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三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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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三个月后，巫瑶被放了出来。
巫歌对此很是警惕了一阵，但巫瑶出来后，仿佛销声匿迹，如无必要，她根本不会出现在众人眼前。
虽说其中有巫宣的手段，但巫歌还是觉得不科学。按照巫瑶的性格，她损失了一票亲信，又被禁足三月，一定对自己恨之入骨。虽说手上没了那么多权利，但跳出来制造些小麻烦还是可以的，可是她却什么也没做。
此后，八月十五的中秋团圆宴，九月九的重阳节登高宴，乃至冬至，巫瑶都没有出席。大巫亲自派人去请，巫瑶只是说自己犯了错，没脸再见族人，怎么也不肯来。这让巫歌越发戒备。
反常即为妖，她不信巫瑶就这么消沉下去。但是她也有自己的事必须要处理，便命人继续盯紧巫瑶，自己则找了个时间去了一趟聚鹤峰。
聚鹤峰和其余十一峰不同，山势陡峭，不易居住，族人尚不足飞凤峰的一半。巫歌走过蜿蜒曲折的小径，来到山中一隅。郁郁葱葱中，隐藏着一栋废弃已久的木屋，在满目苍翠中越发显得破败不堪。
这正是巫狍当年的住所，自从娶了巫莫语后，这栋小屋就废弃了。山中潮湿，整座木屋呈现出一种被污水侵泡过一般的颜色，同时散发出一股阴晦的气息。巫歌在门外站了一会，推门走了进去。
说来也怪，在此之前巫歌从未想过来这里看看，她一直安心住在巫莫语的阁楼中，享受紫荼的服侍。自从那日血脉发生异变，她才有了这种想法。此时站在破旧的小屋下，她的内心却平静如水，不起一点波澜。
小屋内十分阴暗，家具早已变形。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似乎是某种爬虫。据说巫狍父母早逝，亲缘淡薄，可是看他此时的居住环境，这已不是亲缘淡薄可以解释的了。一个离群索居、一贫如洗又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如何能俘获昔日大小姐的心呢？
巫歌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昔日还记得巫狍的人虽有不少，有深交的却没有几个。他就算娶了巫莫语，依然深居简出十分低调，她就算想查也无从查起。
最终巫歌一无所获，回到莫语阁。紫荼为她端上热茶，正欲退下，忽然听到巫歌叫道：“等一等。”
紫荼微微仰起头，神色恭顺。十年过去了，岁月几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依然是那个云鬓高耸的美人。
“你当年就是服侍娘亲的侍女吧？”巫歌问道，“你……还记得我爹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紫荼怔了怔，轻声道：“记得。巫狍大人他……平日里沉默寡言，为人老实忠厚，十分疼爱您。”
巫歌闻言，又问道：“那……他有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见紫荼流露出一丝愕然，忙道，“我的意思是，他能被我娘选中，一定有他的优点吧？不是说我娘当年是大美人吗？我也是好奇……”
紫荼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巫狍大人一直非常低调，就算成为小姐夫婿，也不曾得意忘形，小姐……也许看上了他这一点吧。”
这么一说，巫狍岂不是真如族谱上所说，是个平庸之极的人吗？难道平庸是他遮掩自己真实面目的外衣？还是说，有人要用这样一个平庸的人遮掩某件事？巫歌心情越发烦乱，挥挥手让紫荼下去。
她一边戒备巫瑶，一边查找自己身世，如此这一年很快过去，眨眼间就到了除夕。在这一日，大巫将会在大殿中大宴族人，凡是十二峰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能进入大殿参加。众人一起饮酒，守岁，除旧迎新。
由于巫瑶闭门不出，除夕夜的各项事宜都落在巫歌头上。巫宣身为男子，更是下一代大巫的不二人选，不可能帮她管理庶务。巫歌只好一个人顶上去，整个腊月都忙得不可开交。
很快到了除夕夜，巫瑶仍是告病不出席，整个嫡脉唯有巫宣和她出席。这令巫歌很是奇怪。在这么一个日子，巫瑶都不愿露面，难道她真的放弃了吗？
巫歌心里有几分不安。早前下了一夜雪，傍晚才停。天空悬挂一轮圆月，冰冷、圣洁，高不可攀又遗世独立，其上阴影和淡淡的纹路清晰可见，将天地映得一片莹白。
巫歌穿着新做的衣裙，站在庭院中踩雪。紫荼牵了马来，服侍巫歌坐进车厢，仿佛自言自语道：“很久没见这么美好的月色了。”
巫歌挑了挑眉：“哦？之前也有这么美的月色？是什么时候？”
“大约是十八年前。”紫荼笑了笑，仿佛想起什么，脸色微变：“说起来，浩劫那夜，也是这样的月色。”
巫歌皱了皱眉，不再交谈。
马车很快在大殿前停下。巫歌下了车，在侍从的指引下，来到大巫下首的一个座位落座。等其他宾客来了，一一被侍从引领入座，一切都有条不紊，训练有素。
巫歌刚刚坐定，就听到巫宣含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响起：“今年辛苦你了。”
巫歌抬起头，就看到巫宣站在身侧，说话间吐出白色的气息。大概是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藏书阁学习的缘故，他的面容更白了些，看起来好似玉人。她故作谦虚道：“我只是按着之前的作法罢了，算是不功不过吧。”
“在我面前，就不必谦虚了。”巫宣微微一笑，又左右看了看，便看到大巫的座位之下，只有两个案几：“怎么，瑶儿还是不出席？”
“嗯。”巫歌点了点头，“也许我该去看看她。”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
巫宣正欲开口，就听一人喊道：“大巫到——”
两人急忙上前，上前亲自迎接大巫。
等大巫落座，歌舞很快开始，一时间敬酒声不绝。巫歌也挡住大家的热情，多喝了几杯。等酒过三巡，时间也快到子时，大巫准备命众人前去大殿后的祠堂守夜，忽然殿外传来侍从略微尖利的嗓音：“二小姐到——”
随着这声通报，大殿内气氛有时间的凝滞。这位二小姐自从闭门思过三月后，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就连昔日麾下追随者都闭门不见，看似一副消沉失意的模样。原本这除夕宴会她也是不出席的，眼看这只剩下残羹冷炙，她又过来做什么？
众人正议论中，殿外走进来一个单薄纤细的身影，一袭浅紫色衣裙，云雾薄纱，十分动人，但是眼神中似乎含着火焰，以及一丝势在必得。
众人的目光隐晦落在巫瑶身上。这也算是巫瑶近三个月来，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昔日的巫瑶艳光四射，夺人心魄，但现在却显得消瘦倔强，风采不再。在众人的目光下，她一路走上玉阶，跪在大巫面前，以头触地道：“爷爷。”
大殿内静了一静。
大巫心中还是怜惜这个孙女的，此刻心中虽然不悦，但仍是和颜悦色道：“你来了，瑶儿。要和我们一起守岁吗？”
巫瑶抬起头来，眼眸中充满了恨意：“孙女不是来守岁的，而是有重要的事禀报。”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
大巫皱了皱眉，道：“你要禀报什么？”
巫瑶又是一拜，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巫歌，“我要揭发巫歌，身为一只妖，居然混入巫家，企图混淆巫家血脉，罪不可赦！”
殿内众人也是一阵喧哗。他们都是巫家族人，身负净化之力的巫血，岂会看不出巫歌的身份？现在这二小姐居然指控三小姐是一只妖，简直是天方夜谭。
“胡闹！”大巫暴喝出声，“来人，把她拖下去！”
“爷爷，请听我一言！”巫瑶又是一拜，大声道：“如果瑶儿这次诬陷于巫歌，瑶儿愿意受家法处置，永远逐出巫家！”
大巫脸色铁青，不住喘息：“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准备说什么！”
其余众人在下方交头接耳。看来二小姐真是疯了，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如果这次她再失宠于大巫，此生就完了。
巫瑶深吸一口气，眼神越发阴狠。她站了起来，一步步向巫歌走去：“我该称呼你为什么？是三妹妹，还是妖女？”
巫歌心中闪过一丝怒意，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二姐姐，你为了害我，真是无不用极其。这么愚蠢的话都能说得出来？你倒是问问在座的各位，谁会信呢？”
到底有完没完！巫瑶就这么恨她？因为巫宣的缘故，她没有对巫瑶下手，可巫瑶却对她一直步步紧逼，想来她真是太善良了。现在巫瑶揭穿了她的身份，但是那又如何？口说无凭，除非放干她的鲜血来证明。可是在没有确定她的身份前，大巫和巫宣又怎么会同意？
“信与不信，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巫瑶说罢，从荷包内拿出一只小巧的瓷瓶。当她拔掉瓶塞，一股血腥味随风飘来。
巫歌微微皱眉，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这是一小瓶妖血。”巫瑶道，“你敢喝下去吗？”
巫歌冷笑：“笑话，你拿出一瓶来路不明的东西，就想让我喝下去？”同时她心底的愤怒已经无以复加。
“我知道你不敢。”巫瑶说罢，忽然向她靠近一大步，似乎准备强灌。巫歌立刻后退，却看到她虚晃一下，居然把一瓶血液向她泼来！巫歌急速跳起，刹那间躲开了大部分献血，却还有几滴落在了她身上。
那些血液一挨到皮肤，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一旁的巫宣忍无可忍道：“够了！”话音未落，立刻就有人扑了上来，把巫瑶压倒在地。巫瑶一边挣扎，一边死死地盯着巫歌，嘴里喊道：“现出原形吧妖孽！”
“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巫宣勃然大怒，吩咐侍从将巫瑶拖下去，忽然感到一丝不对。他转过头，看到身后的巫歌蜷成一团低低的喘/息。他急忙走过去，刚触到她的身体，就感到一股刺骨冰寒。
此时的巫歌早已陷入混沌。只是一滴鲜血，为什么会让自己这么难受！好似自己体内被封尘许久的另一部分血脉就此觉醒，并且产生共鸣，一股不可控制的力量侵袭了她的身体，在那滴鲜血的刺激下，她感到自己的血液、骨骼、气息，全部发生了改变，露出了自己不见天日的另一面。刹那间，一股庞大的妖气四散开来，瞬间弥漫整个大殿。巫宣首当其冲，大巫其次，其余族人都感觉到了，这股妖气磅礴凌然，令人心惊，而那源头——正是三小姐！
巫宣猛地后退一步，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哈哈哈哈成功了！！你们都看看啊！这就是你们的三小姐巫歌！”巫瑶被众人压在地板上，此刻发出疯狂大笑。成功了！那老怪物果然没有骗她！她赢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一定是二小姐那瓶鲜血有古怪，将巫变成了妖！”
“有可能，巫血和妖血不能共存，三小姐不可能会是妖！”
殿内众人议论纷纷，巫瑶脸色狰狞，喝道：“大家安静！你们都傻了吗，难道看不出来？那瓶只是普通的妖血，能和那妖孽引起共鸣罢了。若你们不信，拿那瓶鲜血自己来验，看我说的对不对！”
巫宣神色凝重，他猛地抓住巫歌手腕，一股熟悉中夹杂着陌生的气息顺着手指接触的地方而来，其中的妖气不容忽视。巫宣像是触电一般松开手，喃喃道：“怎么会？”
巫歌没有反抗，她的身体已经不疼了，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巫宣。自从刚才暴露之后，她就一直这么平静。虽然她一直在为此事烦恼，但一旦真相揭开，她却比自己想象的更为平静。也许，她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了。
“哥哥，你现在可以确定，巫歌确实是只妖吧？”巫瑶挣脱开几个侍从的手走了过来，“是不是很可笑？你们宠了整整八年的嫡脉三小姐，居然是一只妖，而且因为这个贱种，你们还要放弃我！苍天在上，终于让我找到这贱种的破绽！”
现在大约是巫瑶人生最得意的时候，满脸都是快意和猖狂。巫歌忽然有点想笑，她一直把自己当做一个巫女，苦练巫术，斩妖除魔，可是到了如今，她却当众暴露，这十八年的人生，确实值得笑一笑。
巫宣一双黑眸神色复杂，也许就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此刻的心情。过了片刻，他伸出手来，似要再碰触巫歌，半晌却放下手臂，沉声道：“把她带下去。”
他的声音如同碎冰，带着一股寒意。几个侍卫怔了好一会后，才如梦初醒，上前押着巫歌退下。
巫歌没有反抗，只是闭上了双眼。
青兮说的不错，这一次，没人救得了她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三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