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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驮石碑之战(四) ...

  •   残阳向着西方山头越行越远,夜幕悄然降临。喧闹了一个下午的驮石碑开始沉静入一片宁静之中,只是各处的家犬似乎不甘此沉静,此起彼伏的吠叫声热闹而起,似要将白日里的疲软与困窘呐喊出口。
      炊烟缓缓,灯烛点点。俯瞰之下,驮石碑镇宛如一小片繁星之此,偶有云雾遮绕,却片刻之后又被吹散。
      驮石碑东北的上空阴风猎猎作响,无数扭曲的幻像在空中集散。
      陀螺山上,那位用自己生命做法的紫衣女子,此时宛若一名鹤发鸡皮的七旬老妪,干瘪的身躯上哪还能找寻到往昔青葱水嫩的容颜。她在迅速衰老着,以人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着。
      或因是她已临近了生命的尽头,那些围绕她而转的紫色雾气渐渐开始不在受她控制,四方游弋,慢慢于东部上空盘旋而起。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东部上空的紫雾却越积越厚,凝集成一团厚重的阴阳太极图像,迅速吞噬着周围的紫雾。
      紫衣女凝眉,举起干枯的左手臂,抽出匕首,往手腕上又是一刀。殷红的血液缓缓流淌而下,一滴滴地滴落到膝前的雾鼎中。右手指伸入雾鼎,画一道又一道的咒符,苍白而干裂的嘴唇随着手指的动作而不停张合,催动着咒符。
      周围八卦方位阵上的鸢尾们明显感觉到了阵势的变换。
      随着咒术的加强,雾鼎中冒用出的紫雾渐渐变得浓郁了起来,那一缕缕瑰丽的紫色逐步被艳丽的殷红所占据了起来。
      “香主!”护法鸢尾不敢出声,只能心里担忧地默念,看着紫衣女额上汗珠一点点冒涌而出,汇集一起,滑落面颊,最后渗入衣襟。
      上空的紫雾如同被人拉扯着一边,扭曲着,反复在聚与散的态势中不停变幻着各种生物的形态——蹦跳的兔子、甩尾的蝎子、攀爬的蜘蛛、游弋的鱼、爬行的蛇……形形色色,生动异常,只是最后却变成一团混沌。
      看着上空紫雾四方飘散,久久不成形状,紫衣女嘴角微微上扬,带上了些许笑意。
      然而紫衣女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打开,一条紫色的长龙便赫然出现在她眼中。
      宛如被人一拳重重击打在胸口,紫衣女一口鲜血吐出,歪倒在地,汗淋淋的衣衫上,找不到一小块干爽之处,似浑身浸泡在水中般。
      “香主!”诸鸢尾们惊骇,失声唤道。
      护法鸢尾起步想跑进阵中,却被紫衣女的手势给阻挡了下来。
      只见紫衣女伸手缓缓擦去口角的鲜血,深吸了一口气,撑着手臂想重新坐起,可却徒然无功,反倒是手臂因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而发出一声竹节断裂般的脆响。她的骨骼已然脆化了。
      紫衣女咬牙,冷汗涔涔地慢慢消化掉手臂的疼痛,艰辛地吐出一句话:“东边破阵者功力远在某之上,阵势将恐不保。”
      她的声音极轻,话语中有太多的不甘、太多的无奈。
      孤云看了看上空腾云驾雾般的紫龙,冷然的眼眸中带上诡异的笑意。
      手势再次一变,如同把剑般,咒语破唇而出:“去!”
      狂风呼啸,搅动着驮石碑上空的风云,空中紫龙瞬间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刃,长啸一声,伴着疾风,急速的向着驮石碑镇飞腾而去。
      疯狂的风势,吹散了云绕驮石碑上空的紫雾,也吹熄了战场上燃烧着的残火。
      紫龙在上空盘旋,迅速吞噬着四散而开的紫雾,飞速地净化着体中的紫色毒物,快速向着乳白色泽转去。
      狂风飞舞得漆黑夜幕里,一条上下涌动翻滚得白色长龙赫赫盘踞了驮石碑的半边天空。
      “龙,龙,是龙!”狂风下站立不稳的兵士们惊呼。
      几乎只是一瞬时,众人皆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驮石碑内城沙土枯叶翻飞,狂风带起了某些屋顶上的瓦砾,也吹断了某些树木的枝干。
      镇民们深深躲入屋宇内,听着屋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安抚着怀中嗷嗷而哭的幼儿,呵斥着兴奋着非要跑出屋外看狂风的小孩。
      狂风过大,西南一脚的院落旁的树枝左摇右换,引得铃声一片震响,无数弩箭飞射而出,撞击着铜铃,也飞射出树冠。
      守卫们虽是紧紧伫立在原地,但却也是用尽了全力。
      狂风带起尘土,在地上呼啦一声刮过,吹迷了众人的双眼。
      白底浅绿纹衣男子趁机迅速自树冠内翻身穿过内院的重重把守,潜入内堂,闪身进入女子厢房。
      左右侍女刚要出声惊呼,却被男子飞指点穴,无法出声,只得张着嘴,睁大的双眼中满是恐惧。
      男子快速走到垂放着的床帐前,大手一挥,厚重的床帐因此而激烈晃动几下,一股桂花的馥郁香气迎面扑来。
      “不好。”男子心中暗道。
      他想立刻退出,结果却发现自己手足开始有些疲软无力起来,眼面前的画面微微晃动,紫色的银色绣纹锦被在他眼中转起圈儿来。
      倏忽,清脆的铃音开始从旁侧耳房迅速向着回廊传去。
      “有贼人闯入!有贼人闯入!”隔壁耳房暗格中走出的暗色侍女迅速拉动铜铃拉绳。
      哗啦啦的一圈又一圈的守卫瞬间将厢房围住,三名守卫直接冲入厢房。
      泛着幽幽红光的三角大网迅速向着男子扑去。
      男子自知是被人“守株待兔”了。只是他能轻巧躲过老樟树上漫天射下的弩箭,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通达内院,虽说有些运气,但也不可否认此人功力非一般的深厚。
      只见得他一个滚动,躲开三角网的扑抓,反手一把五角暗器飞打出去。
      而能直接进入厢房的守卫,自然也非一般之徒。刀光挥舞,三角网抖动,三人天衣无缝的配合将五角暗器全部收罗网中。
      男子趁着三名守卫应付暗器时,即刻向着最近的窗口飞窜而去,破窗而出。
      只是可惜他人已冲出一半,却即刻被两道白绫缠住脚给拖了回来。
      那两名本该被点住穴位的侍女正一左一右的拉扯着白绫,冷然以对。
      男子面色一冷,抽出腰间软剑,直向左右白绫挥舞而去。剑花凌然,寒光带起漫天飞扬的白色碎布片,直向两侍女扫去。
      侍女动作一致得脚尖点起,脚步后蹬,衣袖飞扬而起的迅速后退,侧身躲避。只是二人动作尚不及男子的剑法快,一左一右,全是左臂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血水迅速攀爬上侍女嫩黄的袖肩,绽放出大朵朱红的丽花。
      在男子剑扫侍女时,守卫手中大网再次一抖,向着男子飞转而去。
      男子自是不敢大意,忙一个侧身,挥剑扫向迎面而来的大网。
      剑风凌厉地销去了半边的桌面,却销不断那扑面而来的大网。好在大网不会转弯,只是直接撞上窗口附近的一青花大肚瓷瓶,网脚的铁钱砸在瓷瓶上,发出三声强有力的脆响,瓶身顿然出现无数细小的裂缝,如同蛛网般,相互交结。
      男子接连数击,一顿手,便即刻曲指于口,长长的哨音穿破层层屋宇,随着屋外的狂风一起遨游。
      黑夜中,数十道夜影如同腾飞的鹰隼,在错落重叠的屋宇下急速地穿梭而过。
      漆黑上空涌动的龙形越发庞大了,搅动得驮石碑上空风云变色。
      殷念远眯缝起眼,鼎着风,唇角诡异的弯起一个幅度,静静地看着城楼下因风而癫狂起来的鸢尾客们。
      “要下雨了。”他莫名地说道。
      城楼下的步兵们因着楼上鼓点的指挥而再次变动阵势。其实这有点困难,在狂风呼啸的境况下,要想听清楚鼓点震动的声响与频率,那得有多强的耳力。于狂风中人行已算是困难,更何况是举着一巨大盾牌,还要行动迅速有力,难度可想而知。可是这一切的一切,步兵们全做到了。他们借着风力,快速移动着步伐,牢牢将鸢尾客们锁定在个个小小的阵列中进行绞杀。
      整齐的兵甲移动声、惨烈的痛叫声,以及那在明灭不定的火光中不时飞溅而出的殷红血色,无不令远观中的各大派人士毛骨悚然。
      武林中的对战更多的是一对一的作战方案,而朝廷军队则不同,他们是散可以一敌一,聚可以十对一,针对不同的情况,他们可作出不同的应战方针。朝廷若有心针对武林,那恐将是江湖人士的一大灾难。
      滴滴答,有雨点洒落了下来,一点点,一点点,伴着狂风,飘洒着。飘在青瓦上,染上一片青墨;飘在城砖上,留下一小片斑驳;飘在兵士手中的钩稽上,划开一束亮彩;飘在高举的火把上,燃起一丝几不可见的青烟……
      城楼上鼓点越来越紧凑了,天空飘洒而下的雨点夜越来越密集。嘭嘭嘭、噼噼啪,各色声音连成一片,如惊雷一般,震动了整个驮石碑镇。
      很快雨点汇集一片,从屋檐上滑落,形成一串串精致的水晶珠帘,时而在风中左右摇晃。
      火把因雨点密集的击打而瞬间熄灭,留下缕缕青烟,而那坚持燃烧的巨大火堆也逐步开始后继无力了起来,也许很快就要步入火把熄灭的后尘。
      滂沱的雨水浇灭了摇曳中的火花,也冲淡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之气,更化解了充斥了整座驮石碑镇的异香。
      不知是哪栋矮屋中传来小孩惊喜的声音:“娘,水是甜的!”
      整座城市,瞬时如同饥渴至极的婴儿,在初闻雨水的芳香后,便迅速张开嘴儿,朝着天空迅速地、拼命地吮吸着。
      鸢尾们因雨水的降落渐渐变得疲软无力,像是那垂垂老矣的老妪,目光呆滞,行动迟缓,似乎更是不堪一击了。
      这让殷念远不由想起多年前帝都那些关押邬氏后山中的少年们。那些年轻稚嫩的生命在吸食过多的毒物后,便状如此般。
      城内一道身影冒着大雨迅速向着荣阳门跑来,扑通一声地倒在泥水地上,一手紧抓着一块色泽如血般的玉玦递向着守卫,口中反复说着:“刘宅遭袭,公主危险!”
      泥水污浊了他玄色兵士服,也污浊了他稚嫩的面孔,隐约的火光下,唯独他那双藏在污泥与血水中的眼睛一直明亮着、执着着。
      守卫起初并未听清,待俯耳细听后,陡然色变,一把拿过那枚玉玦一看,更是顷刻面色全无。守卫急速一个转身,三步并两步,飞一般得向着城楼上奔去。
      倒在地上的士兵迅速被转移开,或是他已然用尽了全力,待消息一传出后,人便昏倒了过去,可那只紧捏着玉玦的手却一直弯曲着,如同还紧紧捏着物件般。
      消息很快传入了殷念远耳中,只是殷念远对此并未做过多的表示,伸手接过玉玦后,又继续指挥楼下的攻势。
      鸢尾客们已如困兽,要拿下他们,虽称不算是探囊取物,但还算比较容易,唯一比较困难的便是那名负隅顽抗的墨衣斗篷者。
      殷念远那一箭,射落了墨衣斗篷者手中的水蓝石状物,也彻底毁掉了墨衣斗篷者的左臂。只是可惜,那块水蓝石状物在鸢尾客们拼死的守护下,还是落入了墨衣斗篷者手中。
      如此重要的物品,怎不叫人好奇。
      名剑山庄庄主梅少隼盯着墨衣斗篷许久,在见左右阵势特意将墨衣斗篷孤立出来后,便立马一个飞窜,向着墨衣斗篷击杀而去。
      很快龙华尹剑秋、浮尘陈清华等诸人也快速围攻而上,自成一格攻守阵势。
      殷念远只是站在城楼上远远看着,透过雨水看着,目光冷静地令左右之人只觉遍体生寒。
      “鸢尾令主,你已是穷途末路,还是束手就擒吧?”少林的正圆和尚出声道。
      四周鸢尾客们在各大大小小的阵势中,一个个被朝廷军缉拿了下来,按压在地。放眼望去,也就只剩下他这一名强弩之末还在做着困兽之争。
      墨衣斗篷冷笑,滂沱的雨水自他脸上滑落。那因雨水浇透而倍显厚重的斗篷已叫他丢弃一旁,只剩下一身染着斑驳血水的不知早先颜色为何的劲服。
      只见他一边躲闪开梅少隼斜刺而来的利剑,一边嘲讽般得轻轻重复了正圆和尚的话,而后顿然放声大笑,笑得围攻诸人诧异停手看着墨衣斗篷者。
      “谁知穷途究竟是陌路还是柳暗花明呢?!”墨衣斗篷大笑道,手中利剑重重插入泥地,握拳,迅速向自己腰腹重重一击。看起来倒像是要放弃抵抗,选择自杀一途,只是这般的自杀举动却未免有些诡异。
      众人见状,虽不晓其意,但皆不由心中暗叫不好,只是又一时说不上哪不好。
      倒是从头到尾一直盯着墨衣斗篷的梅少隼知晓墨衣斗篷那一拳击打的是什么,虽是提高了警惕,但眼中难免多了几分好奇的探究。
      墨衣斗篷一拳击下,便听闻一声爆裂声起,而后在众人尚不及反应的境况下,无数道惨烈的叫声尖锐而出,穿过雨幕,直达城楼顶端。
      “不——”
      在四周一片漆黑的雨夜里,城楼之上根本就无法看清城下究竟发生什么事。城楼下那四角的巨大篝火早有三堆已被大雨浇透,只剩下一堆将熄未熄仍旧还在虚弱挣扎的残火。而这点火光,显然对远在城楼上人的根本就无甚么用处。能看清下边情形的,或许也就只有殷念远一人而已了。
      被缉拿住的鸢尾客们随着墨衣斗篷者的那一击而瞬时间犹如一枚枚□□,在一个个阵列中爆炸而开,血肉四溅。飞溅而出的碎骨夹着碎肉带着血沫,借着巨大的冲击力,直直穿透周遭的兵士的盔甲,射入士兵的身体。
      有兵士当初身亡,也有兵士因碎骨穿透四肢或是五官而痛叫出声。
      四溅开来的破碎四肢血淋漓地洒落一地,场中一个接一个的呕吐声响起,一股酸腐之气迅速混入血腥气中。
      不远处的密林有矛隼声起,无数黑影自林间串出,此起彼伏地发出尖锐的叫声。
      “嗷嗷——”
      “狼,是狼。”城楼下有人惊呼。
      “孬种。狼就狼,有什么好怕的?!”也有人不屑地嗤笑而起。
      雨夜里,群狼遥相呼应的吼叫声音越来越近,近得令闻者不觉两股战战,汗湿两腋。
      “侯爷——”左右守将看向殷念远,恭候着殷念远下一步的指示。
      殷念远未出声,依旧冷静地看着。
      大雨砸在殷念远头顶之上的雨伞上,噼里啪啦,如同战鼓雷响一般。
      殷念远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将头顶上的雨伞推开。
      本来就依旧湿透了,再来一把伞做样子,真是多此一举。
      狼群越来越近,在大雨声中,都可以清晰地听到狼群奔腾的脚步声。
      “想不想要一件狼皮衣袍?!想不想尝尝狼肉的滋味?!”楼下有人高声问起。
      虽看不清人,但听声音,殷念远还是能断出是浮尘的陈清华。
      楼下众人因陈清华这一问,情绪顿然高涨了几分,齐声答:“想!”
      “想就好好大干一场,杀它个儿片甲不留,叫这些畜生们有去无回!”
      “好!”
      自然,这般振奋人心的话语中总免不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比如少林寺的“阿弥陀佛”,再比如武当的“无上天尊”。自然,在一片振奋中,免不了还有那些因极其害怕狼群攻击的(可能以前被狼给追过),自少不得左右打量,看看到时候有没有躲藏之地。
      城楼之上的鼓声再次响起,不过却不再紧凑,而是一声余音过后,才又接着一声出来,极为绵长。
      因着鼓点声起,士兵们阵势再是一变,所有盾牌举到一起,排成十座八行八列的阵势。而那些受伤的伤员们或是已牺牲的士兵们,全部迅速被转移开了去。
      江湖各派对此极其惊诧,只是他们还做不到其他反应,狼群便已到眼前。
      由于江湖人士在外围,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了。见到这么多绿幽幽的双眼,其中不乏有人顿时尿失禁。
      只是这时候也没什么人鄙视他,毕竟这么多狼,粗略估计,不说上万,也有上千吧。
      可这么多狼,究竟是从哪来的?先前为何一直不曾见它们出现?
      有人看向那依然奄奄一息的墨衣斗篷者,满是仇恨。对此,墨衣斗篷者倒是很是兴奋,满眼满心的都是笑,笑的面孔都有些扭曲了起来。
      他这一笑,无形中将周围众人的仇怨激发到了顶点。有人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意,直接上前,对着墨衣斗篷便是重重一击。
      本就已满身伤痕的墨衣斗篷,又怎扛得住这突然而来的一击。一口鲜血自起口中涌出,汩汩滔滔,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是不停的笑着,伴着阵阵的咳嗽声。
      那人还想向墨衣斗篷再击上一拳,可被一侧的梅少隼阻拦了下来。
      狼群开始步步紧逼而进。
      众人手中利刃亦跟着越握越紧,屏息着,屏息着。终于,有人受不住这压抑的气氛,率先挥刀砍向了眼面前的一头狼。纵然间,群狼长啸,向着众人扑咬而去。
      狼群的袭击,有进有退,有快有慢,有时是群起而攻,有时却又是分散进行,如同一个个陈列的对阵,将江湖各派人士击打的险些溃不成军。
      “像是被人训练过了般。”过后有人这么说。
      训练,确实是训练过了,但不是这一群狼,而是这群狼中的某一只狼被人特意训练过。
      狼群的进攻,是随着某狼的不同的叫声而开始的。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这一点,然而要顺利找到那只狼,并成功击杀,显然不是件轻而易举之事。
      因怕分散而被狼群袭击,江湖各派人也就牢牢聚到一起,与狼群僵持着。
      雨开始渐渐变小,漆黑的夜空中云层慢慢消散了开去。
      突然间,几束夹带着火光的箭支向着城楼几个柴火堆上射去,欲于湿淋淋的柴堆上燃火。显然只是一小束火是不够的,于是城楼又接二连三地飞射几束火光过去。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在柴堆带着浓浓的青烟升起后,终于燃起了一束小小的火光。又一束火光飞速而来,在一阵轰然的声中,四周顿时火光冲天。空气中,再次燃起了一股浓浓的火油味。
      而这接二连三的火束,也让狼群好好惊吓了一番,压低着身体,警惕万分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后连退数十步。
      鼓声再次响起,众人才发现原本在他们身后的军队阵列在就到了他们的对面,将狼群给半包围了住,如果算上他们这些江湖人士的话,那就是全面包围了。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众人一时无法反应。
      随着鼓点一声声地震响,兵士们盾牌紧护,尖锐的钩戟钻出盾牌,直接刺向被阵列分开出来的狼只。
      一时间,狼只的嚎叫声响彻天际,引来镇内群犬狂吠。镇内百姓闻其声者无不心惊胆战地或安抚睡梦中惊醒的孩子,或左右探视门窗是否关紧。
      驮石碑西南角的那座院落,宛如漂浮汪海中的渔舟,随时有沉没的危险。
      四十余黑衣客宛如从天而降,以暗器、细钢丝、匕首等物悄无声息地向着外院的守卫袭击而去。不过短短一盏茶时,外院六十余名守卫便全部默无声息地牺牲。
      如此快速的击杀,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些守卫的是否真是那传说中的精锐。
      外院守卫一解决,黑衣客们便以极快的速度顺利闯入内院。这让原本因尿急而擅离职守的某小守卫因此而逃过一劫。
      当因担心被人发现自己擅离职守而心虚万分的小守卫小心翼翼地赶回驻地时,便见得数个黑衣向内院翻身窜去。外院只留下一片诡异的肃静,静得让小守卫只觉毛骨悚然。
      看着满地横七竖八静静躺着的守卫,小守卫只是静静咬着唇,憋住眼中喷涌而出的泪欲,快速找到安装在外院的一个不起眼的按钮。那本应只有队长才知道的警钟按钮,却因小守卫的莽撞而险些按压到而被队长训斥,这才在事后多方打听方隐约猜测到了几分。这也算是无心插柳吧。
      只听得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响起,内院一株树干应声而倒,敲响了内院中央如同装饰一般的巨钟。
      内院因此而迅速做出反应,万箭齐发向着院中各个角落。
      内院右侧的石磨无人推动的开始运转,城墙之上砖块进进出出的活动开了,数十张巨网于城墙之上撑起,只是黑夜中无法看清而已。
      与之时,小守卫潜伏在黑夜中,一边一个个地找自己熟悉的人,他希望能找到一个活着的熟人。只是他还是失望了。
      内院火光顿时大旺,所有的守卫迅速分为好几个分队,向着骤然出现的黑衣客们攻击而去。
      房中诸人因内院的警钟,已知发生何事。
      三守卫面色顿变联合二侍女向着白底浅绿纹衣男子全力扑杀而去。
      内院随着器械的快速运转,无数机关与内院各角开启。内院守卫并不像外院守卫一般完全是一只由万户城残军临时组成的散装队伍,而是一只由归云山庄派遣而来的强势队伍。这样的队伍,自然不是外院的守卫小队可以比以的。
      攻、守、夺、杀,内院守卫们借着内院启动的机关器械,逼迫得四十余名黑衣客手忙脚乱起来。但手忙脚乱并不意味着毫无反手之力,待适应一段时间后,黑衣客们便开始从容不迫,进退有致的反攻上内院守卫,只是他反攻的范围还只限于他们已适应熟悉了的小块区域。
      院中萧蔷微微颤动了下,随即在后面轰然一声倒塌下来,砸向两名黑衣客。只是可惜其中一名反应过快,并未砸中,倒是另外一名黑衣客逃离不及,被厚重的萧蔷砸中腰部以下的部位。他还未来得及反应挣脱,就被随后而来的守卫一间刺穿了他整个胸腔。
      外面的小守卫红着眼,想着为地上地同伴们去报仇,可内院与外院素来有别,他并不清楚内院曲曲折折的路怎么走。待他气势汹汹却又如无头苍蝇般乱闯入内院外围时,却顿时吓地泄了气。
      漫天的血光,冲刷着他的双眼,也震撼着他的灵魂。
      他并没有怎么真正接触过战阵,哪怕他见过那多的死人,见到过那么多睁大着双眼、死不瞑目的死人。
      多么直接的杀戮,比老家杀猪还要来得醒目。
      一只割断的头颅飞一般的向他所在方向砸了过来,掉在地上,如球一般滚了一圈,才晃悠悠地的停在他脚边。
      这是内院守卫的头颅,他刚刚还偷偷看见他与黑衣客拼杀来着,可这一刻却……
      小守卫不由全身都抖动了起来。
      内院的守卫表现得开始有些左支右绌。小守卫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短剑,胆怯地悄悄退了回去。
      “唰”的一声,一只匕首向他飞射而来,擦过小守卫头盔上的头缨,直射入小守卫紧贴的墙壁上。
      小守卫几乎要吓哭了,双腿抖动地更厉害。他想起了万户城中死守城门而惨死的老父亲,他也想起了自他入军以来一只对他爱护有加队长。他想,也许自己马上就要跟他们一样了,他们或许就要到地狱一起相聚了。
      他的老父亲说:“六儿,快跑,活着,好好活着。万户城恐怕要不保了!活着,活着万户城才会有希望。”
      他的队长说:“有机会的话,我要再跟那些他奶奶的野蛮人再打上一架,杀他们个血流成河……六子,好好干,争取以后做个大将军。哈哈哈……”
      他的队长还说:“这个公主真神秘,都见不到人的。不过应该是大美人,要不逍遥侯怎么会这么在乎她。六子,你可知道逍遥侯?那可是人中的这个,”伸出一个大拇指,“我老张上辈子一定烧了很多好香,所以能跟着逍遥侯……”
      小守卫乱七八糟地想着一些事,可心惊肉跳地等了半晌,却便再没见到其他什么人或是利刃向他击杀而来。
      小守卫要紧了牙,像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开始拔腿就跑,疯一样的跑,还边跑边伸手自怀中掏出一块如血般的玉玦,紧紧捏着。玉玦是外院守卫长的腰牌,是小守卫从队长身上取下来的。他找到队长时,队长的双眼大大睁着,只是外院的火光并不明亮,他无发辨析清楚队长瞳孔中所要讲述的事情。但他想,应该是仇怨的,他一直都恨着那些西戎人以及那些所谓的卖国贼。
      小守卫不知道那些黑衣客发现他逃了会不会追杀过来,他只知道外院完了,内院也要不保了,那个可能是大美人的神秘公主要出事了!队长崇拜的逍遥侯可是很在乎那个公主的。
      小守卫这般拼命地往荣阳门跑,西南边的那座宅院里,战火却是依旧。
      房中的守卫与侍女五人渐渐不敌白底浅绿纹衣男子。满堂狼藉中,诸人却像是为了什么人或是事还苦苦支撑着。最后一下,左侍女被男子重重一脚踢过,飞一般的砸倒一香炉架,趴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体力不支地呕吐出一口浓浓的血液。
      被砸到的香炉“啪”得一声摔碎在地上,飘扬起一阵香灰,洒落下满地檀木香气。
      当香炉内的檀香同满室隐约的桂花香气向汇集一起时,屋内顿时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似乎有什么将周边所有的空气全给挤压走了般。
      本扬手便要一剑刺向右侧守卫心脏的男子倏然间僵住了手臂,剑尖只是刺穿了守卫心口的甲衣,而没有再继续送上一分力。
      守卫自是不知发生了何事,趁机迅速后退,与此同时,两翼守卫已挥剑紧攻而来。
      男子只觉心口顿然一阵绞痛,像是突然间被人在自己心口重重扎上了一刀绞动着,是一种漫长得剧痛感。
      男子一时有些狼狈得起手架开劈来的利刃,在地上一滚,险险地躲避开左右围攻而来的利刃,不过身上还是因此而划开了几道血道。
      一侧的侍女见状,顿然心有所感地往房间右侧的香案几步飞奔而去,长绫一甩,将香案上的香鼎扫落在地。
      香灰滚滚,飞扬在房屋各个角落,却什么气味也没有。
      男子受过的伤痛无数,在刀山上走过,也在烈火中躺过,心绞痛也只是让他瞬间无法适应,待他稍稍缓过小口气来,便咬牙向着周围再次围攻而来的几人凌厉得反手斜刺而去。剑花抖动,重重叠叠,直扫向众人腰腹。
      三名守卫中有人躲闪不及,一道沉闷的物体落地声在室内响起,红艳艳的血色迅速在室内蔓延开来。
      空气中,传来一道轻微且分外焦虑的声音:“公主,我们快点走吧,他们抵不住了!”
      男子精神一震,犀利地目光直接向着声音来处寻去。
      那是一个被水晶珠帘遮挡的褐色壁柜。水晶珠呈棱角形,于房间的烛光照耀下,散发出一道道七彩光芒,比夜色中的星辰更为璀璨。因水晶珠放出的光泽过于强烈,故而透过水晶珠帘,也只能隐隐约约地见到壁柜上摆放着的一些奇形怪状的瓶瓶罐罐。
      男子直觉那水晶珠帘与壁柜上的诡异瓶罐有问题。
      壁柜的那头,轱辘声转动而起,伴随着转轴的吱呀声,一起微微地向壁柜外传来。
      房内的空气在流转,原先浓郁的带着桂花甜腻味儿的檀香气息慢慢地在减淡甚至是消失。屋外的雨已经变小,而屋外的打斗,却依旧激烈。偶有几道红色的液体飞溅在窗扇上,在火光的照耀下,斑斑点点,染红了扇面上的白纱,窗扇上,一枝枝怒放着的红梅枝图赫然出现在他人眼前。
      场中仍旧站立着的两守卫一侍女呈三角之势再次将男子围住,挥剑而攻。
      男子暗沉下眼,手中利刃飞转,架开三人手中利刃,旋转身腰,低矮下身,反手向着三人腰腹攻去。
      可是……不对劲。男子微微停顿了下,晃动了下脑袋。
      他只觉得突然有些晕眩,眼前之人的身影无端晃动了起来。两太阳穴兀秃地弹跳着,一下一下,并且跳动得越来越快。
      男子凝眉,阴沉着眼,抬头看了左右,蓦地横剑一把扫开再次扑来的三人,一个滚身,脱开了三人的包围。
      真得很不对劲。房中的空气让男子双耳也开始鸣叫了起来,耳膜一阵刺痛,像是被针扎了般的疼。
      男子一凝眉,纵身一跃,来个倒把萝卜,跃上横梁,转破屋顶,飞身屋顶之上。
      屋内三人见状,并未追去,只是急速转身看向受伤过重的两人。几颗乌七八黑的药丸塞入已然昏死过去的伤员口中,给予急救。
      水晶帘遮挡的壁柜微微晃动了下,随后一阵闷响,壁柜左右分开,留出一条两人宽的行道。冷面玄衣侍女推扶着一辆黄梨木轮椅走了出来。轮椅上,端坐着的秀雅女子微微抬起头,贵雅万千,只是面孔一片淡漠,淡漠得让人只觉得哀伤。
      “公主。”守卫们一见来人,立马握拳作揖道。
      轮椅推动,跟随在烟萝身后的八名玄衣侍女全部出列,分左右排开。
      房顶之上,八名黑衣守卫分站八角,手持锁链急速向男子攻去。
      男子狼狈躲闪着八人的围攻,左右突击,寻找逃脱的方式。
      远方,传来狼群特有的嚎叫声,一声连着一声。
      男子的脸色变了又变。
      内院中的打斗渐渐不再如先前一般激烈,杀喊声已然变小。满地浓郁的血色早已混入水流中,汇集成一条细长的水流,在宅院内摇晃着的灯笼淡淡的光芒下,红艳艳得向着沟渠翻腾而去。
      天空的雨,停了。遮住了驮石碑天空的紫雾已不见踪迹。云开之后,呈现出来的一片铺满星辰的墨蓝色泽的天空。不知何时,一轮淡黄色的下玄月悄然爬上了东方的上空,天似乎要亮了。
      那群翻墙而入的黑衣人悉数落网,不是被杀,便是被捕。
      顶楼之上的男子已在精疲力竭之后,满身血污得被俘。
      一枚橙黄的烟雾弹自西南的这座偏僻的宅院发射而出。
      “结束了。”坐在轮椅上的女子缓缓站起身来,从头到尾都不曾说话的她这才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余音中,似乎带着几丝无可奈何的叹息,闷闷的,沉沉的。
      结束了,这场无端因西戎王妃失踪而起的战事终是要结束了。
      荣阳门处,狼王挣扎抬起他高傲的头颅,向着西方哀哀地叫了一声,终于垂下了头,栽倒在地,再也不见动静。上千只狼,全部被杀,无一生还。
      殷念远看着西南角飞射而起的烟雾弹,终是舒心地松了口气。左手张开,那枚血色玉玦早不知何时被他捏成了粉末。伸手轻轻按压了下左胸,闭上微微湿润的眼眸,慢慢平息着乱跳一团的心脏,在不停地自我安慰着:“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而后向左右守将嘱咐了句,扔下一干人等,急速向着西南方飞奔而去。衣袍翻飞,转眼便不见了踪迹。
      城楼之上只留下众多满是惊诧的目光。
      “侯爷这是怎么了?!”
      成兴门外,随着一道飞驰而来的急信,西戎王开始仓皇鸣金收兵。
      王庭被攻,恐有不保,他又怎能不急。
      哈木曾试图劝阻,却被西戎喝退收押。
      一时间,西戎军心大乱,在祁绥军的猛烈围攻下,战旗横七竖八地躺落一地。西戎军溃败西窜。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红日悄悄然地在山顶闪绽放出了他羞涩的面孔,渐渐散发出万丈光芒。
      驮石碑东北角的一座山顶上。孤云最后看了眼驮石碑的西南方向,转身向着山腰一步步走去。不远处的山顶,紫衣女众人被一群白衣人逮捕住,满是颓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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