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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有戏可拍 ...

  •   这个亲吻亲的非常实在,实在到牙齿磕破嘴唇。秦修远在被这一声童言稚语惊回神,推开严锡的脸后,才后知后觉品出了点血腥味。
      扭头看去,那是一位很年轻的母亲。一只手抱着四五岁的孩子,而另一只则手忙脚乱地捂住了孩子的嘴。尴尬地赔笑了两声,转头便向怀里低声呵斥道:“瞎说什么!”
      随即按着孩子的头,像逃一般的找了个座位坐下。多余一眼也不敢看。
      孩子显然是被这动作吓住了,瘪了瘪嘴,没一会儿就越演越烈,嚎啕大哭起来。光是这孩子哭到没什么,但问题是方才还傻呵呵乐着的严锡,这会在哭声里慢慢收了笑容,泪花再度慢慢涌上眼眶。

      秦修远忍不住扶额。

      这算几岁?幼儿园小班么?听到哭声就传染。一个哭着找妈妈,不一会儿就能收获全园的哭着找妈妈。
      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别说哄孩子,连哄人的经验屈指可数寥寥可数。这下好么,一晚上体验遍了的突发状况。

      “别哭了。”
      秦修远僵硬地抽出一只手拭去眼角泪珠,尝试性地轻拍了拍严锡的后背,以做安抚。然而并不奏效,严小朋友已经成功从阵雨转成中到大雨。瞬间一个头两个大,哄了好半晌,怎么越哄越哭。

      年轻母亲显然比他这样的新手有经验地多,边拍着孩子的背边晃着腿:“唔唔,宝宝不哭。你只要不哭,乖乖的,过两天生日,妈妈给你买玩具,好不好?”

      果真糖衣炮弹容易腐蚀人的作战意志,没一会儿前头的动静就平息下来,安静听不见任何的哭闹。

      秦修远有样学样,也问道:“有什么想要的,我买给你。”

      严锡哭的皱皱巴巴,窝在秦修远怀里,闻言半晌才极小声地道:“我也想要过生日。”

      “可……你的生日不是在冬天?”如果他没有记错,严锡的生日在年底,几乎是临近过年的那几天。

      “不是冬天,”严锡摇摇头,勾勾手指,神神秘秘地让他侧耳靠近些听,“我啊,在夏天出生。冬天的那个生日是假的。”

      在严锡颠三倒四断顿续续的描述里,秦修远艰难地理解着谎言的理由。

      因为父母离婚是在生日的当天,那一天,父母陪着他沉默吃了最后一顿饭,从此再也没有露面。而奶奶去世,也是在夏天。十几岁的少年操办完了丧礼,在空荡的房间里点燃了蜡烛,为自己唱着生日快乐歌。

      “夏天的生日,不好。一过夏天的生日,好多人就不见了。但过年好,过年的时候能看见好多许久没见的人,真的,好热闹啊。”
      秦修远突然哽住。难以形容的滋味涌上心头,促使他不自觉地逐渐圈紧环着严锡的手臂。

      那些独自承受失去,又或者渴望陪伴的时刻,也曾让少年时的他反复为此痛苦挣扎。所谓时间能抚平一切,不过是让人在流逝的时间里接受不可得的心有不甘,承认、逃避、装作遗忘。
      就像严锡的生日。就像他始终未能听闻母亲唱的那首歌。

      记忆中的母亲,总是沉默,他曾以为那是源自于不情不愿的不幸婚姻。可是后来听外祖父说起,他才知道,在故事的最初,那是一场近乎于浪漫童话的相遇。

      军区大院长大的少女,在野蛮生长而起的二十岁,遇上了小导演。
      小导演是家族里没落的旁支,没有名气,没有资金,空有所谓的抱负与自称的才华。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少女在炽烈爱意的催化下,约定终身。

      为人父母者看得再清楚不过,小导演看中的,不过是少女所能带来的金钱与资源。为此,少女离家出走断绝关系,乃至于绝食、割腕来抗议双亲的反对。
      最后她赢了,不是赢在两人的情比金坚,而是赢在了父母于子女的心软。

      小导演在岳家的帮助下,拍起了电影,开起了公司,将家族生意牢牢握在手里,趁着影视市场改革的风口,在娱乐业牢牢扎根,茁壮地长出枝叶。
      童话应该结束在这里,可生活还在继续。
      爱情故事的后来,急转直下。女人生病了,是心病。

      不发病的时候会在房前的花丛里修剪月季,发病的时候会歇斯底里的砸毁目之所及的一切东西。有一次,台灯就从他的头顶飞过,灯罩撞在墙上溅出的玻璃碎片扎在后脖颈,血流了满襟,险些要他的命。

      小导演忙于事业,既无暇照顾妻子,更无暇照顾他,他曾打算将母亲和他一起送回外祖父家。可母亲哭闹、发疯说死要留在这里,铁了心留在她的丈夫身边,留在那个一个月只能碰见男人三四面的房子里。

      自那之后,他便很少见到母亲。女人被关在顶楼的房间里,限制出行。
      少数的几次会面,母亲总是对他半搭不睬,神色怏怏。
      “造孽呦,吃药吃得脑子都坏了。”佣人们私下,如是议论。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周末。他下了学回到家,破天荒地发现母亲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穿着崭新的衣裙,眉目沉静。
      一直以来,母亲就像一朵花,脆弱地、美丽地,开在埋藏着炸药的土壤上。而他只允许被隔离在远处张望,既爱又怕。

      可那一天,她很温柔地唤他:“来,小远,到我身边来。”
      她耐心地询问他的功课,同他一起吃了晚饭。甚至陪到很晚,掖了被子哄他入睡。
      “小远,做个好梦。”母亲如是说道。
      额头上是轻轻落下的晚安吻,带着花的馨香。
      场景如此美好,美好到至今为止他都分不清,那到底是真实发生过得,还是只是他幻想的梦境。

      当天夜里,他被救护车的鸣笛吵醒时,好梦还正酣。睡眼惺忪地起床看向窗外,只能看见被践踏地七零八落的月季花,与来来往往进出的人。
      后来他才知道,女人跳了楼,正摔在那片月季花里。送到医院,只挺了不到两天。

      半年后,父亲就再婚了,婚礼上时,新娘已经怀着很大的肚子。

      “人才死多久,就迎小的进门来了。这速度,怕不是人还在就勾搭上了。”
      “本来那位精神就不好,没准就是知道,人受了刺激才……”
      “可怜孩子,小小年纪妈就没了。都说有后妈就有后爸,今后的日子还指不定多难呢……”

      婚宴上,人们的议论,他听得清楚。当时在想什么,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从母亲死后到外祖家的那段时间,在年幼的记忆中是混乱的。
      他总是反复在脑海里想象,女人在他睡着后,走到顶楼,推开窗一跃而下的画面。
      他只是想问问母亲,那一瞬间有没有想过,她的孩子还睡在楼下,在好梦里期待着第二天清晨依旧能得到一个轻轻的亲吻。

      *****

      严锡第二天醒过来时,已经是快十一点钟。不仅头痛欲裂,眼睛也不知怎么肿地像两个馒头,用力瞪眼也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
      再一照镜子,嚯,脸也浮肿地不像样。
      要不是还在自己的房间里,他高低得怀疑昨天睡着之后,又出去和谁打了一架。

      估计这个时间,秦修远应该已经出去了。正好不用碰面,昨天那么一出下来,气氛多少都会尴尬。严锡正这么想着,结果出了房门一照面,就碰上秦修远坐在桌前吃饭。
      两人份的,还摆了碗筷。
      他一愣,本能地就想退回房间,还没动作,对方却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醒了?”

      “啊……嗯。”

      “我打包了外卖。过来吃饭,该凉了。”秦修远的声音听着还挺温和。

      严锡犹豫着挪着脚步做到桌前刚坐好,就见门柱子主动起身给他盛汤。

      “云海斋的汽锅鸡,尝尝。”说着便把汤碗落在他面前。

      严锡:???
      诶?诶!什么情况?这是在向他示好?莫非……门柱子知道自己错了?
      看来,门柱子还是有那么点在乎他的。

      难得见对方这副殷勤的小模样,既然主动递了台阶,严锡自觉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于是从善如流地端起碗,大嗦了一口。
      入口汤汁鲜美,味道饱满却不油腻,格外开胃。一口下去,神清气爽,头都没那么疼了。

      心情好了,严锡话都多了,边喝汤边问到怎么今天没出去。
      秦修远想回答他,话到嘴边却控制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这才发现,秦修远的神情格外的困倦疲惫。

      “黑眼圈好重啊你,嘴唇怎么也破了?没睡好,上火了?”

      秦修远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咬牙,表情难得生动:“托某人的福。”

      昨晚陪他在医院观察室,好不容易哄着睡着了,窗外天也亮了。问过医生可以离院后,他抱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径直往停车场走,路上的人但凡见了都会回头瞅两眼。这家伙睡得倒是香,不论是抱他上下车还是上下楼,怎么颠簸都能睡得直打鼾。

      “我?我做什么了……嗯?”严锡脸上突然弥漫开喜不自禁的笑意,“嘿嘿”。

      没看出来,门柱子原来是这细腻敏感的人,严锡想。
      就因为觉得自己做错了,不安烦躁到连夜失眠带上火?看来他在门柱子心中的份量,那岂止有点在乎?

      “笑什么?”
      “没事!就是……汤!汤怎么能这么好喝!嘿嘿嘿……”

      《铁血歌》的试镜最终还是失败了,面试的那位叫丁同的导演特地给他打了电话告知的结果。

      “我们非常认可您的表演。但也跟您交个底,现在这种主题的片子要上院线,对演员要求严,恨不得上数两代那么审查,您之前的事儿还是……要是辛辛苦苦拍了,钱投了,最后却一剪没,这对您、对我都是损失。以后有机会,希望能和您合作,但这一次……实在抱歉。”

      丁同导演说得诚挚,他也只能笑着说声谢谢。

      圈子里不成文的规矩,试戏不成也很少告知结果。只是通知人回去等,往往等到剧组官宣开机,才知道自己没被选上。所以他相信对方是真的认可他的表演,否则也不会专程打电话过来。

      他能理解对方想要规避风险的想法,毕竟无论是这个角色还是他本人,都不足以重要到撼动整个剧组的创作。但理解归理解,失望却也在所难免,毕竟他那么努力地准备,而且也明明满足了标准。

      这还拼个什么劲啊。让他安稳解约,不好么?多少努力,都只能付诸东流于前尘那一桩丑闻。

      严锡极度气馁,但秦修远显然对此不以为意,安慰他:“你做的很好,只需要再等等。”

      也不知秦修远是如何未卜先知,没过几天,丁同又打电话过来,问他对仙侠剧有没有兴趣。

      “可我不是……”严锡迟疑。

      “上平台的小成本网剧,对于角色审核都不太严格。”电话那一端向他解释。“而且戏份不也算多重,三集左右,是个反派角色。您看?”

      接,当然接。现在的每一次机会都弥足珍贵。尤其是这种对他实力认可的机会。

      撂下电话,严锡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一个箭步蹿到书房,在秦修远的书桌前,一会假装翻翻桌面上的书,一会伸个懒腰感叹天气真好,再时不时咳嗽两声妄图吸引注意力。
      晃来晃去,满脸写着,“快来问我!快来问我!”

      可遛了好一会儿,秦修远还是没有任何抬头的动势。整个人全神贯注地投入工作里,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他。

      不是吧,他都这么努力地制造噪音了,怎么还不问他?话在嘴边已经憋了快半小时了,喜悦都快化为郁闷,这是要憋死个谁啊。

      秦修远显然将这一切行为都收在眼底。余光中看严锡从得意到焦躁,面目表情逐渐精彩,忍不住让他的嘴角偷偷上扬出细小的弧度。

      逗猫逗得差不多了,秦修远终于合上电脑,在严锡万千期待地目光中总算问出那一句,“什么事?”

      严锡等这一句真的已经等的太久了。久到迫不及待地一脚踏上沙发,回头甩给秦修远一个得意的wink,双手叉腰大喊:

      “爷有戏拍了!牛不牛壁!”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有戏可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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