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三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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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
大巫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不住地咳嗽。
原本现在正是守岁的时候，他们嫡脉的四人应该身处祠堂，度过安静又充满温情的一夜。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大巫不再是那个眼神犹如鹰隼、须发花白、气势凌厉的大巫了，而是一个普通的老人，由于家庭突变而身体损毁，几乎将肺都咳了出来。
巫宣站在他左侧，脸色苍白，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右侧则是巫瑶，一双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下方则站了十一人，正是巫山十二峰其余十一峰的峰主。神女峰由于地位特殊，由大巫亲自管理，所以没有设立峰主。这是一位峰主刚刚在大殿上观赏了一场大戏，哪里还有心情守岁，一个个脸色各异。更别提院落外围满了族人，还在争论不休，就等着大巫宣布结果。
沉默了片刻后，一位峰主上前一步，道：“大巫，刚刚那位……真的是咱们三小姐吗？”
大巫蹙眉不语。
“我看未必。”另一个峰主道，“一个巫女，怎么会散出妖气？这根本不可能啊！应该是用了某种秘法潜入巫家的大妖吧？”
“没错，我们都被那只妖蒙蔽了。巫血天生拥有净化之力，妖血和巫血根本不能共存！”
巫瑶被那群人吵得脑仁疼，又听到他们至今还不肯接受事实，不禁冷笑，“别傻了，那确实是巫歌！”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大巫却道：“瑶儿，不要信口雌黄。”
“孙女不敢！那妖分明就是——”巫瑶还想说什么，就听大巫怒道，“住口，难道我还分不清谁是我的孙女儿？那分明是妄想混入巫家内部的妖，你妹妹被它害了！”
巫瑶怔了怔，在大巫鹰隼般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沉默不语。巫宣面色如冰，眼底划过一抹了然与无奈。
十一位峰主面面相觑，其中一位又道：“这么说，三小姐她……”
“不错，歌儿应该已经难逃毒手。”大巫顿了顿，叹息道，“我就说那场刺杀太过突然，现在想来，也许那个时候歌儿就已经受害，回来的就是这只妄想混入巫家的大妖。还好瑶儿机敏，找到了这只妖的破绽，实在是万幸。”
巫瑶忍不住满脸喜色，巫宣低了头，神色越发冰冷。
峰主们又是一阵沉默。他们身上的巫血浓厚，程度仅次于嫡脉，如何会分不清巫女和妖女。但大巫如此笃定，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大巫顿了顿，又道：“这只妖害了歌儿，我恨不得将它凌迟。今日便到此为止，你们先回去守岁吧，如何处置那只妖，明日再做打算。”
“……是。”
随着一声声无可奈何的回答，那些峰主们纷纷退下。一时间整个大殿只留下三人，静的可怕。
巫瑶最先忍不住，满脸都是不解：“爷爷，那明明就是巫歌，您为什么要隐瞒？”
大巫被巫瑶气的一阵头疼，怒喝道：“住口！越长大反倒越蠢了！我当然知道她就是歌儿，但是这件事绝不能传出去，否则我们嫡脉只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巫瑶死死咬住嘴唇。哼，说来说去，还不是怕毁了巫家的名声。说出来也是可笑，巫家本就是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却让一只妖混入了嫡脉，大巫和大公子还把她宠的像眼珠子似的！不错，传出去会令人笑掉大牙，但只要除掉巫歌，就算被天下人笑死也值了！
巫宣眼神冰冷，瞥了巫瑶一眼，轻声道：“爷爷，孙儿有一事不解，三妹妹明明有巫家血脉，为何会散出妖气？”
“我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现在我与你们说的话，半句都不得向外人提起。”大巫咳嗽了几声，涩声道：“那时莫语为了十八岁成人礼，下山抓捕大妖。走之前，她定下半年期限，谁知两年后才回来。我不论怎么逼问，她都不肯说出这两年的经历。既然她不肯说，我也不愿再追究下去。可没过多久，她居然说自己已经有了身孕，而且用性命威胁我，非要生下不可。我为了不损她的名节，挑了一个没有任何根基又老实的族人，将莫语嫁给了他。八个月后，她平安产下一个女婴，就是巫歌。莫语怀她的时候，整日面色惨白，胎像不稳，让她贴上保平安的巫咒，她也不愿。现在想来，她是怕这孩子被巫咒杀死。”
巫宣神色微动：“孙儿不明白，虽说人类和妖结合，有半妖之说，但从来没有听说过巫血和妖血可以共存。巫和妖势不两立，且巫血天生具有净化之力，一旦妖血遇到巫血，就会被巫血净化才是啊。”
大巫长叹一声：“我之前也这么想，所以从未对歌儿的出身有任何怀疑。我本以为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并不重要，只要是莫语所出，就是巫家嫡脉。可我没想到，她的父亲竟是只妖！”
巫瑶忙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能留她了。我们巫天生与妖势不两立，巫歌这种身份，根本就是不该存于世的孽种，巫家的耻辱。”
“哦？”巫宣转过身盯着巫瑶，拖长了语调，“不知瑶儿还有什么高见？”
巫瑶一怔，巫宣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过话。他这是在责怪她吗？可是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啊！
她避开巫宣的目光，直视着大巫道：“我们巫家向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什么时候对妖仁慈过？但她身上毕竟流着一半莫语姑姑的血，我也不忍心杀了她。所以孙女觉得应该——将她封入禁地！”
巫宣垂下眼帘，冷声道：“你也知道她身上有一半莫语姑姑的血？巫家家训曾言，不准自相残杀，违者格杀勿论。你想把她封入禁地，巫家家训是不会同意的。”
“哥哥，你……你就一定要保下她吗？你还不明白，你已经被她迷惑了！”巫瑶咬紧牙关。都到了这个时候，巫宣还在替她辩护！若不是答应了禁地之中的大妖，她非得杀了这贱种不可！
她仰头对大巫道：“不知爷爷是否听说过杜鹃这种飞禽？孙女庭院中原本有一窝灰喜鹊，可某一日，有一只杜鹃将卵下到灰喜鹊窝中。等灰喜鹊孵出小杜鹃，它便将灰喜鹊的后代一只只顶出窝外，让它们一个个摔死，自己则享受着灰喜鹊的母爱与喂养。昔日的三妹妹不就是一只杜鹃？”
“瑶儿。”巫宣眼中闪过一丝厌烦，“你已被嫉妒冲昏头脑了吗？”
巫瑶晃了一晃，咬着嘴唇不敢置信地看着巫宣。
“够了，不要再争了。”大巫一拍座椅扶手，声音嘶哑得可怕，“你们想气死我不成？”
巫宣和巫瑶同时跪下，“孙儿(孙女)不敢。”
大巫叹了口气，道：“虽然她确实有一半巫家嫡脉的血脉，但另一半是妖也是不争的事实。”
巫宣道：“爷爷是想……”
大巫一字一句道：“将她封入禁地。”他见巫宣又要开口，便道，“我知道你与歌儿感情深厚，但你是下一任大巫，岂能感情用事。她的确是和你相处八年的妹妹，但她也是我相处八年的孙女儿！我能够割舍，你为何不能？”
巫宣胸口起伏，半晌才道：“可是禁地之内都是历届嫡脉封印的大妖，她这么进去，和杀了她没有区别。”这大约是他二十一年来，最失态的一次。
“谁让她身负妖族血脉！”大巫厉声道，“都是那只妖，害了我的女儿，又要夺走我的孙女！宣儿，你一再为她说话，实在令我失望！”
巫宣如遭雷击，垂首不语。巫瑶心中一阵焦急，忙道：“请爷爷息怒，哥哥如今这样，定是受了那妖孽的蛊惑。等将她封入禁地，哥哥会明白爷爷一番苦心的。”
大巫神色缓了缓，道：“还是瑶儿懂事。好了，就按瑶儿的办，明日我们便将她封印。”说罢，大巫又放缓了语气，“你们也知道，这件事闹得极大，若我不能给众族人一个交待，一定会引起不满。”
巫宣沉默片刻，轻声道：“孙儿明白。”
商量完事宜，巫宣和巫瑶一同走出主殿。到了庭院中，巫瑶忍不住满心得意，笑着对巫宣道：“还好这次我赢了，要不然还不知那贱种还要兴风作浪多久。哼，以后进了禁地，看她怎么嚣张！”
巫宣听到她叽叽喳喳，皱了皱眉，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妖？”
“因为——”巫瑶脸色一白，差点把自己勾结妖族谋害巫歌的事说出来，半晌才斯斯艾艾地道，“这很重要吗，我毕竟揭穿了她的身份……”
巫宣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我知道，你是在巫歌被追杀的时候发觉的吧？这么说你真的勾结了妖族？”
“我、我……”巫瑶目瞪口呆。不，不是这样的，她揭穿了巫歌的身份，哥哥应该很感激她才对，可是哥哥不但不感激她，还不停地质问她！凭什么？！
“滚回去，禁足三月。”巫宣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勾结妖族之事，回头再与你清算！”
这是巫宣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巫瑶怔了怔，泪水立刻滚落下来。
她明明站在正义的一方，揭穿了巫歌的身份，为什么哥哥仍要斥责她？她勾结妖族，只是为了除掉那个贱种，并没有别的企图。难道他们都被那贱种迷惑了，分不清谁才是他真正的妹妹了吗？
难道说，只有杀了那贱种，才能让爷爷和哥哥像往常那样疼爱她？
巫宣没有再理会满脸泪水的巫瑶，而是向关押巫歌的地牢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三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