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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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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了红色和黑色,先是黑色从窗外蔓延过来,顺着指尖爬上来,我在哭。我在不停的哭,眼泪滑下来掉在地面上,在一滩液体上打出涟漪一样的痕迹。
“不行啊。”
没有孩童应该得到的劝慰,没有被爱着的时候应该得到的安慰,抓着我的脖子,把我按在柜门上的男人只是看着我,语气真挚的说道。
“差的太远了——这个样子。”
我还在哭,不由自主的,无法动作的,眼睛肿胀的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可是却没有办法看不见。我死命的睁大眼睛,视线像是被钉死了一样死死的注视着前方。面前就是这个男人,我的视线被他那张脸占据了大半,剩下的就是他背后的东西。
红色。
全都是红色。
“是还不够疼?”
男人真诚的,就像是付出整颗心脏一样柔和的询问道。生怕自己做的那一点儿不够好一样。
“还是···她不够疼?”
“——鬼——”
而作为回应,从我的喉咙里,挤出了这样的,嘶哑的尖叫。
“鬼族!”
“哎呀,小孩子怎么懂这么多的?”
鬼族露出了一个微笑。他抬起手,下一刻,巨大的痛苦贯穿了我的颅脑,随即是下一次痛苦,再一次痛苦···我以为我的痛觉都在很早之前就被过渡的疼痛摧毁了,可现在我才知道它们都是好的。
“想必是父母没有教育好吧?如果说小孩子的问题的话,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父母没有教育好吧?”
他自问自答着放开了手,我的身体往下一坠,疼痛再次扩大,可是我却已经没有办法呐喊出来了。
我被他钉在了柜门上。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也许也是有别的可能的——毕竟,你们是精灵嘛。”
男性的尖叫声再一次响起,随即是恳求的声音,而被折磨的那个人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嗓子里犹自发出坏掉的机械齿轮坚持转动所发出的‘咳,咳’杂音。
之后,是粘腻的摩擦声。
“精灵这种东西,活的那么久,长大也需要那么久,白的像是假的一样,偏偏血又很难看很难看。”
他依旧自说自话,脚步却又一次慢慢的移了回来。
“——说道这个,我想到了原来的事情呢。”
他看着我,对我露出了一个笑容。嘴角上勾,无比温柔。
“据说,精灵很好吃的。”
男人如此说道,举起了手上的托盘。美丽的,父母用来盛放水果,也用来盛放我最喜欢的糖果的托盘上承载着猩红的一条。狭长,猩红,肌理分明,颜色明丽的液体蔓延过盘底。
“你先吃吃看,然后告诉我,好不好?”
那一刻,我发出了尖叫。我拼尽全力尖叫,我感觉得到我眼睛里充斥上猩红,我在挣扎。痛觉折磨着每一根神经,我最后死死的闭上嘴,恨不得把牙齿咬进牙龈里焊死在一起···而男人只是打了个响指,法术的力量就帮助他打开了我的嘴巴。
“乖孩子。”
他笑着,把盘子里的肉抓起来。塞进了我的嘴里。
“——!!!”
下一秒,我醒了过来。
并非从噩梦中挣脱的惊醒,而是被唤醒。后背肩胛位置烙印的契约纹在发烫,滚烫,我知道很快这就会转化为另外一种疼痛。就像是盒子外面的那位神当时把它画在我身上的时候所说的一样:如果一种痛打断不了负罪的进程的话,那就换一种好了。
神从不说谎,于是这一次就是火烙的疼痛。
我想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才发现火烙并不比其他的痛苦好受多少,于是我只能努力扭动身体,一下,两下,最后从床上翻滚到地上。我的额头狠狠的磕在床头柜边上,来不及揉一揉,我颤抖了一下,还是颤巍巍的抬起手去扒背后。
红色从背后蔓延开来,然后,我才看到了我手腕上的伤口。狭长,深邃,像是被什么锥子钉进去然后再死死挣扎一样···
下一秒,从舌根,从胃里,泛起了血的味道。我死死的闭上嘴,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然后撞到书桌旁边的垃圾桶前,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背后的伤还在痛,非常痛,像是有看不见的烙铁印在上面,反复的,重重的,一次一次的按上来。我闻到了蛋白质烧焦的味道,肉焦糊的味道。而这种味道却让我更想吐。
停下来,我对自己说。停下来。我感觉到冷汗滑进眼睛里,模糊过视线,再重重下沉。打在腿上,腿在木地板上像两条烧红的碳一样烫,却又像是软塌塌的死肉一样任寒气攀爬上软骨缝隙。
别想,别想···停下来,必须停下来。我对自己说,却忍不住作呕的欲望。吃进去的肉被胃液包裹,现在全部都躺在垃圾桶里,接着是胆汁,在最后就只剩下干呕。
等到吐完了,我才有力气去调动力量。力量顺着我的意志往上,烙印如通道一样链接两端,跟着,就像是描写未来的科幻小说所诉说的光屏通话,又像是幻觉,我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脸。
出现在梦中的男人现在在火与冰,在枪剑箭矢中跳跃,他躲闪的姿态很悠闲,悠闲的像是印着和风跳一支舞。可是我却忍不住在发抖。
他对我笑,和梦境里如出一辙的笑容。
“你醒了?这一次还真的是早呢~”
“安地尔!”
伴随着再次刺来的爪刃,安地尔听到了女孩的怒吼。
“看着我啊!”
金色的长发卷起的弧度妙曼的恰到好处,被强行催化的凤凰族在短短的几年里长成了一个走在街上人人都会回头瞧一瞧的女人,虽然身体还是少女的模样,却阻止不了她从精神上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大人。
大人应该是什么样?那个曾经每个人都向往的大人究竟是什么样?为了变成一个大人,又要付出怎么样的代价?
当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所有人都在重复,大人很好,我想长大,付出什么代价都好,我要长大。米可雅也不例外。长寿的凤凰族天生不懂短命种族的世界观,但是却并不阻碍她仰望族中大姐姐的好身材。她发自内心的期待着长大的这一天——一开始是只为了能穿上露背抹胸的晚礼服,然后是为了能做族长那么漂亮又威风的蓝袍,最后是为了守护自己的伙伴。
可是等到长大真正到来的时候,她却不禁要颤抖着跪下来恳求神灵。
——神啊,无论是要付出什么样子的代价都好,我后悔了,我悔过了,一辈子都不长大也好,,永远都没办法拥有一个凤凰族应有的力量也好,变成一个弱者也好,只要,我只想求求你们···
“——把漾漾还给我啊!”
伴随着哭泣一样的怒吼的,是少女的攻击。她早就在战争中学会了比在族中,学校里学会多百倍的东西,比如如何与敌人搏命。如果要是现在的她来看,曾经的她大概无论是从力量还是从头脑,甚至是从招数都只能说幼稚可笑。
——可是她多爱那个曾经。
在冰与火之中,米可雅踏着混血精灵失控一般狂卷的力量,像是扑火的飞蛾一样,扑向了安地尔。
在这一刻,米可雅清晰的知道,就算这么死去也好,就这么战死也好,就这么像只蝼蚁一样被踩死也好。只要能给面前这个家伙留下一道能让他足够铭记终生的伤口,她这一生都值了。
但她做不到。
她的身法明明已经那么快,跟苏亚签订契约到现在,米可雅已经可以通过契约借用苏亚的力量。可是就算是现在她不计后果的用上全部的力量,身体负担到咔吱作响。她还是清楚的算了出来,安地尔能躲开她的攻击。
或者说,他正在躲开她的攻击。带着那样轻松的,愉悦的,该死的笑容——
之后,她看见面前的男人停下了,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男人停了下来,他嘴角上扬,笑容扩大,抬起头望着虚空,却又像是在望着某个人,米可雅的视线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他上扬。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爪尖已经带着纯然如火的碧色力量刺入了男人的肩膀。
“——你醒了?”
带着愉悦也带着恶意,男人对着不知名的存在问候道。
“这一次还真是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