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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第一百零五章 ...

  •   第一百零五章选择
      都说美人垂泪惹人心怜,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心软。气得上了头天旋地转的梅少师实在欣赏不来,权当自己这会儿不是男人。
      金陵郊外金陵郊外,一时心软救了萧敏绮,呵,他们救之即走未露行藏,亏得萧敏淑能认出来。就不知是这丫头心思细密观察入微,还是身边藏着“有心人”了。
      “两国联姻干系重大,容不得本座任性胡来。公主与我朝五皇子是否有缘,须得由上天决定,公主说了不算,本座说了也不算。”
      “适才本座言语或有不妥,冒犯了公主。”
      固然宁和用意不纯算计在先,他堂堂男儿同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到底不光彩。真是病得久了,人容易犯糊涂不说,脾气也压不住了。
      想了想,梅东冥拽下腰际青碧色的腰佩,迟疑了下递给身边的“小厮”。宇文胧瞅瞅腰佩瞅瞅对面泪痕未净的公主,不大情愿却莫可奈何地送了过去。
      “非关国体,如遇难事,凭此物来寻本座,定尽力襄助。”
      一场会面不欢而散,他何苦来哉。
      无需言语,见他流露出些许去意,东君当即俯身搀着他的胳膊扶他起身。少师自己收拾了残局没了用武之地的陵王不着痕迹挡在萧梁诸人与梅东冥之间,乐呵呵笑得见牙不见眼。
      “今日虽有些误会,后来到底解开了。宫中太医再三叮咛不能误了服药的时辰,本王看时间不早了,这便告辞啦。”
      一口郁气堵在胸口的言侯不知该怒哪个哀哪个,左右为难险些把自己憋出个好歹,对上陵王自然给不了好脸色,草草向陵王拱拱手算作还礼,转过身背着手连送客的心情也欠奉。
      陵王自觉善解人意得很,任谁遇上此等糟心的后辈能按捺住不发火已经算得上涵养过人。兴国侯身处高位惯了,出使大楚宇文氏尚得将他奉若上宾,给他憋屈气受的居然是自己一路护送而来的宁和公主。
      见梅东冥绝口不提静太后赠言赠物,起身便要告辞,萧敏淑脸上飞快闪过不安,手里攥着的腰佩隐隐散发着的凉意,在在提醒她被南楚人簇拥着的病弱男子一旦就此离开,即使亲事成了,将来她留在南楚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来人,将本宫备好的东西呈上来。”
      “梅少师,请留步。请再听本宫一言。”
      早有宫人奉着备好的物事等在后殿,得了她的吩咐绕过照壁捧着一大一小两个木匣候在一旁。她则鼓起勇气赶上几步拦在殿门前,萧敏淑自知今日已经踏错了一步,梅东冥比想象中决绝得多,幸好事未做绝,厚着颜面她还能挽回一二。
      “我有私心不错,费心劳神的谋划在梅少师看来等同于拙劣的笑话,少师可以信不过我,却不能信不过祖母,她老人家的的确确有东西带给你。”
      “祖母想说的话都写在信中,少师拆看便是。”萧敏淑比着小些的木匣,木匣外封了红漆印有大梁皇太后印玺,轻易造不得假,“至于我转交的物事……”
      她抬起手指着另一个狭长的木匣,清秀的脸庞上浮现出名为“神往”的情绪。
      “不瞒少师,匣内之物从我记事起便时常见到我母亲取出来擦拭,珍爱异常。少师怕是不知我母亲本出身江左盟,曾是宫羽夫人的贴身丫鬟。宫羽夫人追随先赤焰侯赶赴北境前,将从不离身的瑶琴托付给母亲。”
      “先赤焰侯战死后,宫羽夫人也没了音讯,母亲只能凭着旧物缅怀故人,直到,直到少师回到金陵……”
      “本座不擅音律,要这瑶琴没什么用。本座虽算不上君子,却也没有夺人所好的习惯,萧梁使团回国时带回去还给你母亲就是。”
      他在金陵前前后后没有一年也有半载,怎不见她们母女拿出故人遗物来。
      旁观的又有哪个是傻子,且不论看似一无所察实则铁定在肚子里笑翻天的的陵王,脸黑更胜方才的言侯爷,就连“小厮”都琢磨着把这个傻姑娘退回去请梁皇陛下换个聪明点的来和亲的可能性有多大。
      旁人对她作何评价宁和兴许有所觉察,然而她先前设计梅东冥碰了钉子,已然得罪了他。本以为她的“诚意”足够打动梅东冥,不料他抬下眼皮的兴致都欠奉,对两个匣子浑似提不起丁点兴趣。
      被他直截了当地回绝闹得手足无措的宁和眼看梅东冥一行踏出殿门,接着出了宫,怔怔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早有耳闻梅东冥冷心冷情,对其生父多有怨恨,没想到对其母同样毫无留恋,这人究竟生得一副怎样的铁石心肠。
      事已至此,宁和公主这厢没了主意,兴国侯作为送婚正使纵然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气得呕血仍不得不出面替宁和收拾残局。
      “公主你糊涂啊,这两件东西是太后苦心替你铺就的退路。两国联姻之后,有了它们,纵使并不在意,梅东冥人前人后必得照顾你几分。现在拿出来显得大梁意在收买他,莫说梅东冥,大庭广众之下谁敢接受?”
      宁和到底年轻识浅耳根软听得一出是一出,被言侯这么一吓顿时心生犹豫。
      莫非她真的做错了?坏了祖母的周到安排,得罪了梅东冥?
      慌了神的宁和自然而然地将求助的眼光投向了兴国侯。
      “请公主将瑶琴交给老臣,老臣舍下老脸周全此事。”
      “那,那祖母的信?”
      “不急,待大婚之后寻机相赠,也算全了太后的心意。”
      “如此……有劳侯爷。”

      着人捧上瑶琴的匣子,言侯爷三步并作两步去赶梅东冥一行,总算梅少师病中乏力走得不快,叫言侯爷在他们出门前追上。
      “梅少师,陵王殿下,请留步。”
      “言侯还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有几句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惯于给人留下老奸巨猾印象的大梁兴国侯突然情真意切起来让人很难拒绝,起码得以暂且挽留住梅少师的脚步。
      “臣不言君非,公主自有公主的考量。老夫追来纯粹是为了同少师说几句话。”
      “哦?侯爷不是来替宁和公主作说客的?”
      梅东冥言下之意很清楚,倘若他是替宁和求情的,不论如何口舌如簧也别妄想消抹去宁和今日的所作所为。
      “老夫来送故人遗物。”
      权当未见梅东冥瞬间变了的脸色,他卸下忌惮防备,细细打量眼前年轻人,寻找着依稀可辨的熟悉。
      “老夫至今仍然记得妙音坊中艳若桃李才情皆备的宫羽姑娘。”言豫津年轻时流连螺市街,最是推崇才艺双绝的女子,从他口中出来的推崇赞誉皆是本心,不掺半点门户身份之见,“苏兄步步为营用心设局,直到那一夜景睿庆生,好端端的生辰却成了谢、卓两家的噩梦。我这才知道宫姑娘投身妙音坊初衷是为父报仇。”
      “大仇得报,她心无旁骛,小女儿心思全然寄托在了苏兄身上,说一句甘愿没名没分天南地北生死相随也不为过。苏兄最后放弃归隐,宁可只有三月寿数也要奔赴北境战场,而宫姑娘随即弃了她的琴,男扮女装追随而去,从此再没了音讯。”
      “她爱你父亲甚深,甚至重过自己的性命。你是梅长苏之子,是她最心爱之人的血脉,她拼了性命也要生下你,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父母亲缘已然成了梅东冥的禁忌,被他深藏心底谁都不能碰触。宁和提到只字片语便足以惹怒他,偏兴国侯又追出来说些在他看来有的没的,他再按捺不住,勃然大怒。
      “她要爱谁自便爱去,何苦拖着我一道下水。生了我却不养我,丢给旁人拖累旁人算怎么回事。就这样,就这样,言侯爷还要骗我说她在乎我?”
      说到激动处,梅东冥气得声音发颤人发抖,肖似母亲的面容扭曲着仿佛被无尽的噩梦纠缠。
      “她当然在乎你,若不在乎大可以殉情同去,何必逃出来历经千辛万苦生下你,你是她生命和爱的延续,是她的希望,盼你平安喜乐长大成人,她已做了为人母能做的一切,莫非你还嫌不够!”
      此时此刻,言豫津的身影印在梅东冥眼底,烙下道道残影。这个男人,为家、为国尽心竭力,未必尽善尽美,终究足可称道一句问心无愧。
      俯仰天地无愧于心,当他的儿子应当是件幸事。而他梅东冥,从出生那刻起就注定是个笑话。
      言侯爷,你又何苦劳心费力编织个美好的谎言来蒙人,明知不可能……
      “……我倒希望是如此……”
      一缕苦笑,一声轻叹。
      “走吧。”

      回程时驾车人换了人,暗地里保护的楚皇宫卫边驾着马车边纳闷,自己分明伪装得好好的,怎的东君大人四下扫了几眼就把他给揪出来了。
      宽敞的马车里自然比来时多了一人,宇文氏叔侄二人各自缩在马车角落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突然跃进车内的东君训斥人前睥睨众生的梅少师。惊恐啊,活得久了果然什么稀奇事都能遇上。
      许是发过了脾气,修养了许多天积蓄的精气神一下子倾泻出去,同样占据马车一角的梅少师好脾气地任东君责备,不气不恼不还嘴,餍足淡然的慵懒样像极了贵人们怀里娇生惯养的狸奴。
      提到东君不可谓不是个传奇,神殿护卫自小培养忠诚非比寻常,暗卫更是优中选优的侥侥者。当今国师年轻时曾遭逢大劫,一役中身边暗卫几乎死伤殆尽,十不存一中的幸运儿便是东君兄弟俩。
      二人身份曝光不能再任暗卫,在国师的坚持下转明,东君一跃而上琅琊榜,成为天下闻名的南楚华庄,堪称暗卫的人生巅峰。
      然而无论外界怎么评说揣测,东君始终以侍卫自居,只不过梅东冥在琅琊阁出生长大,东君当年和国师一样,年纪轻轻升任奶爸之一,对梅少师的关心主仆之外还多了温情。
      他本就话少,一时看不过梅东冥轻践自己忍不住训斥几句便住了口,一如天下拿自家耍浑赖的皮孩子没法子的老爹一样,除了继续宠着还能怎么办。
      “手,给我。”
      咦了声,梅东冥非但没乖乖伸出爪子,还越发往袖子里缩了缩。“要我手作甚,又不是蹄子煮了炖了还能啃几口。”
      东君再不赘言,倏地伸手去抓。看似绵软无力实则快若闪电,加之马车格局有限腾挪不开,除非出手格挡必然被抓个正着。
      东君乃当世不折不扣的高手,梅东冥固然不弱比之东君仍是相形见绌,他修习内力用以保命的时间远多于武艺绝技,细微处的擒拿技巧压根儿不够看,没翻出花儿来便被东君逮个正着。
      “哼,乱来。”
      完了,东君更恼了。自知理亏的梅少师缩了缩脖子哪儿敢再顶嘴。
      把过脉东君却未放下他的手,二人手掌相合,澎湃和煦的内力从掌心汇入他的四肢百骸最终缓缓淌进心房。
      很舒服,只是虚耗东君的内力仅仅舒缓他一时半刻的不适,他如何过意得去。
      “凝神、敛息,莫要分心。”
      还真了解他,他想说什么了然于心。
      “我无事,别……”
      “有事没事,我说了算。”
      狠人!
      东君坚持不肯撤手,在他的内力引导下,梅东冥闭目凝神,感受自身滞涩的内功一并被引导着运转起来,翻涌的气血逐渐平复,不似离开行宫时翻江倒海般的不适,脱力感随之席卷而来。
      有东君在侧他当然不虞会一头栽倒,不过谁这么大胆子敢扶他的肩还替他擦去脸上的汗?
      “五皇子?”
      “看少师出了许多汗,擦汗,擦汗而已。”
      活像做错事被当场抓包的孩童,宇文胧眨巴眨巴眼不无尴尬地露齿而笑,纯善又无辜。
      “殿下金尊玉贵,当本座当不得殿下纡尊降贵。”
      “别开玩笑了,我大楚三圣之下就数少师顶顶尊贵,别说偶一为之,即便日日给少师当小厮,我也甘之如饴啊!”
      这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萧梁送来的公主但凡有这位一半的嘴甜皮厚心思机巧,言豫津便不至于一把年纪向他低头。
      “殿下想换个新娘子么?”
      “哈?”
      “宁和公主乃是庶女生母卑微,在萧梁后宫并不得宠。本座观其性子软弱缺乏主见,见识修养皆配不上殿下。殿下如若不满意她,本座替你设法,让萧梁换个品貌端庄德才兼备的来。”
      梅东冥唯恐表达得不够明白,指指宇文胧手里捏着的汗巾,顿了顿柔声道。
      “权当报答殿下照顾本座的好意。”
      “少师少师,你是不是也觉得萧梁这个公主傻啊?当着许多人的面挑拨离间,闹不清想害你还是收买拉拢少师你。手段幼稚意图直白,能成有鬼了。”
      “照五皇子的意思,梁人倘若悄悄找上门来许以好处,本座就该应允?”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对上梅东冥明摆着“你小子敢说是就等着天凉王破”的眼神,自问缺了十七八个胆儿的宇文胧迭声否认讨饶。
      “放心吧,我既姓梅,便逃不了刻在骨子里、祖传的死心眼儿。认准了师尊是我的亲人,大楚是我的故国,这辈子不改了。”
      他说这话时语带幽咽,个中落寞令闻着心酸。
      一年前的梅东冥对大梁、对生身父母恨则恨矣,兴许仍存着一丝半缕的幻想。在野的江左盟,在朝的梁皇君臣,一一打破了他亲自为自己织就的美梦。
      此番萧梁之行,曜帝和宇文氏嘴上不说,私下里早就嘀咕上了。借此机会安安他们的心也好。
      他越是劝人放心,被劝的越是不敢放心。少师始终心归大楚当然是好事,可他同国师大人如出一辙的爱记仇小心眼儿不也让人提起来就胆寒?被一语道破这些时日的顾忌,陵王非常担心转头自己会被穿小鞋。
      “少师自然是我大楚的少师,天赐之子,这辈子当然改不了啦。就好比萧梁的那位陛下,一根筋的女儿还是一根筋,多长一根都算是为难她了。”
      “损。”
      “狠。”
      “呵呵,哈哈哈。”
      一个年纪轻轻“阅人”无数的花花公子,一个从小到大连姑娘的也未必摸过的纯情小子,从为了擦个汗屁大点的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讨论要不要给花花公子换个媳妇,转到少师突然表忠心,背上吓出来的冷汗没等干,话头又转回到了公主身上。是他们想多了还是他上了年纪跟不上眼下年轻人的思路了?
      陵王一脸不忍卒睹地围观二人历数宁和公主的种种,求救般地望向马车中另一位“家长”。
      放开少师的手后退到一旁的大高手眼观鼻鼻观心,对陵王的求援视若无睹——作为一个宠孩子的熊孩子家长,只要孩子身子康泰,其他爱怎样便怎样呗,他管不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逗笑,梅东冥不傻,一想就明白宇文胧故意装疯卖傻宽他的心,是个既别扭又不失体贴的孩子。
      “宇文胧,总而言之决定权在你。本座今天把话放这儿,你若要娶她,本座成全你;你若想反悔,本座无论如何也会成全你。”
      宇文胧闻言唯恐被麻烦缠上身似的一个劲摆手。
      “无妨无妨,傻有傻的好处,省心嘛。萧梁那位陛下当真送个精灵鬼来,头疼的还不是我。”反正父皇母后看中的不过是她“萧梁公主”的身份。何况当真要换人的话,任梅少师本事通天怕是同样为难。
      都说姻缘天定,国师也好少师也好,看似信徒无数一手遮天,行事却往往不得不遵循某种玄而又玄的轨迹,鲜少擅作主张。
      父皇曾感叹,神殿中的国师蔺晨看起来颇不像个活人,更像木雕泥塑的神像。要他说,身为少师的梅东冥比其师有过之而无不及,有时候瞧着没半点鲜活气。反而,走出神殿离开皇宫踏进世间凡俗的梅少师更有意思更像个人。
      他从头到尾冷眼旁观,不难发现宁和的算计仅仅使他不悦,言豫津追出来的一番“肺腑之言”才真正触动他的心事。
      看似无情实则最易为情所困,不肯轻易受人恩惠,点滴的善意便换得他“涌泉相报”。梅少师,你竟是如此纯粹的一个“好人”。
      “娶谁不是娶,犯不着来回折腾。”前一刻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后一刻某位皇子蓦地凑近挨着自家神像似的少师,用甜得腻死人的调调悄声聒噪,“少师少师,你好些没呀?等你将养好身体带你出宫玩好不好,宫外可好玩了,还有各种好吃的……”
      吵死人了。
      今日听多了吵闹聒噪,再多听一句罗里吧嗦都觉得额头上的青筋根根往外蹦。
      什么婚姻的选择权力,什么做主不做主,他一定是被气昏头了才会犯糊涂。
      对宇文家的人果然心软不得。

  • 作者有话要说:  勤劳更新倒计时,快四月啦,季报要来啦。月底前刷不到新章看官们就别等咯,四月底五或者五月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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