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八章 ...
-
结束一天的拍摄,白榛没有直接回家,坐车来到虹乡路。
在王婆婆店门外下了车,她进去喝了碗香甜温热的豆花。看着对街人满为患的各个烧烤店,最终将注意力转向老秦家的三字招牌,不由笑了。
视线逐渐下落到店家门前,那一幕仿佛依稀在眼前。她缓缓垂眸,目光略过深渊般川流不息的马路,然后又回到面前这只碗里的豆腐块一样的豆花。
她觉得很难看,用勺子把它搅碎,直接捧起碗往肚子里咽。
风吹起,杂夹着几丝寒意,冰尖般刺在脸上,预示着冬天正在临近。
她依旧敞着军绿色风衣,只把手揣在口袋里,如饥饿的人那般慢吞吞向前走着。穿过各色人气爆满的美食小店和纸醉金迷的喧闹酒吧,停在街头转角处一家相对安静的店门外。
抬头看了眼,垂直而出的招牌上写着孤零零的一个黑色大字——岛。
她向前几步,推门走进去。
里面开着暖气,她径直走到吧台前坐下,脱下大衣搁在一旁,露出领口别致的白色衬衣。抬手顺了顺被风吹乱的长发挽在耳后,对看过来一眼的调酒师微微作出一个手势,“长岛冰茶。”
店里的卡座几乎人满,要么天南地北的聊着天,要么玩着骰子。吧台上虽没几个人,不过反倒显得清闲。
前面演奏的乐队突然停下,时不时通过话筒传来几句商量声。她抬头看去,有个年轻的男生刚和乐队交涉完,望向台下某个卡座,声音透彻的说:“这首《一生中最爱》,献给我的女朋友。”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他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羞赧,赢得酒吧里某些热情人士的鼓劲。开口的嗓音不似原唱那般深刻,却带着自己独特的纯澈和深情,满是青葱年少的味道。
白榛随着他目光所向,看见那个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女孩,唇角不自觉微微上翘,眼中也不禁多了几分艳羡。她不曾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岁月时光。
“Long island.”
酒搁在跟前,白榛收回注意力,微微对他抿唇。看着摆在面前浑浊又透明的分层酒体,宛如夕阳西下。
她抽出吸管放着一旁,伸手拿过玻璃杯喝了一口。
刚品到些微酒味,抬眸向前时,越过调酒师的动作,她看见坐在对面吧台上隔着酒柜露出半张脸的霍遇。
调酒师刚倒下的威士忌,他迟钝片刻反应过来,拿起来一口灌下。
白榛不由诧异,放下酒杯低着头,打量着面前还剩的半杯液体。不自觉向左挪了挪,放下耳后的长发。再次抬眼看过去,他又要了一杯酒,旋着酒杯盯了几眼,依旧一口猛灌。
紧接着又示意调酒师添酒,看得她立马转开视线望向门外,忍不住去想他等会要怎么回去?
过去吗?她很犹豫。
不过去吗?她难以放心。
斟酌再三,她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喝完杯中余下的酒,拿起大衣走了过去。
走近时,他正要灌入下一杯酒。白榛几步上前,拦住他的手,放回了酒杯。
“……”他看去,一晃神间,瞥到她眼尾那颗痣在迷离的灯光下闪烁跳跃着。眼中突起的光黯了黯,坐起身子牵强的笑了笑,“你是白榛。”
这一刻她隐约能够猜到他喝酒的原因,越发不想说话,但还是麻木般开口了,“怎么了?心情不好?”
从他断断续续的话语中,白榛得知他找到了林浅,不过对方却对他已经没有印象。
一刹那里,她的内心竟生出一丝莫名的窃喜。
只是不等她开始唾弃这种自私的情绪,他再出口的话便像一把冰锥那样,密密麻麻的扎在她的心头。
“而且……我感觉她有喜欢的人了。”他说。
入耳的一瞬间,她便感觉被人扼住喉咙般透不过气。即使舒缓下这压抑之感,他低靡的声音依旧在脑中盘旋不停,仿佛要将那颗坚强的心分崩离析。
如果此前她尚能够说服自己他只是感激之情,那如今呢?他等于直接承认了对林浅的男女之情,她又为何要在这里?
时间在她这里静止了许久,不想再面对那双迷茫失魂的眼。直到调酒师的身形从模糊变得清晰,她回过神来,冷眼看着身旁的男人。
他的白色衬衣褶皱着,袖子上还沾染了酒渍。搁在一旁的西服掉落在地板上,被踩了几脚都不自知。脸上不见平日的活力和笑容,只剩下无数的抹不开的哀愁,戏谑的目光盯着手中晃动的明黄色液体,仿佛在自嘲着。
一个人怎么能为另一个人颓废到如此的地步?
眼看他又要灌下这一杯酒,白榛一把抢了过来,猛的砸在吧台上,发出激烈的碰撞声。
“别喝了!”
原本轻轻松松的氛围里,突然窜出她这么一声愤怒的呵斥,怔得连乐队的吉他手都不由停下一刻手中的弦才又续上。霍遇更是顿然懵住,愣愣的看着她,不知她的怒火从何而起。
对着他终于清醒却又不知所措的目光,白榛自觉失态,握着酒杯的手松了松,却又更加紧握住它,转过头去一口灌下。
“等……”
一直陷入痛苦的疑惑中难以自拔的霍遇总算回到现实世界,却没能来得及拦住她。只能在她放下酒杯后,颇有些自责的尴尬的笑着,“……会不会太烈?”
她直直看着他,稳稳放下酒杯,从椅子上利落的滑下。捡起他脚边的西服掸了掸灰塞进他怀里,转身径直向前。
这一刻,朦朦胧胧中恢复些意识的霍遇回想着刚刚的状态,自觉十分难堪的皱了皱眉。随手将衣服好好放回身侧空着的椅子上,扭头向她的背影看去。
白榛走到吉他手旁,跟他打了个招呼。他叫停了同伴的演奏,快速说了几句便纷纷做好全新的准备。
等她站上舞台中央拿起话筒,乐队的伴奏便开始了。
浪漫而忧伤的吉他声伴着清脆的鼓声和电子琴优雅的旋律演绎出歌曲的前奏,白榛从喉中缓缓起了调,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醉意和有别于平日的温柔,如空谷幽兰,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
“……你受伤的眼神/
令人心疼/
没有一个人/
非要另一个人/
才能过一生……”
悠扬动听的曲调,携着酥软人心的浅浅淡淡的宽慰和叹息,如梦似幻,是深夜里的呢喃低语。
霍遇看着她尽情歌唱的样子,聆听着歌词中的深意,不觉从心酸渐渐感觉心口被什么东西温热着。眼微微有些湿润,终于感到些许释怀,唇角紧跟着扬起浅浅的弧度。
周遭的嘈杂和奏响的音乐统统消失不见,聚光灯下也只剩下她。微合的眼眸动情的颤动着,瀑布般的秀发轻轻缓缓的舞动,如风中精灵从娇唇中吐出声声天籁。
直到一曲终了,她诉说完所有的心事,缓缓睁开眼,如水的目光看了过来。
他的心不自觉随之叮铃作响,一声、又一声,混在这潮水般的掌声中。
白榛下了舞台,笔直跑来。他跟随着起身,被她拉着手向外跑去。
“白榛?”他及时拿上了两人的衣服,疑问了一声。
“我带你去个地方。”她回头娇俏的一笑,脸颊泛着醉酒的红润。
他不由也笑,随着她离开。
见他们离开,舞台下吧台前卡座里的一个男人跟着也站起身。
“冯先生?”
他回过神,拿起外套对卡座的其余人轻轻挥手,轻巧道:“临时有事,下次再聚。”
话完便快步走出酒吧,在这人山人海中寻找着,很快便凭借自己的精明找到那两个人过了马路,推推搡搡的走进对面一家夜店。
他丢下急促,唇角微微一挑。扶了扶高挺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手收回口袋,脚步沉稳的向那家夜店迈去。
不同于刚才那家店的清婉,这家夜店的音乐劲爆,声音大到要凑近对方的耳旁说话才能被听见。在吧台快速喝了杯酒后,霍遇又被白榛牵着走进拥挤的舞池中,看着周围嗑药般激情四射的男男女女,仿佛也能从他们身上感觉到兴奋。
“我们来这干嘛?”他不禁问。
“说什么?”白榛已经有些晕晕乎乎了,再受周围摇摆舞动的影响,听觉更加疲懒。
“我们来这干嘛?”他凑近她耳旁,重复了一遍。
她为能听清,也把耳朵向他嘴边靠近。身形晃动间,无意贴得太近,把他那最后两个字一点一点蹭进耳朵里。
她摇晃得厉害,像是随时会倒。霍遇伸手扶稳她,没能及时移开唇,感觉就像在吻着她的耳蜗。五彩斑斓的灯光闪烁在他们脸上,在这无数鲜活的□□间,显得出奇的暧昧。
他感觉心上酥酥麻麻的,像有根羽毛轻柔挑拨着。并不来得及多想,她便慢半拍的站稳身体,笑着抓起他的胳膊,“跳舞!”
“啊?”
他脸露惊讶,紧接着便被她拽着转起圈,“华尔兹!”
他不由笑了,看着她一脸轻松的醉态,着实有些可爱。
从胡乱的动作到舞姿妖娆的《Nobody》,再到不合当下氛围的《小苹果》,还有洋溢着青春活力的“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
在这耀眼的灯光下,他们仿佛回到青葱时光,从不为明天而怅茫,也不必因情爱而苦恼,只是快乐的享受当下。
意识似有若无,飘飘然间觉得身体十分轻盈。仿佛来到广袤的竹林里,金闪闪的阳光洒在脸上。她不想再睁开眼,只有柔软的身体追逐着花香,如蝴蝶般翩翩起舞。
“白榛!”眼看她旋着圈就要倒下,霍遇及时托住她烂醉如泥的身体。
她就像睡着了,应不上话,只有嘴角露出做了美梦般的笑。
变幻的灯光时而照亮她的脸时而又遮住,卷起他脑海中关于林浅的回忆和如今的种种放影片般交叠着出现。霍遇感到思绪越来越乱,头也越来越晕,适时收起了目光,拦腰抱起她快速挤出了酒吧。
推开门时吹来的一丝风,总算令他清醒许多。他望了望这灯火璀璨的闹市,放下白榛靠着墙壁,伸手去解她刚刚随手脱下系在腰间的外套。
一时用力稍大了些,她险些歪倒。霍遇忙不迭抬起一手扶住她的肩,却和另一只伸来的手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