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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第一百一十二章 ...

  •   第一百一十二章发梦
      重重迷雾,又是这个梦?
      「江山永固的秘密?你一姓萧的拷问本座如何使江山永固,你觉得本座有多傻会告诉你?」
      「难道本座不知惜命?能说的本座乐意知无不言,不能说的一个字都别肖想了。阁下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看能不能撬开本座的嘴。」
      「冤有头债有主,说得好。本座二十二年来难道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这笔账本座该找谁去讨!当年萧梁赤焰军毁于野心,梅长苏十三年卧薪尝胆难道不是受尽非人的折磨,向始作俑者讨还血债又有什么错!」
      「我梅东冥,生不能抚慰万民泽披苍生;死后,愿以残躯亡魂为祭,护我大楚江山永固,祐我黎民喜乐康宁——」
      「——苍天啊,我不甘!我要辱我、欺我、伤我、害我之人,统统为我殉葬!」
      分明是梦!梦中的痛楚却真实得令他战栗。
      钻心刺骨痛彻心扉,后又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雾气愈加浓重,他迷失在雾中,猛的面前杀意袭来。
      躲开呀,明明可以轻易躲开的,身子却不听使唤。低头再看,鲜血长流伤痕累累。
      前有刀光剑影步步紧逼,他不得已一退、再退,
      退无可退,一脚踏空。
      绝望,失重,下坠,最后粉身碎骨。
      ……
      “咳咳,咳咳咳……”
      “少师?”
      床幔外守夜的暗月听见动静,挽起床幔探身来看。
      “无妨,魇着了。”
      是的,魇着了。梅东冥沙哑着嗓子如是道,心底的阴霾非但没有随着梦境的结束烟消云散,相反担忧更深。
      他自幼得天独厚灵感极佳,寻常人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他这儿完全成了另一个意思,他白日所思到了夜间若有所梦,定然是对白日所思之事的启示。
      不过,此次回楚后,他已接二连三地梦到相同的场景,说着相同的话,经历相同的命运,相同的梦中一次次走向相同的结局。
      或许上苍昭示的,就是他必将踏上的人生路。
      他的垂眸沉思落在暗月眼中显然表示了另一种意思,小少年急吼吼起身便往殿门跑,反而惊动了兀自出神的梅少师。
      “慌慌张张干嘛去?”
      “您脸色不好满头虚汗,属下恐您身子不适,去唤大夫来瞧瞧。”
      他不提还罢了,上手一摸真是汗湿重衫。
      “什么时辰了?”
      “您昨日申时回来,晚膳也没用就睡下了,眼下快到卯时了。”
      一觉竟睡了那么久。
      “难怪饥肠辘辘的。暗月,劳你备热水我想擦洗擦洗。”
      “是。可要一并传膳?”
      “清粥小菜即可。”
      “是。”
      少顷,殿外着低级祭司袍的少年男女们捧着热水巾帕鱼贯而入,轻手轻脚地归置好一应洗漱物品便速速退了出去。
      江陵神殿上下经过东君一番清洗,即便未被查到有不轨之举的也乖觉规矩了不少。从前代国师起立下的规矩,为少给百姓平添负担,初进神殿的神学学徒和低级祭司需要承担些日常杂役。
      洒扫清理自不必说,国师常年不在,侍奉少师倒成了人人争抢的好差事。然而梅东冥喜静,凡事能亲力亲为的绝不假他人之手,在宫中养病的日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多走两步路都有一堆人抬着软椅跟着,养出他一身懒骨头,回了神殿反倒不习惯了。
      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哪。
      待他梳洗完用罢早膳,卯时过半天方大白。神殿内早起修行的祭司们已经忙碌开了,早起的梅少师步履匆匆穿过大殿,神殿主建筑群后面临近山崖峭壁有一处平地,飞流叔每日必到那里练功。
      “少师晨安。”
      “诸位晨安。”
      “少师早。”
      “你们早。”
      此类的问早伴着梅东冥穿行在神殿时有发生,品级高的祭司通常兼任教导之责,一个大祭司身后跟着一串大小萝卜丁像模像样行礼实在好玩。
      曾几何时他跟在师尊身后,好奇地打量这座宏伟的白玉宫,是不是也如他们一般的呆萌。
      “少师气色不好,该多休息。”
      把唠叨他当成家常便饭的老太卜论年纪够给梅东冥当爷爷的,他老人家就是见不得梅东冥常年病恹恹,坚持多吃多睡就能身强体健的倔强老爷子。
      “老爷子说的是。”
      来自长者的慈爱每一份都难能可贵,梅少师笑吟吟地应下了,余光扫到老太卜身后规规矩矩行礼的其中一人有些眼熟,再一细看不禁可乐,太巧了不是?
      “原来佟怀安是老爷子的弟子。”
      “噢?少师见过怀安?”
      “昨日北市民宅失火,我有些担心便去看看。神殿派来的人中就有佟怀安。”想起此人干脆利落的一记手刀和煞有介事的胡编瞎扯,少师眉眼弯弯会心一笑,“机敏干练,是个可用之才。老爷子调教弟子果然有一手,厉害厉害!”
      “老夫的弟子当然能干,”弟子被夸赞老爷子与有荣焉,得意不过地捋胡子呵呵乐开了花。笑了没几声老太卜突然想起梅东冥年纪小小就惯会用温文尔雅的表象去掩盖奸诈狡猾的内心,骨子里同他那不着调的师尊一模一样。
      能得他青眼赞一句能干……
      “你老实交代,昨儿干嘛去了?”
      他冤,他真冤。
      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仍没能躲过老师的眼刀,深感自己有从爱徒陡降为劣徒的危险,佟怀安偷着瞄了眼少师,琢磨着该怎么回答才能两不得罪。
      “老爷子,在您心里我就这么靠不住?”
      老太卜师徒俩实在有趣,从老太卜身上佟怀安学到的不仅仅是学问,老师的为人、品格,处事的原则等等,才是教授给学生最为宝贵的东西。佟怀安学的入木三分,颇得老爷子真传。
      “进退得宜、机灵肯干,当不得我夸上几句?”
      当是当得,不过你小子能这么好心?满腹疑窦的老太卜与国师少师师徒俩斗智斗勇了大半辈子,轻易不会被糊弄得团团转。大庭广众之下不好让梅东冥下不来台,防一手总不会错。
      “怀安入我门下没几年,老夫可是打算好好教的,你别打他主意。”
      “是是是,您老人家的爱徒我保证不去招惹。您小心脚下。”
      “老夫又没七老八十,不用扶。”老太卜心里存了疑影,怎么看怎么觉得梅东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开始赶人,“少师适才行色匆匆似有急事,赶紧办去别耽搁了。”
      说罢摆摆手轰起人来毫不犹豫。
      哭笑不得地作别老太卜,梅东冥暗暗给佟怀安递了个眼色。他从不强人所难,此人若有意日后在神殿中占有一席之地,自会来见他。
      自他去了萧梁师尊也久不在神殿,桌案上待办的文书恐怕早就堆成山,见过飞流叔他得快些着手处理。暂时收留的一家老弱妇孺,牢里听候发落的几拨人,呵,想想就想撂挑子。
      陪着老太卜走了一段,飞流叔惯常练功的空地就不远了。
      比起舞刀弄剑,飞流叔平日更爱磨炼拳法,施展开来有如行云流水举重若轻,一套拳打下来颇有渊渟岳峙、韬光戢矅的韵味。
      飞流占据琅琊高手榜榜首十多年,修为深厚堪称独步江湖,要不是梅东冥天生体弱,被他“调教”了十多年怎么也能在琅琊榜上夺个名头。
      往事少提,总之在外人看来已算得上一流高手的梅少师,到了他的飞流叔眼里勉勉强强够格陪着练上几招过过瘾。是以自认足够小心翼翼的梅东冥离着空地中的飞流叔五丈开外的时候就被飞流察觉,点名下场陪打架。
      “叔,我找你有正事。”
      “先打架。”
      好吧,他的正事对飞流叔来说永远比不上打架来得重要。
      梅东冥自幼得飞流、蔺晨当世两大高手指点,内力深厚、轻功卓绝,一手剑法武林中亦罕有对手,唯独拳脚功夫学得稀松平常,原因无他,实在是家中的家长们始终下不得狠手揍他。
      谁家学拳不是先挨揍?梅少师。
      “软绵绵,没吃饭?”
      “喝了粥。”
      “吃肉,多吃肉。”
      “我得饮食清淡,肉您留着自己多吃点吧。”
      “不吃肉,没力气。”
      “没力气就没力气呗,我可不想天天陪您打架。”
      “打架,好玩。”
      好玩?梅东冥不禁眼角抽筋,自认无法理解武痴飞流叔的“好玩”有多好玩。
      两人不拼内力纯以手上功夫见真章,没十几个回合梅东冥便气喘吁吁直呼投降,仗着这处空地少有人来,乱没形象地歪在路边抻腿擦汗大喘气。
      “叔,暖暖求您个事儿。”
      “不用求,说。”
      “言豫津带来的人惹祸了,是杀是放我得先见他一面,偷偷的,您明白?”
      “偷偷的,明白。”
      练完功对过招依然脸不红气不喘的天下第一高手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表示小事一桩不在话下。
      见飞流对自己信心十足,梅少师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劲。
      算了,不想了。有他在,纵使哪里出了些个岔子也翻不出浪花来。
      国师殿中文书的堆积程度远超梅东冥想象,几个负责文书的祭司一天不知来回多少次腿都快跑断。这还没算上殿外听闻少师回来处理公务有事没事特地赶来请见的各路人马。
      一天下来国师殿热闹得胜过北市市集,祭司们争得面红耳赤气势不弱于讨价还价的三姑六婆,蔺熙记不清黑着脸哄走多少“闲杂人等”,师兄弟俩努力了大半天才让惊人的高度肉眼可见的降下去些。
      揉揉隐隐作痛的额角,还惦记着其他事的梅少师从书案后起身,对着同样忙碌了一天的文书们团团拱手致礼。
      “今日先到这儿吧,本座有些头疼,先回去休息。”
      向来把少师的安康摆在首要位置的祭司们赶忙催促少师回去歇着,还纷纷善解人意地表示文书反正已经堆了许多时日,也没见天塌下来,少师大可养好身子再来处理。
      祭司们过于大度反叫梅东冥哭笑不得,从前举着文书追着他师尊跑了大半个神殿的也是你们没错吧。区别对待得要不要这么明显。
      凡事以兄长为重的蔺太史令果断挥退众人,二话不说架起兄长就走,琢磨着把这些个处理不完的公务连带文书统统送去琅琊阁的可行性有多高。
      “少胡思乱想,先不说路途遥远搬运不便,恐半途遗失。我怕师尊收到这些文书能气得从琅琊阁杀过来。”
      “呵,养了弟子生了儿子就是替他干活吗?”
      “难道不是?有事弟子服其劳,替师尊分忧乃是本分。”
      “兄长就是太宠着老爹了,老爹才有恃无恐越来越懒。”
      前有老妈后有老哥,一个两个都把老爹当成宝。
      “不是……”
      “诶?什么不是?”
      “不是我宠着师尊。”
      从蔺熙的角度看过去,不知哪句话勾起了兄长的怅然,使他垂眉敛目没了笑颜。
      “能帮到师尊师母,帮到你们兄弟,会让我觉得活着有意义,而非生来就是个累赘。”
      “谁说你累赘,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兄长。”
      别让他知道谁在背后嚼舌头说闲话,逮一个揍一个。
      甭论蔺小熙怎么翻来覆去把不知名的“造谣者”骂得狗血淋头,哥哥的心结一时半会已很难解开。换个思路,倘若忙碌些能让哥哥宽心,倒未尝不可,反正神殿事务冗杂,找些个不劳心不劳力的让哥哥排遣排遣,也挺好。
      他是不是天底下最好的兄长有待商榷,能遇到师尊一家,已是他此生最大的福气。
      师兄弟俩怀揣着对彼此莫大的善意一道从国师殿出来,婉言谢绝了小熙送他回寝殿休息的提议,惦记着飞流叔去了一天却音讯全无的梅少师没留意到身后蔺熙对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哥哥不要他相送一个人回殿,是要去见什么人不便被他知道?
      从出事之后,神殿内外的戒备比之从前更加森严,所谓的江湖一流二流高手想不惊动卫戍潜入神殿实非易事,何况摸到少师的寝殿,不是熟门熟路的几乎不可能。
      据此推测,哥哥独自去见的人十有八九是飞流叔。
      不过,见飞流叔难道不是家常便饭?需要藏藏瞒瞒不叫他知道?
      要不要跟着去看看?
      不行,哥哥有自己的私事有自己的自由,不是桩桩件件都必须告诉他,不是时时刻刻都必须形影不离。蔺熙,你得明白,哥哥不是你一个人的。
      甩掉脑袋里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脆弱惆怅,蔺小熙觉得自己一定是吃错药了,不行不行,吃错了药就得再吃解药,动不动伤春悲秋不知所谓的,太娘们儿。
      另一边,全然不清楚自家小弟少年男儿心绪的梅少师行色匆匆回到寝殿,他思忖着先回来看看,或许飞流叔已经把言豫津悄悄地“请”了来。
      岂料寝殿里的景象何止惊喜,简直是惊吓。任谁开门进殿见着飞流叔席地而坐,一本正经地守着身边扭动的麻袋。
      说是“请”没错,此番“请”法着实特别了些。
      憋着笑松开麻袋,露出袋中被堵着嘴绑着手发髻杂乱,满面怒容吱呜哼唧的兴国侯。
      甫一得到自由的言侯爷顾不得肩酸腿麻浑身疼,他的教养到底做不出一蹦三尺高指着梅东冥鼻子骂,吹胡子瞪眼别过脸一声不吭表示不满的权力他总有吧。
      “事急从权,侯爷若听明原委许得反过来谢本座此番失礼。”
      事有轻重缓急,梅东冥尤爱剑走偏锋不错,却不是那等不可理喻之辈,行宫之行宁和公主得罪他不浅,事后也不见他命人刁难报复。他信梅东冥并非无的放矢故弄玄虚,不过……
      老胳膊老腿的绑了许久难受得要命,这小子笑嘻嘻没半点愧疚,怎不叫他恨恨难平。
      “急事急事,什么了不得的急事需要套本侯麻袋,不知道尊老敬贤,这一路差点没把一把老骨头整散架了!”
      本来因着飞流叔别具一格的“偷偷”方式有那么一些些愧疚,被他一吼两吼的也飞得无影无踪了。丢下绑着言豫津的绳子,捞过布巾擦了擦手,不慌不忙地踱到茶案边席地而坐。
      “套个麻袋左不过回去让美貌婢女伺候侯爷舒坦舒坦便能好,不套?也行,今日本座向侯爷赔礼,好好送侯爷回行宫。明日,最迟后日,皇宫禁军、神殿卫戍便会将行宫团团围住。”
      “届时莫说联姻。侯爷恐怕性命难保。”
      到这个时候还瞧不出不对来,言豫津就不是朝中有名的老狐狸,而是大棒槌。
      “出了什么事?”
      “问得好。”
      梅东冥示意他坐下,“飞流叔累了吧,给你留了新鲜送到的离支,鲜甜多汁好吃得很。别连着吃太多,余下的我叫人送你那儿去。叔,听见没,吃多了上火啊。”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青年叮嘱飞流的样子让言侯爷不禁想起金陵苏宅中曾发生过的一幕幕,转眼二十多年过去,已然物是人非。然而时至今日,他早已明白梅东冥与梅长苏姓的根本不是同一个梅,一是花梅,凌寒独自开,一是腊梅,幽香报春来。
      支开飞流叔,梅少师替言豫津斟了杯茶,推至他面前,“请飞流叔私下用这种法子带侯爷来此,有本座不得已的苦衷。侯爷喝杯水先压压惊,等您能平心静气交谈了,我们再说。”
      平心静气,被他一唬两唬的,谁能静得下来。言侯爷表示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有什么理智不理智的,但说无妨。
      “昨日本座与五皇子在西市遇刺,刺客可以肯定是梁人。”
      “噗。咳咳咳……你说什么……咳咳咳……”
      “本座说,梁人行刺本座与五皇子,被抓了活口,不日宫里就要兴师问罪,听明白了吗?”
      明白,听得再明白没有了。明白得言豫津两眼翻白,当下就想掀桌子走人。
      可惜掀桌子这种事做做白日梦还行,只要他敢当着梅东冥的面拍桌子,明天神殿的卫戍真的会找上门。言豫津自认不傻不会那么干,可偏偏就是有人傻到以为在江陵街头刺杀南楚少师和皇子能了无痕迹全身而退。
      愚蠢,或是天真,这是个问题。
      不,毫无悬念,蠢到家了。
      “少师手里有实证。”
      没看错,肯定句。
      似笑非笑中闪过一丝激赏,能屈能伸方面,言豫津无疑令人钦佩。
      “巧得很,刺客中有本座熟悉的人。”
      派人刺杀被抓了个现形当场认出身份,事后苦主找上门来讨说法的戏码能不能不丢到他头上让他头疼?
      “你待如何?”
      好问题,你待如何?
      如果想坐视萧梁使团大祸临头,梅东冥大可什么也不做,坐等楚皇宫和神殿出头做主就行。然而赶在卫戍行动之前将他“请”来,起码他无意藉此机会落井下石。
      梅东冥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梅的神殿日常,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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