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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有宫宴 ...

  •   下雨了。

      天边不时传过几声闷响,遥远而暗哑。雨不大,落在瓦当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传进室内悦耳动听。但冬天的雨总是不那么讨人喜欢的,春夏才是下雨的好时节,冬天就应该下雪!

      雷声,更趋抑郁,厚厚的乌云遮蔽了日光,天一下子暗了下来。

      胭脂山庄的东边暖阁内,一位紫衫少年静静地斜倚在软垫上,他以手支颐闭目养神,一头乌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他的身形修长,相貌清俊端贵,看上去仿佛柔软而高雅。他的鼻梁挺直,鼻尖又有些柔润。他的肌肤雪白,温润细腻宛如玉石,可是又仿佛比玉石更加温暖通透。

      “哗!”的一声,闪电划过天际,一扇侧门突然打开,一股强风夹带着潮湿和土腥气卷进室内。

      少年这才睁开双眼,狭长的眸子好似包含了整个苍穹,一双眼珠子是纯粹的黑,深邃得好似夜空,寂寥的、神秘的。那乌黑的瞳孔,随意地,甚至是有些漠然地朝打开的门边看去。

      丫鬟们蹑手蹑脚地快步走进来,悄无声息地点燃整排整排的灯盏,暖阁内霎时明亮许多。待做完这些,丫鬟们又轻轻合上门纷纷退了出去。

      就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紫衫少年一直没有说话,他静静坐在案边出神,手中握着一根旧桃花木簪子,簪身上刻的是吉祥纹图样,木料也是一等一的好,只是看起来……技艺十分粗劣。

      “只要过个几十年,人自然会死,为什么要现在杀她。”

      “她该死。”

      “杀了她,你的母亲就会开心么。”

      “自然。”

      “你要怎么确认死人会开心。”

      “……”

      “复仇不是为了死者,而是被遗留下的人的自我满足。”

      记忆中女童说这话时一身月牙锦裳,她的脸色却比她的衣裳还要苍白,琉璃色的眼眸尽是木然,好像这世上发生任何事情都无法勾起她半分兴趣。总是冷眼看着尘世间的浮生百态,在她的眼前上演着种种的闹剧而独处于人群外不为所动。

      那个眼神,那个毫无感情的眼神…不符合她这个年纪,也不符合她这个身份的,明明是如履薄冰,心如死灰的眼神……

      “公子。”不知何时,屋内的阴影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接着,一个人影自暗处而出,半跪在少年座下。

      紫衫少年这才回过神来,接着不急不缓地把玩着手里的桃花木簪子,开口道:“不妨说说在忘川的事。”

      默然半晌,风擒方从齿缝中迸出四个字来:“是个高手!”

      这四个字,他虽说的不情不愿,但终于还是说了。顿了顿后,又补上一句:“我接不了七招。”

      语声不期然的带了几分颓废之意。

      虽已有了心理准备,然而听了这话,紫衫少年的面上却仍是不由掠过一丝讶色:“从你口中听得此语,倒真让我有些不敢相信。”

      他的嘴角微勾,似乎在打趣风擒,却也看不出喜怒。

      轻哼一声之后,风擒面皮却是为之一紧,想了想才斟酌道:“此人武功极高,但他好像有要事在身,不欲与我多做纠缠,否则,我也没这么容易回来。”

      听到后半段,紫衫少年终于放下手里的木簪,手指轻叩扶手道:“他是那个人么。”

      这一点,风擒倒是无需多加考虑,很快应声答道:“依我看来,除了年纪有些对不上,其他倒是符合传闻。”

      “服用明日膏的人,容颜肌肤不老,他早在数十年前就得到此药了,样貌至多二十来岁。”

      听了紫衫少年的解释后,风擒恍然大悟。自己好歹也算是个武林高手,在南菱渡面前却过不了十招,原来自己对上的竟然是个几十岁的老头子,少了大半甲子的功力当然要吃亏了。

      “南菱渡成名极早,万物真经在多年前已大成……知道他武功高强,却没想到高到如此地步。”

      墨眉微抬,紫衫少年却没再往下说,好像突然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一般,只低声道:“都三年了……”

      那张恬淡清灵的面容忽而又浮现眼前,竟让他不期然的一笑,只是并未接着说下去。

      风擒自是知道主子心里又想到哪了,便出声建议道:“公子,可要派人留意东边的消息?”

      “这事你就不必管了。”紫衫少年淡淡开口:“这次,我亲自去一趟……”

      不理会风擒的惊诧,紫衫少年复又阖上眼眸,似在自言自语,又似是一声叹息。

      “你可莫要就这样死了……”

      ▇▇▇▇▇▇▇▇▇▇▇

      德妃罕见地犯了难。

      太后大寿在即,后宫里千头万绪,来回事的宫女嬷嬷从宫门口排出去,能排出一个宫院还要有多。几个尚宫前前后后忙得脚不沾地,德妃却一应不理,在暖阁里翻着请柬和提调尚宫发牢骚。

      “悉心招待,这还要怎么悉心招待?一等席面,一等的位置,恨不得能将人请到龙椅上坐。还要特别传话进来,令我悉心招待!她雪千寻就是矜贵到了十二万分,难道还比得过皇上?皇后都没有这么大排场!才一赏脸传话,太后就带着两个女官过来——倒连老佛爷都惊动了,真是年纪越大,就越是琐碎。这样的事,还要特地进来传个话。难道不传话,我就不知道要好好招待了?”

      也是该抱怨,都到了德妃这一步了,就是招待亲王,皇上都犯不着这样和她打招呼。雪千寻身份虽然尊贵——东篱长公主,可要惊动太后亲自传话,要不是皇上谨慎小心,过分低声下气,就是太后到底还是不放心德妃办事。

      她可是德妃,抱怨几句底下人还能说些什么?可太后威严,一般人也不敢冒犯。德妃说了两句无人附和,也只好收拾起态度,叹了口气,打发提调尚宫:“去把荣寿长公主请来吧。”

      荣寿长公主是皇帝的同胞妹妹,也是德妃的嫡亲大嫂。她很快就跟着传话宫女进了里屋,也不知从哪里听来了德妃的话风,她很是歉然:“听说太后传话进来,本来就想过来的,谁想到封邑上出了事,私府丞巴巴地赶过来……”

      到底是嫡亲的嫂子,几句话就说得德妃雨后天霁。

      “知道你忙,不是雪涧长公主的事也不请你过来。这一次雪千寻很给面子,不仅答应参加太后娘娘的寿宴,连皇帝的宴请也一并应了。帖子一送到,皇上那里就送了口信过来,千叮万嘱,要我一定要好生招待,万不能令雪千寻受了委屈。”

      她一撇嘴,没往下说:皇上特地交待过,因德妃掌宫不过才两年,比不得荣寿长公主对宫务经验丰富。德妃要是心里没数,那就问问荣寿长公主的意思吧。

      “雪涧长公主的名气,是大得很。”

      听语气,德妃这没说出口的话,荣寿长公主已经从别处听到了——她居然一点都不觉得皇上小题大做。

      “你入宫也近十年了,对雪涧长公主的名声,怕是只模糊听说了一点,还没见识过她的做派吧?”

      说起来,德妃的娘家也算是红得发紫——一百多年的望族,如今家里出了一个巡抚,一个阁老。子弟们也是争气的多,不争气的少,有知府,有翰林,有进士,有举人。满朝文武,能和杨家比较的人家并不多见。

      就是金尊玉贵的荣寿长公主,作为当今圣上的嫡亲妹妹,一提起雪涧长公主来,语气却不知不觉,居然带了几分酸。

      这酸味,德妃自然也听了出来。她一扬眉,果然就来了兴致:“快给我仔细说说?”

      “她在桃花岛上,那是有名的火烧富贵。我们身在宫里,平时吃用也算是第一等的精致了。和雪涧长公主一比,一个个倒都成了燎眉臊眼的野丫头了。当年父皇在的时候,这东篱上下最好的东西,跟流水似的往桃花岛上送,实在是养得娇。”

      荣寿长公主叹了口气:“她出生时天降祥瑞,父皇就封了她为长公主,十几个姐妹都没这个待遇。长公主——那可是只有皇帝的姐妹才可以册封的。皇兄登基时还跟我提过,要将雪涧长公主再提一个位分,封太公主……你说,东篱这千百年来有这样封过一个公主吗?”

      德妃进宫不过十年,那会儿雪千寻已经移居桃花岛了,她对雪千寻的名声,一向是有所耳闻却不知所以然,乍然听说,不禁听住了。

      一样都是公主,说起来荣寿长公主的母妃当年还是个受宠的妃子,但她就没有这个荣幸。到底是女儿家,她的语气里的酸味又重了几分:“闻人国师卸任就是为了能专心教她,说她根骨奇佳,绝圣弃智,是不世出的人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武艺高强,连锦衣卫统领在她手里也走不了二十招。模样生得又好,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全是天下所有物事里精心挑选,尖子里的尖子……”

      德妃听到这里,嘴上不说,心底难免有点不痛快,对雪千寻就有些鸡蛋里挑骨头:“先皇也真是的,公主虽要娇养,但也没有娇养到这份上的。日后出宫建府了,怎么应付夫家的三亲六戚?”

      “当年父皇要封她为皇太女!”荣寿长公主叹了口气:“这件事,想必你也听说过。也不是没有先例,当年北秦的国主就是赢熏公主。赢熏公主自己无子嗣,便封了兄弟的儿子为太子——就是后来的玉太子嬴绰。说起来,玉太子与我们东篱也算有几分香火情。”

      “哦?”德妃奇道,玉太子风姿奇秀、文韬武略,在当年是多少女儿家的梦中情郎。就算是德妃,进宫时也不是没想过,皇上比起玉太子来……

      “玉太子的母妃是先嫡母皇后的遗孤封霓公主,迫于北秦压力,父皇舍了去和亲的。等到和亲的时候才拟了封号,堂堂嫡皇后的公主,跟雪涧长公主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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