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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 ...

  •   一早,江语默穿着件长款及膝的呢子大衣走出楼门,突有种“忽如一夜春风来”的错觉。

      北方的天气常常就是这样,变化莫测,特别是季节更替时,尤为明显,当晚冬遇见早春,昨天可能还是白雪皑皑,今日就能春风拂面,万物复苏。

      可今天的怪事却不仅仅只有天气。

      江语默瞥见不远处的树下,停着一辆熟悉的SUV,她求证似的走到近前,扫了眼车牌,倏地张大眼睛,讶异至极。

      她站在原地,纠结着要不要去敲车窗,谁知这时候门竟自己开了,江语默一上车,就不可思议的惊呼:“天呀,卓帆,真的是你?!”

      某位睡眠不足的人懒洋洋的说:“你以为呢。”

      “我以为我出现幻觉了。” 她看看表,手在他眼前使劲晃了晃:“这才7点,你居然睁着眼睛?!确定不是在梦游吗?”

      其实,也不怪江语默反应过激,试问哪一个通宵达旦的酒吧老板,会在清早寻到他的身影?

      一般,卓帆的上午时间全都用来睡觉,且每天如此,雷打不动,像今天这么反常,实属罕见。

      “有那么夸张吗?”他笑着启动车子,往酒坊开去。

      “不是夸张,是惊悚好嘛!”路上,江语默调侃道:“卓帆,你黑眼圈好重,不会失眠了吧?”

      “我的样子像失眠吗!”他明明就顶着一副快要困死的模样啊。

      她摇摇头,忽地想到了什么,抓紧安全带,焦虑的环视一圈内饰:话说,这SUV到底耐不耐撞?!

      为了不让卓帆犯困,江语默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做点什么,未雨绸缪,于是,她打开收音机,找到一首超级劲爆的英文歌,一时间重金属的电子舞曲响彻全车。

      满意的点点头,调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安心听歌,一旁的卓帆忍俊不禁,关掉嘈杂的音乐,慢条斯理的开口:“你现在在陇皓国际上班?”

      “对啊。”

      “还习惯吗?”

      “不习惯!”在卓帆面前,江语默从不撒谎,她诚实的说,“我在里面就像个外人,找不到自己的定位,更融入不了。”假如有可能,她真想回事务所去。

      “没事,反正早晚都要回去,在那历练历练也好。”

      “是啊,大公司人才济济,确实有许多地方值得学习。”

      “不过,就算不长待,也要跟别人搞好关系明白吗。”

      “明白。”江语默见他絮絮叨叨的嘱咐不停却没个重点,不由疑惑:他究竟要说什么?

      等了一会儿,重点终于来了,只听卓帆故作轻松的问:“默默,你最近在公司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得罪?” 她眉梢挑了挑,思索着他的话,不明就里。

      斟酌半晌,不确定的问:“是不是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没有!”想起早上的佚名包裹,卓帆决定先瞒着她。

      “你骗人 !”江语默拖着长长的尾音,故意喊的很慢很重,语调无波无澜,她知道,他一定有所隐瞒。

      卓帆斜目轻睇,眸中全是笑意,他想:这小妮子八成是察觉出了什么,别看她平时迷迷糊糊,可在某些问题上却异常敏感,看来,他必须得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能打消掉此刻她脑中正在拼命向外蹦的各种猜想。

      他握着方向盘,避重就轻的问:“你是不是被人嫁祸泄露了商业机密?”

      “你怎么知道!” 她也是昨天在洗手间无意听到的。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卓帆略带责备的看她。

      江语默吐吐舌头,无所谓的拨了拨头发:“又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清者自清嘛。”其实,在听到谣言的那一刻,她甚至想,如果就这样把她赶回事务所那有该多好。

      她凝着他,偏头问:“你就为了这事才牺牲睡眠来找我的?”

      “不然呢,被人算计了还不上心。”卓帆虎着脸,假装不悦,他眯起眼睛,眸中晦涩难辨,终究没告诉她今早发生的事。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去酒坊拿急件时,偶然发现一个奇怪的包裹,一见署名是小默,就随手打开,谁料,里面装的竟是满满一盒碎玻璃渣和一张“滚出陇皓国际”的字条。

      这样明显的恐吓让卓帆心下不安,唯恐她出事,慌忙发动车子,开往她楼下,直到看见江语默完好无损的出来,才长舒一口气。

      联想起三年前的那段时光,他眺望远方,暗下决心: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查清楚!

      江语默只顾扒着车里的零食,没在意卓帆的神色,听他担心的语气,本能的一挥手,不假思索的说:“有你们在,怕什么!?”寥寥几字,竟拉回了他的全部思绪。

      蓦地,卓帆微怔,在这个明媚的冬日早晨,心中温暖如春。

      明明是句最平淡无奇的话,却在脱口的那一刹,仿佛一股暖流,涌入他的心尖,注入他的血肉,以无法想象的速度疯狂漫延。

      一个人要在一个人身边多长时间才能养成一种习惯认知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样的理所当然叫做依赖,这样的依赖源于信任,而这种被人信任的感觉很好,很好……

      是啊,默默,有我们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突然间,卓帆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他注视着江语默,笑的很是宠溺。

      与此同时,坐在粥铺吃早餐的程粟瑾,心情也同卓帆一样,她散着一头黑亮的直发对面前的池皓白语笑嫣然,一身粉色运动衣衬的她娇艳如花。

      “怎么今天有空陪我吃早餐?” 她莞尔一笑,女孩特有的娇羞被拿捏的恰到好处。

      池皓白问:“好吃吗?”

      “好吃,有你陪我什么都好吃。”

      他唇角一扯,不再说话,程粟瑾见他沉默,并不在意,他能主动约她,她已经很开心了,好像很久没和他这样吃饭了,感觉真好!

      池皓白喝了一会儿粥,看似无心的问:“你最近在干吗?”

      “在帮爸爸忙生意啊。” 程粟瑾小心翼翼的瞟他,轻声问:“皓白哥哥,上次我给李特助的合作方案,你看了吗?”

      “看了。”

      “那,你觉得可行吗?”

      “公司还要做进一步评估。”

      池皓白抬头,一边给她递纸巾,一边像谈论天气般聊家常:“我听说昨天小北回来了。”

      闻言,程粟瑾拿勺子的手几不可见的僵了僵,而后搅着碗里的粥,十分吃惊:“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小北没告诉你吗?”

      “没有,可能他觉得我太忙了,就没跟我说。”程粟瑾摇着头,强装镇定的问,“是不是苏大给了他什么任务?”

      “有可能!”池皓白附和着,眸中却寒芒隐现。

      他看到了,哪怕她掩饰的再好,那一瞬间的僵硬还是被他捕捉到了,他失望的想:小瑾,我该拿你怎么办?

      程粟瑾在他锐利的目光下如坐针毡,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心中慌乱不已。

      她不敢抬头,更不敢看他,即使聪明如她,现下,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程粟瑾越想越烦,越烦越乱,最后,只剩下嘴里的机械咀嚼,狼狈的食不甘味。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就在她最手足无措之际,池皓白意外的转了话题:“对了,我下个月要出差。”

      “去哪?”

      “美国”

      “什么?!美国?”总裁办公室内,江语默五官拧在一起,被池皓白投下的重磅炸弹彻底砸懵了,几乎本能的张嘴拒绝,全身上下充满了排斥,“我不去!”

      “这是公事,由不得你。”他强硬的说。

      “可为什么是我?我既不是秘书,也不是特助,我一个学法律的,难不成你要带我去美国打官司!?”

      “江语默,你太不了解自己的价值了。”

      “什么意思?”她眯起眼看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池皓白惬意的坐在椅子上,好心的跟一个研究法律学的人解释经济学:“你没看到大家都在各司其职,十分忙绿的处理本职工作嘛,我带他们去必然会影响公司的正常运转和效率,选你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损失,这叫机会成本,懂吗?”

      江语默越听越不对,沉吟片刻,犹豫的问:“你的意思是,我是全公司上下最闲,成本最低的人吗?”

      “是!”池皓白以一副‘人贵有自知之明’的表情欣慰的看她,招来江语默的一通狠瞪。

      他摊摊手,无辜的说:“怎么?能者多劳,你难道不是你们事务所里干活最多,拿钱最少的人吗?”

      “谁说的?”

      “杨天辰”

      “……”

      江语默焉了:杨叔,你要不要把我卖的这么彻底!

      她嘴一撇,挖空心思的找理由:“就算这样,我也不去,我手头还有一大堆工作呢。”

      “那就先放一放,反正你又不上庭,没什么要紧事。”池皓白瞄她一眼,忽而明知故问道,“你不上庭吧!?”

      一句话,堵住了江语默所有的不愿,是啊,她不上庭的。

      骤然,心脏像被沾满盐水的鞭子无情的抽打着,一道道伤口皮开肉绽,疼的她撕心裂肺,那扯的七零八碎的心痛,承载着过去千疮百孔的烙印和血迹斑斑的回忆,在无数个薄凉深夜,拉着她一同坠入黑暗深渊……

      池皓白见她瞬间冷下来的脸,心中莫名一紧,当初杨天辰告诉他江语默不上庭时,他虽不解却不以为意,如今,倒很想知道其中缘由。

      一念转成,他当机立断,不带一丝迟疑的问:“你为什么不上庭?”

      江语默似笑非笑,唇边勾起一抹很浅很浅的弧度,跟从前一样,她深吸一口气,熟练的压下心头悲怆,熟练到上一秒还是痛彻心扉,下一秒就能谈笑风生。

      她望着他,郑重的说:“因为我不够资格!”神情前所未有的肃穆。

      池皓白不理解,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她强先一步换了话题:“池总,如果你是为了泄露商业机密的事才把我故意支走的话,我想你大可不必。”

      听罢,他眉目顿沉,黑着脸问:“谁告诉你的?”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再说一遍,去美国是公事,无关其他,至于泄密一事,目前还在调查。”

      他冷言冷语斜睨她:“或者,你喜欢留在公司听那些闲言碎语?”

      “我不在乎。” 江语默想,以前什么难听的没听过,这些算什么,小意思。

      池皓白若有所思的看她,沉默良久,从她来陇皓国际的第一天起,他就知晓,这里没她的重点。

      她似乎对什么都不上心,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怎么对她,她都是一副无所谓又没心没肺的模样,她本能的漠视,漠视一切不在她心上的人和事,或许,这里面也包括自己,一想到这儿,池皓白就格外不舒服:“好啊,既然你不在乎,那我就告诉杨天辰你玩忽职守,对待工作敷衍了事。”

      “你!”

      “怎么?你不是不在乎吗?有本事别去啊!”他挑衅的睨她,一副你奈我何的欠扁嘴脸。

      江语默怒不可遏,关节捏的死死的,咬着后槽牙,无奈妥协:“什么时候走?”

      池皓白笑了笑,知道自己又赢了:“4月初。”

      “这么快,那我需要准备什么?”

      “工作计划和衣食住行公司都会替你安排好,你只要照做就行。”

      “哦!”交代完后,江语默一个转身,不顾池皓白的脸,摔门而去。

      她气呼呼的立在门口,对着空气一顿拳打脚踢,那一拳又一拳的不满,恨不得全招呼到他脸上,抓狂的样子逗乐了刚出电梯的井诺风,他喜滋滋的转着钥匙,免费欣赏了一场默剧表演。

      许是发泄的太过投入,江语默压根没注意离她几步之遥的井诺风,待她愤然走后,某人才忍不住放声大笑。

      “我说你又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 井诺风推门而入,自动自发的窝进沙发,满脸戏谑,一点也没有敲门的自觉。

      池皓白蹙眉,这门是摆设吗!他冷哼:“你来晚了。”

      “别转移话题,老实说,兄弟,你是不是动感情了?”

      “你自己的事情都理不清还有心情管别人!?”池皓白是谁,他怎么会傻到回答这种问题。

      “喂,看在咱俩从小狼狈为奸的份上,别怪我没提醒你,江语默这种类型,你要是这么追可就瞎了。”

      “滚蛋”

      井诺风习惯了他的粗暴,不受影响的继续说:“别怪哥哥我没教你,一个女孩表面越冷,内心就越渴望热情,你霸王硬上弓绝对百试不爽。”

      池皓白对他这套禽兽理论早已嗤之以鼻,一如既往的无视到底,他暗忖:江语默不是冷,只是因人而异罢了。

      他见过她跟叶汲,卓帆相处的状态,一颦一笑,易喜易怒,别提多活泼了,可惜,这一面仅是少数人能看到,其余人,似乎也只能遇上她的没心没肺了。

      她心里有条线,线上的人她视若亲人,关怀备至,线下的人她冷若冰霜,漠不关心,至于自己,池皓白苦笑,很不幸,他大概属于后者……

      井诺风撇着他嘴边的苦涩,一时感慨万千:“难得见你束手无策的样子,真是不虚此行。”

      他丢给他一个犀利的眼神,井诺风笑着闭嘴。

      “言归正传,查到小北的行踪了吗?”

      “哪那么容易,小瑾这次是任性了点。”井诺风试探性的问,“倘若真是小瑾干的,你打算怎么办?”

      他揉揉眉心:“只要不出格,她怎么闹都行,但事实恐怕没那么简单。”

      “见招拆招吧。”井诺风一叹,同时,口袋里的手机猛地震了一下,短促的提示音让他眸光乍亮,脑海中猛地蹦出一个明艳的脸庞。

      打开手机,果然,是叶汲发来的12张设计图的修订稿,他一面低头浏览手机,一面想着她认真工作的倩影,唇角不觉上扬,池皓白不露声色的睨他,带着洞若观火的了然,默默的笑了。

      井诺风,究竟是谁动了感情?!

      酒坊中,叶汲趴在桌上,瞅着散乱的设计图,崩溃大叫,突然发现,当初答应井诺风绝对是个错误的决定,她简直快被他逼疯了!

      这几天,他对她的设计方案总有诸多不满,可又给不出具体意见,没办法,她只能照他的意思,改了又改,如今,他要是再不满意,她都要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卓帆过来时正好看见她披头散发的敲着脑袋,一筹莫展,他把一杯刚泡好的焦糖拿铁递给她,温柔的说:“休息一下吧。”

      他知道,叶汲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喜欢喝些甜的东西,扫了眼桌上的图纸,颇为惊讶的问:“怎么又开始设计了?”

      “帮忙。” 她口齿不清的回答,一边捧着杯子,一边摇着笔杆,打算重新构思,谁知,没一会儿,一个不该出现在酒坊的人竟然走了进来。

      卓帆挑眉:“咦,这个点你不是应该在上班吗?”

      叶汲猜:“不会被开除了吧?”

      “开除就好了!” 江语默无精打采的往位子上一倒,软趴趴的说:“我提前下班了。”

      “为什么?”

      江语默先弱弱的瞟了瞟卓帆,然后小声说:“过几天我要去美国出差,回来准备一下。”

      刹那间,酒坊一阵沉默,卓帆和叶汲面面相觑,显然都没反应过来,少顷,卓帆浓眉深拧,最先回神:“跟谁去?”

      “池皓白”

      卓帆一听池皓白的名字,心下一安,他见过他,还算可靠,深思熟虑后,颔首道:“行,那你去吧。”

      “什么?!”

      “什么?!”

      两道惊呼后,江语默和叶汲双双瞪大眼睛:圣母在上,她们一定是听错了!

      有没有搞错?卓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要是搁在以前,别说出国了,就是出市都没这么痛快。

      叶汲诧异的指指江语默:“老大,刚才默默说,她要去美国耶,是美国!”

      旁边的某人也是满脸迷茫,盯着卓帆,不明白他这是唱哪出,临时打的草稿一句都没用上。

      卓帆微微一笑,并没有多做解释,不管是不是池皓白的刻意安排,总之,她这次出差正合他心意。

      刚好,他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安心调查,不必时时刻刻挂念她的安危,他相信,池皓白会在美国好好保护小默。

      察觉到他的隐瞒,她们对视一眼,默契的没去深究,既然卓帆不说,那自有他的道理,于是,三人注意力一转,集中到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上:“对了,清明马上就要到了。”

      卓帆说:“扫墓需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叶汲感叹:“好快,又是一年清明时。”

      江语默幽幽的看向远方,淡淡呢喃,“是啊,咱们又该去接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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