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三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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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黎明。
巫歌躺在满是麦秆的地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天花板。
这里是巫家的天牢，关押的都是犯了错的族人，所以墙壁上不仅刻满了各种符咒，族人还用一根银质镣铐锁住双手，禁锢全身巫力。有趣的是，这镣铐虽然锁住了全身巫力，却令她身上的妖气肆无忌惮的四散开来，惹得周围狱友吃不好睡不下，心中的阴影面积也增大了不少。
之前在琼海森林，她被那只白虎封印过巫力，当时并没有妖气散出。后来由于受到生死一刻的刺激，她觉醒了妖的血脉，再加上那滴奇怪的鲜血，她的体质怕是永远也回不去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也许是妖化的缘故，她分明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却如此纯净凌冽。看来只有妖化之后，她才深切感受到那人的强悍。
很快，精铁牢门外出现巫宣的身影。巫歌缓缓坐起身，看着门外沉默不语的青年，一时百感交集。
他是来传达结果的吧？不知道爷爷会怎么处置她？巫家养了她八年，称得上是尽心尽力了。此刻她的身份暴露，大巫和巫宣心中一定很是难受吧，还有巫小洁、巫小月以及飞凤峰的那群姐妹，她一旦获罪，她们又该怎么办？
巫宣垂下眼帘，轻轻打开牢门，走了进来。黑暗的牢房由于这位皎洁如月的贵公子而熠熠生辉，似乎也不那么压抑了。巫歌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爷爷怎么说？”
巫宣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道：“他们已经决定放弃你了。”
巫歌呼吸一窒，心中一阵绞痛，半天才平静下来，“想来也该是这样。我当众暴露，爷爷没当场杀了我都是好的。”
“……”巫宣垂下眼帘，道，“爷爷已经决定，隐瞒的你身份，将你当做大妖……封入禁地。”
巫歌猛地站了起来。就算她把再坏的结果都想过，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她是人啊……她不是妖！她身上还有一半巫血不是吗？为什么巫家会这样绝情！
她又惊又怒，脸色涨得通红。巫宣叹了口气，语气平淡：“你当众暴露，大巫为了巫山，不论如何都要严惩你才能服众。”
巫歌脸色苍白如纸，嘶声道：“没错，我可以理解爷爷的想法。可我从来没有害过人，以后也不会！就算杀了我也好，为什么要封入禁地？把这份痛苦延长一千年一万年吗！我是人，不是妖啊！”
巫宣闭了闭双眼，似乎在忍耐着什么，良久才道：“我也觉得此事太过残忍，但……”他顿了顿，又道，“但也总比死了强。我这次私下看你，便是让你做个选择。第一，我现在就可以留你一条性命，但是我会废掉你全身修为，包括巫力和妖力，从此将你囚禁在巫山，永不踏出房门半步。第二，我保留你全身修为，将你封入禁地。禁地之下自成一个小世界，多灾多难，封印的都是历年成人礼捉来的大妖。”
巫歌脸色一变，这两条路，真是比死了还难受。一旦被废去巫力和妖力，她连普通人都不如，而且废去修为的方法十分残酷，她没有任何恢复的可能性。但是保留修为被封入禁地，她估计死得更快！
巫歌正想冷笑几声，忽然心念一动。她忽然想起来了，巫家阵法自上古时代存留至今，曾有几次大妖突破禁地出逃的历史。可是这些年来，巫家不停以鲜血加固阵法，如今已有三百年没有大妖逃出了……
巫宣静静地看着她，并不催促。大巫从未给巫歌任何选择，第一条路是他自己私自决定的。若是巫歌选择第一条路，他就是豁出去也会保她一条命，养着她直到她寿终正寝。
良久，巫歌低下头，淡淡道：“我选第二条。”
巫宣并不意外，良久才长叹一声：“好。”他站起来准备离去，却又转过身来，轻声道，“虽然你身负一半妖血，但我们毕竟相处八年。这次是我放弃了你，若你以后能安全出来，在何种情况下，我都会助你。”
说罢，也不等巫歌回答，快步走远了。
巫歌靠着墙壁惨笑。巫家给了她一切，教她识文断字，修炼术法，人生哲理，她一直以自己是一名巫女而自豪，到头来却是一个身负妖血的奇异存在。可是她从没有害过巫家族人，甚至想着永远保护他们，因为她身负妖血，他们就要将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真是绝情啊……
不久，天色大亮。到了午时，两个族人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打开牢房门，押着巫歌向外走。巫歌知道在劫难逃，也不询问，只是很配合地跟着他们一起走。很快，几人来到后山禁地，走过层层族人把手的洞门，走过空无一人的甬道，终于来到洞穴腹地。
洞穴中站了十来个人，为首的三人正是大巫、巫宣和巫瑶。巫歌已经知道即将发生的事，眼中全是漠然，看也不看他们。那两名族人将她松开，向大巫行了一礼转身退下。大巫看着眼前面色苍白孙女，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你来了，三妹妹。”倒是巫瑶先忍不住了，充满恶意的道，“哦，这是我最后称呼你为三妹妹了。”
巫歌充耳不闻，只是低头看着地面，眼中渐渐泛起泪光。
大巫长叹一声，似是不忍：“歌儿，对不住了，谁让你身负一半妖血呢？我巫家自上古流传至今，血脉纯粹，一直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可你身为巫家嫡脉，居然是巫和妖结合的产物，就算我能够容你，整个巫家也容不下。”
巫歌脸色苍白，沉默不语。
大巫又道：“如你所见，我们准备将你封入禁地。禁地之下自成一个小世界，如果可以，你也许在里面能够寿终正寝。”
巫歌终于有了回应，她缓缓屈膝，对大巫行了一礼：“不论如何，感谢大巫的养育之恩。”
大巫身躯一颤，点了点头。
巫歌又对巫宣行了一礼，道：“多谢大公子的教导之恩。”
巫宣长叹一声，侧身避开她的行礼。
巫歌站直了身体，轻声道：“不论你们信不信，我一直将你们当做亲人，从未想过要害你们。若不是上次巫瑶刺杀我，在生死之中，我觉醒了妖的血脉，也许我这辈子都不知道我身上还流着妖血。”
“行了！”巫瑶冷笑，“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说这么多还有什么用？”
巫歌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阴森的笑：“是没用了，我只是后悔，不该听从哥哥的话，没有对你赶尽杀绝。希望我们没有再见的时候，否则我绝对会百倍奉还！”
“你——”巫瑶手指一扬，就要结印，却被巫宣一把抓住手腕，几乎捏断了她的手骨。她吃痛地叫了一声，却看到巫宣毫无感情的双眸，忍不住抖了一抖。
巫宣制止了她的动作，又迅速将她甩开，冷道：“来人，送二小姐出去。”
立刻有两位峰主上前，扣住巫瑶双肩，拖着她向外走去。巫瑶尖叫挣扎，可依然被拖了出去。等一切都安静下来后，一位峰主小心翼翼地道：“大巫，时辰已到。该将这只大妖封印了。”
巫歌径直走到阵法中央，平静地看着众人。
大巫有些不敢看那双眼睛。她身负妖血，本就不该存于这世上，他身为巫家族长，自然要秉公处理，杜绝一切隐患。明明他的选择没有错，可为什么仍会觉得心虚……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扎破自己的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滴入阵法中央。很快，阵法上的符咒和刻纹发出一阵光芒，巫歌只感到浑身一阵剧痛，令她差点惨叫出声。
上次封印雪女时，还没有这么痛。现在她妖血觉醒，这阵法立刻对她有了反应。原来这就是那些妖被封印的感觉，真是……痛苦。
大巫见巫歌一脸忍耐，咬牙开始念诵咒语。随着低诵声逐渐拔高，刻纹的光芒也越来越亮，一阵耀眼的白光后，巫歌脚下的阵法如同沼泽，缓缓将她的双脚吞了进去。
阵法吞噬的很快，眨眼间她的脚踝已经陷入地底。很快，膝盖、腰部、胸口、脖颈，一一下沉。当她下巴沉入地底时，她闭上了双眼。
结束了。
说没有怨恨，那是不可能的。她虽然有一半的妖血，但另一半还流着巫家的血液，为什么一定要让她不存于世呢？如果今日觉醒妖血的不是她，而是巫宣，她一定不会让他落到这个地步。就算是判出巫家，她也会拼命救下他，可他们……却眼睁睁地放弃了她。
恍惚间，她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双翠绿色的眼眸，清澈、灼热，当那双绿眸注视着任何人时，都会被它的美丽所折服。
就连她也不例外。
可惜，此生没有再见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三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