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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贺子扬啊 ...

  •   自家女儿的婚礼,为人父母者一定会来。既然来了,就没有不碰头的道理。

      吴中定与林怡,亲爸与后妈,秦修远自年少时起最不想见的两个人。固然身量拔高,年岁增长,城府心计不与当年,但喜好爱憎依然如故,只不过现在学会将所有情绪掩藏在面具之后。礼数做足,虽不到滴水不漏,但至少留不住话柄。

      听见问候,吴中定只是冷冷地点头,没说一句话,表情不甚愉悦,气氛有些一瞬间的微妙尴尬。但尴尬也就仅仅持续了几秒,稍后就被林怡几句热切的问候不着痕迹地化解。

      林怡笑了笑,语气和蔼地问他,在外头住还方便么?你在军队里受过伤,不好好养着可不行。听子晋说,你住的地方有点破旧,要不就直接搬回来吧,一家人热热闹闹多好。

      微笑是林怡说话时惯有的表情,眼角眉梢具盛着满满的关切。将慈祥长辈应有的模样表演的入木三分。

      看着面前这表演到位的脸,再想起林怡背后使得那些手段,秦修远唇角的弧度不由得变大。实在是太过可笑的反差,反倒营造出一种另类幽默感。

      当即客套回一句:“不用担心。比起我的旧伤,倒是林阿姨你更要多注意一些,别太过操劳。”

      注意两个字咬得很轻却格外清晰。话里话表达地清楚——注意些,手不要伸地太长。

      林怡是聪明人,自然地挽上吴中定的胳膊,颇为苦恼地回道:“我也想啊,不过我天生就是个劳碌命,总想着找点活干。连你爸也劝不住。”

      秦修远没再接话。点到即止,说得再多一些,谁都能听出来端倪。今天日子特殊,不宜闹得太过不愉快。

      许子晋见他率先收兵,面上仍旧亲亲热热风度不失地笑着,手却在背后偷偷地比了一个大拇指。秦修远就站在后面,将这个动作一清二楚地纳入眼底。一时间被这俏皮的动作惹得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当然也只是心底想想,面上依旧是毫无表情。

      另一边的林怡显然也存着这样的心思,稍作示威,见好就收。不痛不痒地寒暄些不痛不痒的话,然后挽着吴中定去应酬其他人。

      吴中定从头到尾没插过话,一手插在西装的裤兜里,静静地站着,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临到走时,同秦修远不清不淡地说了一句“没事就常回来看看,老太太说想你。”

      秦修远:“知道了。”

      语气平稳而无波澜。然后重新举起酒杯,唇边轻抿了一口。
      啧啧,还是涩。

      *****

      马克笔防水的效果简直不是一般的好,只要排练一得空,严锡就钻到卫生间里反复搓洗手掌,但字迹依旧□□在掌心,连个边都没花。

      眼见洗静无望,严锡回到排练厅,抱着左手就开始琢磨手掌心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那个蛇精病到底是谁?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其实想不出来也不是多大的问题,毕竟他先弄坏人家墨镜在先,对方只是在他手上写个名,一点都不过分。但是那种下一刻就能喊出来的名字,却偏偏在嘴边绕来绕去死活说不出口的感觉,不上不下地卡在那儿,如鲠在喉,相当的不舒服。

      看见严锡专心致志地盯着手掌,身为女主演的小萌凑到身边来,好奇地问道:“严哥,你这是看什么呢?难不成手上长花了?”

      严锡一脸的苦大仇深“去,别打扰我,哥正在头脑风暴。”

      “头脑风暴?!”小萌一脸茫然“风暴什么?”

      严锡一边把手举到眼前眯着眼仔细看,一边回答:“风暴这几个写得快要飞起字到底念啥。”

      “我看看。”小萌把头伸过来,仔细地看过后,然后笑着道:“别的字我是看不出来,但第一个字肯定是贺。”

      “贺?”严锡一愣,眼珠转了转,脑海里唰唰唰穿过几个名字,随即如醍醐灌顶一般,拍着腿大喊了一声:“贺子扬!”

      他说怎么眼熟,贺子扬啊,新晋视帝贺子扬啊。

      前段日子刚刚捧回飞天奖最佳男主角,再加上之前获得过的白玉兰奖、金鹰奖和国剧盛典这三项,成为公认的史上最年轻视帝。

      贺子扬出道其实很晚。他被雪藏的那一年,菱朝才将他推出来。但架不住颜值高、包装好、实力强,五年就高高跃于人上。

      样样出众,也怪不得目前国内能与贺子扬比肩的人寥寥。刘佩珊因影片获得金棕榈奖后,勉强能在荣誉上企及项颈,但在人气上则却不是一句望尘莫及能述尽的。

      这段日子他能被推上娱乐头条,还是先借着贺子扬与刘佩珊的绯闻造出的效果,要不是如此,未必能出现反转后这么大舆论热潮。

      知道是贺子扬,也就不奇怪为何会出现在他们这种破烂小区。贺子扬和这个什么WOT都隶属于菱朝,这种帮忙撑场面的举动,在圈子里再常见不过。说好听了是前辈提携后辈,实质上就是捆绑销售。

      想起这人是谁,严锡的纠结感瞬时减退许多,一脸轻松。倒是惹得小萌眉头一皱,推了他的肩头一把:“干什么一惊一乍?怎么又提起贺子扬了?严哥,你这脑回路转得也太快了!”

      “不是,你看见我手心了么?”严锡平展手掌在小萌眼前晃了两圈,故意装出几分得意,道:“今早,贺子扬亲手给我签的,我不要,他却非要写,拦都拦不住。”

      “啧,至于么?”小萌嗤之以鼻“严哥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好歹你是个明星,五六年前也是个腕儿,能不能硬气点?”

      严锡摸着下巴,不断点头肯定:“你说的对哈,我是得硬气点,可是哥我现在这状况,想硬也硬不起来呀——”

      小萌:“……,严哥,你又开黄腔。”

      “……不,小萌,是你想歪了。”严锡改正道。

      小萌瘪瘪嘴,不在意地一摆手:“算了,和你认真就输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最近出入多注意点,媒体上现在都是关于你的新闻。小心点那些狗仔队。正式复出之前最好保持神秘感,被狗仔拍到是小,就怕会丧失好不容易引起的公众好奇心,所以……”

      “好好好。”严锡举起手掌阻断话头“我会注意的,成不成?再说,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我生活的地方偏,我就不信狗仔队能摸到我家门口。”

      这话严锡说得信誓旦旦,但是几个小时之后,严锡才知道他有一种神奇的能力,这种能力叫做——乌鸦嘴。

      不过,还没有预测未来的严锡,在说完信誓旦旦的一句后,又贱兮兮地补充:“萌啊,不是哥多嘴,女人太罗嗦,嫁不出去的。”

      小萌:“滚!!!”

      **********

      婚礼正式时,时针刚刚转过十点。

      彼此间的寒暄客气套近乎都告一段落,相继按照名帖入座,由高谈阔论转为附耳低语。交谈的两个人也并不是多么相熟,大多数都是一方扒着另一方,有求于人或者是别有所图。

      他的位置被安排在最靠后的一排,一边是座椅,一边空着。也不知道这样的位置到底是谁安排出来的,有几分故意将他孤立的意味。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真正能让他有所谓是那个站在台上的人,白色西装笔挺,目光投向于红毯尽头,眼里尽是真切的快乐与盼望。

      然后梦中婚礼进行曲响起,所有人低声的交谈全部停止,扭头看向身后那一片洁白婚纱。

      新娘嘴角噙着微笑,搀着吴中定的胳膊,款款走在红毯上,裙摆像层层起伏的波浪,在秦修远眼前摇啊晃啊,最终停在许子晋面前,两个人相视一笑。

      大抵那一瞬间所有人的脑海里出现的只有珠联璧合天造地设云云。但秦修远什么形容也想不起来,唯有视线起伏在吴韵被风吹起的裙边,能看见阳光投下来时发出的那一圈浅浅光晕。

      宣誓、交换戒指、在欢呼中亲吻。秦修远静静地看着台上的幕幕,拇指习惯性的交叠在一起轻轻摩挲。

      走远的时光仿佛再度拉近,鲜活历历,仿如昨日之种种。

      他同许子晋,青梅竹马,打小一个大院长大。

      说是打小,其实第一次见面时已经是八岁。并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第一次的见面相当不愉快。

      那年春天,他背着书包,里面只装了几件衣服与一张母亲的遗照,一个人坐着公交跨城区来到外祖父居住的军区大院。站在院门口,迎面映入眼帘的就是株遮人的槐花树,枝头上花开得正盛,一串串雪白地缀着,连吹来的风里带着淡淡的香气。

      树下有群七八岁的孩子在玩着“警察与小偷”,彼时许子晋还是个包子脸,坐在上方扮演着警察角色,一眼扫到他后趾高气昂地发问:“怎么没见过你。你是谁家的?叫什么?”

      他没有理睬,埋头径直向院里走去。

      许子晋圆滚的脸当即垮下一半,走过来伸手拦住他:“问你话呐,听不见还是哑巴?”

      他看着眼前拦住去路的手臂,沉默半响,选择了绕开。

      “打他……给他点颜色看看……老大,他这是看不起你……”

      其他的孩子都在起哄,句句入耳后变成浇火的汽油,瞬间点燃怒气。被落了面子的男孩慢慢涨红了一张脸,快速跑上去愤怒地从后面狠狠推出一把。秦修远条件反射般回身一拳,自此开战。

      对方的拳头很重,当然他也不客气。每一拳都看准了,只往对方的脸上招呼。难分难解打了半天,被院里的大人强行拉开时,仍不忘抻着腿再给对方一脚。

      战局结束时,许子晋脸上像开了个颜料铺,红的青的紫的,染得乱七八糟,门牙也在混战中掉了一颗。而他的脸顶多是沾了点灰,站在旁边一对比,活像个没事人。

      外祖父赶到后,就瞧见这么个光景,气得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他一个趔趄。

      “道歉!”外祖父吼着命令。

      他没有说话,梗着脖子站着,倔强得像头小兽。

      外祖父兜头而下又是一巴掌。“怎么和你妈一样,都这么倔!你道不道歉?!”

      被掴的半张脸全是麻的,耳朵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才能丝丝缕缕反应过来疼。

      “不。”他只说了一个字,但语气异常坚定。外祖父额角血管暴起,那双被气得发颤的手再度高高扬起。

      站在一旁的许子晋显然被吓到了,呆愣地看着两巴掌狠狠地打过去,终于在第三掌时喏喏地为他辩解:“秦爷爷,你别打他了,是……是我先动的手…真的…别打他了……”

      声音带着些微的哭腔,眼圈发红,半掉不掉地蓄着泪。

      真像只兔子。秦修远想。

      晚上入睡前,他将母亲的遗照放在床头摆好。上面的人挂着像生前常有的表情——温暖地笑着,目光轻柔如水。

      然后叩叩叩三声,窗棂突然被敲响。开窗就见许子晋站在窗户前,手里拿着两个剥了皮的熟鸡蛋,脚下踩着板凳,努力地伸出半张脸高出窗沿。

      “用这个揉揉脸,消肿可快了。”

      说话时,月光横斜地穿过窗,恰好照亮许子晋半张淤青的脸,露着豁牙笑得正开心。就这样看着,秦修远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鸡蛋。

      “谢谢。”他说。

      “不用客气”男孩忽然就笑开“咱这叫……不打不相识!以后就是哥们,我叫许子晋,子承父业的子,晋朝的晋。你呢?”

      “秦修远。”

      “哪个修,哪个远?”

      他的反应是诚实地摇了摇头。八岁,不过二年级,可以照猫画虎的记住名字的笔画,至于含义,则是完全不明白。

      许子晋启蒙早,常用字认了许多。他说,你写给我看。边说边伸出手掌,努力的举到他面前。

      在小小的掌心上一笔一划写下名字,不知怎么就带了前所未有的虔诚。

      “原来是这两个字啊。”许子晋摸着写过名字的那只掌心,抬头对向他的眼睛,瞳仁亮得像星星。

      “以后要是有人再问你名字,你就说,我叫秦修远,修身的修——,远大的远——,记住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贺子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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