄，却也非常纯粹的黑色影子从我脚下爬起来，就像是被折叠而上的纸人，它爬起来，轮廓模糊，身高却跟我一模一样。模糊的影子伸出手，虚虚的环抱住我。
　　“漾漾，漾漾。”他抱着我，额头贴在我的额头上。“别怕，漾漾。”
　　就像是说不清话的小孩子，又像是重复着短暂句子的木偶，他抱着我，双手虚无成淡灰的色泽，纸片一样的脸上没有五官。
　　“我在这里呢，漾漾。”
　　他一遍一遍的念着我的名字，声音稚气，却空洞的像是合成出来的电子音。
　　“我在这里哦，我一直在这里哦。”
　　“——我知道的。”我缓缓的，缓缓的抬起手，我抱住他。闭上眼睛。“我知道的，你在这里的。”
　　——可是，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呢？
　　为什么不走呢？为什么不离开我呢？为什么非要遵守着一直陪着我的承诺呢？
　　他还在的时候，我没想过去问这样伤人的问题。到了现在我想问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会回答我了。
　　“···对不起。”
　　我抱着他，说出对不起的时候，我感觉我也是空的，内脏全部被烧干净，血块连着残渣一起被拖出来丢到滚烫的水里。整个人除了皮囊和支撑着这具皮囊的骨骼，什么都没有。
　　我那么难过，也那么疼，可是无论什么时候，我摸到眼睛的时候，这双眼睛都是干燥的。
　　“真的，对不起。”
　　可他只是笑，他只会笑，对我笑。就算没有五官的脸其实连笑的能力都不具备了。
　　“我会陪着你。”
　　他说道，就像是在陈述什么世界公认的物理定律：
　　“约定好了的。拉过勾了的。”
　　——约定好了，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

　　他的手插进了精灵的身体里。
　　无论是什么品种的精灵，其实杀起来也都差不多，血肉的触感也都一样。连带着，痛苦却仇恨的表情也没什么区别。
　　——乏味。
　　安地尔眯着眼睛，这只精灵的惨叫声有点儿大，刺的他耳朵疼。于是他下手也重了些，插进奇欧精灵胸膛里的手摸索摸索，对方的惨叫一瞬间变大，被折断的肋骨也一下子突了起来。安地尔摸来摸去摸了半天，才终于摸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
　　“啊。”他对精灵笑了起来：“找到了。”
　　下一秒，他的手在对方身体里握紧，污黑的阵法在他指尖转出来，安地尔飞快的抽出了手。他随便甩了甩手臂上淋漓的血，最后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
　　——精灵是被钉在屋子里的。
　　明显属于他自己的屋子里遍布漂亮的艺术品，精灵的手艺无论千年前千年后都是那么赞：除了长生种才有能力和时间去打磨的极尽工巧之外，更多的是精灵才能做到的把这种工巧和自然风格相结合的特殊品位。长长的床幔包裹着大大的床，风色的边角是纯金的，叶与花纹案的刺绣。大大的房间里铺着风铃草编织的地毯，立柜上也错满了漂亮的花纹。
　　而现在，这间原本漂亮又温馨的房间，看起来更像只会出现在穷凶极恶的恐怖片里的凶案现场。
　　左边的立柜上钉着精灵幼崽的尸体，手脚都呈扭曲的姿势被黑色的长钉钉在精美的花纹上，半个头皮都不翼而飞，只留下满脸的血迹和惨白的头骨。右边的摇椅上是精灵女性的尸骨，之所以说是尸骨，是因为四肢上的血肉已经全部被剔了下来，一长条一长条的肉条表面是精灵独有的白皙皮肤，上面还带着精灵喜欢的图腾绘画。肉条规整的堆满精致的银色果盘，而她的嘴里却被塞着被鲜血浸红的苹果。
　　而在最后的精灵，明显是一家之主的精灵男性躺在大大的床上，四肢被折断，胸口被刨开露出内脏。白森森的肋骨像是荒芜的枝桠一样支棱起来。他的惨叫声那么大，安地尔漫不经心的想着回去得找漾漾要补偿才行···默数到了最后一个数。
　　“咔嚓。”
　　细小的脆响响了起来，跟着是难以言喻的，粘腻的，浑浊的声响，像是搅动肉块，又像是吞咽软食。精灵的惨叫声夏然而止。取代它的是更加充满了恶意的声音。精灵的胸膛不正常的起伏···越鼓越大，然后在像是错了位置的怀胎六月的尺寸之后爆裂开来。
　　安地尔随便撑起一个护盾让浑浊的血肉不至于溅他一身，那个声音更加清晰了。纯黑的灵魂显露出来，没有巴掌大的恶鬼面孔扭曲，现在却又哭又笑的吞噬着自己的餐点。
　　“···看起来，养的不错的样子。”
　　安地尔冷静的评价道，他看着奇欧精灵的内脏越来越烧。巴掌大的恶鬼却越长越大，最后变成了一个足球的大小。吃完了面前的美食的恶鬼缓缓的转过头，他黑红的眼睛扫过两具‘不够美味’的尸骸，最后定格在了安地尔身上。
　　——黑色的。
　　——纯黑的，黑色。
　　——好想吃···好好吃！
　　几乎只是一瞬间，没有嘶吼也没有别的预告，恶鬼一瞬间扑向了安地尔。
　　“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养这个东西的原因啊···”
　　安地尔说道，他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伸进了口袋里，一枚纯白上面布满深红阵法的水晶被他抓了出来。鬼王高手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捏着这枚水晶挡在了恶鬼的爪牙面前，在后者的带着细密倒刺的獠牙触上水晶的那一瞬间，阵法展开了。
　　猩红的阵法展开，像是更大的嘴巴一样张开，恶鬼发出了无声的嘶嚎和悲鸣，然而却被阵法一点儿一点儿的按进了水晶里···最后落回安地尔手里的，就是已经改变了色泽，变成了完成品的晶体。
　　“你们说对吧，精灵的新王···以及凤凰族的继承人。”
　　他握着那颗介于灰色与黑色之间的晶体，对着身后的两个人笑了起来。
　　“——安地尔！”
　　回答他的，是凤凰族少女的咆哮，和她身后瞬间变大，撑破整间屋子的白色巨兽。
　　“你怎么敢！怎么敢！——”
　　鬼王高手只是笑，他把那颗晶体收进怀里：“小心点，这东西还有人等着呢。做起来还那么麻烦···”
　　下一秒，冰与火的枪芒，穿过了他留下的残影。

　　继续补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