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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变天 ...

  •   战乱无完壁,流离百家空。

      自古国泰民安,国富则民富,自打群雄割据,人间战乱不停,妖魔横生,由于长期的政权更替,使得百姓流离失所,民生哀怨,苦不堪言,莫说富有,百姓连性命都随时有可能在乱战中失去。

      正值正月初一前一天,朝阳还没完全升起,京都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始忙碌起来,阵阵爆竹声敲开了除夕的开端。

      慕容府邸作为名门大户,自然早早开始了一天的活动。丫头、奴才们忙进忙出,贴对联,挂灯笼,摆放家具,好不热闹。

      夕阳西下,黑夜将至,最后的余晖将逝,青石地上渐渐覆上一层灰暗。慕容府一间偏僻的院内,传来“吱——”的推门声,老旧木门发出吱呀刺耳的怪声。

      一个小姑娘偷偷将头探进门缝,左右转头寻找着什么。

      “公子,公子?” 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她小声喊道。

      黑屋里传出柔和却稚嫩的声音:“心慈么?我在这。”

      小姑娘向来声处看过去,只见黑暗里有阴影动了动。她连忙从缝隙里跻身进去,又回过来轻轻将门小心关好。

      她摸索着走到中间桌子边,将手里的一个小篮子放到桌上:“公子怎么又不点灯?”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火折子,将桌上油灯点上。

      火光一着,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整间室内布局简单,一张木床,一个圆桌,靠窗边放着一张暗黄的书桌,桌上堆了不少书,看起来却整整齐齐,毫不凌乱。

      一个身着白色衣服的小男孩正做在书桌边上,看上去不过五六岁年纪,可是面色沉稳,一张精致可爱的脸上少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他回头看过来:“心慈,你来了。”

      心慈看着这位府里不受宠的小公子,心里难过。

      除夕佳节本应在大厅里与家人和乐,可是现在却孤孤单单一个人呆在这偏僻的小院里,就连奴婢奴才们都忘了还有这一个主子,一天下来竟是没人提起,连饭都没人送来,要不是现在厨房得了空,又有心慈在旁一直催促,厨子嫌烦,随意弄了两个,公子怕是到了现在还吃不上饭 。

      不受宠的公子在哪个府上都难免受到轻视。心慈八岁就被派到小公子身边照顾他,现下她恼怒,可是更多的却是为小公子难过。

      “公子,今日除夕,府里乱得很,我一早过去为你领新衣,却没人理会!”她不过还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心里气愤,话就这么说出口来。

      看到小公子神色一暗,嘴唇抿的很紧,眼神失落,说不出的悲伤,自觉自己说错了话,心慈马上将小木盒提起,拿出里面的东西,边摆开边忙说:“公子饿了吧,快来吃点东西吧。”

      他慢慢起身走到椅子上坐下,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吃起来。

      心慈站在一边,默默为自己的多嘴懊悔不已,看小公子如今难过的样子更是自责。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两手一拍,说道:“公子,我刚回来的路上,遇见了荣歌……姑娘,她说她待会要来找你守岁呢!”

      小公子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心慈,既惊喜又有点不信:“她真这么说?”

      心慈快速点了几次头:“是的是的,她说了,这会儿说不定正来着呢。”

      小公子很开心,脸上挂满了笑意,一扫之前的阴郁。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心慈捂嘴一笑:“看吧,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小公子咧开了嘴角,放下手里的碗筷,立马从椅子上跳下来,蹬蹬蹬跑到门边,拉开木门。

      门外站着一个面容平凡清秀的姑娘,身穿一袭红衣,肩上披着白色绒毛的围脖,一脸笑意地看着推开门的小男孩。

      “荣歌,你来了!”

      “什么荣歌,要叫姐姐。”荣歌笑着拍了一下他的头,无奈地纠正他。

      小男孩一本正经地摇摇头:“你又不是我姐姐。”

      荣歌不想跟他争执称呼的问题,直接跳过:“外面这么冷,你就在这里堵住我,怎么,还不快点请我进去?”

      小男孩一愣,小脸渐渐红了起来,忙让开到一边:“你,你进来吧。”

      心慈在一边看着小公子的囧样,忍不住笑出声。荣歌姑娘一来,小公子果然活泼多了。

      慕容当家名叫慕容光,多年以前随先帝征战,家族男儿不仅样貌俊朗,并且个个枭雄,慕容光极受皇帝看中,封护国大将军,在京都赐将军府大宅,手握兵权。

      慕容光儿子众多,女儿却只有一个,嫁给了当今皇帝为皇后,从此慕容更是势大,在朝中独大一头,可说是堂上一呼阶下百诺。如今这个不受宠的小公子,乃是高氏所生,排行第四的慕容长风。

      慕容长风本也应是受尽宠爱的小公子,可是长风出生那日据说天地异变,云层之中隐隐有红色雷光闪烁,产房前的土地百草枯萎,人人都说实为不吉之照。

      慕容光本不是相信谣言之人,后来有道士上门,口口声声说高氏乃一妖姬所化,再加上出生胎儿竟无泪无声,实在诡异,道士妖言惑众,并说这个孩子是妖精所生,不能留于世。慕容光虽不忍,却心有芥蒂,命人把幼子带到偏僻小院,自生自灭。

      高氏自生产后身子越来越差,有时身子好些,却从不见她探望自己的孩子,这些年来长风偶尔去拜见母亲,却遭冷漠对待,几次下来,他去的时间也少了,成日里就是呆在这个破旧小院。心慈识字,长风便跟她学习,他的学习速度快得让人惊奇,不过一两年,心慈发现她偷偷去借书的频率越来越高。而小公子一看书便是一天,难得休息。

      荣歌来到慕容府后,一次偶然来到这角落里的小院,便对独自居住在这里的小公子上了心,他人虽小,却十分聪明懂事,一张小脸也长得极是漂亮,可以预见长大后定是个极其俊美,迷倒众生的男子。

      荣歌常常来看望他,发现这孩子不仅乖巧,逗弄起来十分有趣,知道他爱看书,每次过来都记得带上很多书。

      长风没父没母,这些年的日子,怕是只能寄托在书中,靠阅读打发时间了罢。

      荣歌跨进房门,转身轻轻将门关上,自顾自在桌边坐下来。

      “正在吃饭吗?刚好,我也没吃呢,风儿不介意我和你一起用吧?”

      风儿跳上她身边的座位,飞快点点头。心慈忙拿出一双碗筷,盛了饭递到荣歌面前的桌面上摆好。

      荣歌对她微微一笑,拿起筷子就夹起一块年糕递到风儿碗里:“过年要多吃点年糕,看你这瘦不拉几的样子,哪像个六岁的孩子。”她用筷子敲敲风儿的碗边,又上下打量这个细嚼慢咽,吃得极其装模作样般优雅的风儿,“再不好好吃饭小心一辈子那么矮。”

      “你才长不高!”他飞快反驳。

      “我是女子,且不说要长多高,现在基本定了型,再吃也长不了了,而且……”她抖抖白裙下摆,“你说我这身高,还用长吗?”

      风儿看着她得意的样子简直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过她说的的确不错,荣歌的身高在一般女子之中也算个中翘楚了。

      “你呢,看这情况,说不定一辈子也长不到我这程度了。”荣歌咂咂嘴。

      风儿一听,双目直直瞪着眼前这个毒舌的无赖女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明显动筷的速度加快不少。

      看他别扭傲娇模样,荣歌与心慈对视一眼,不由笑出声。

      一个晚上荣歌不停歇地与风儿谈论这几天府里发生的趣事。什么管家老年得子,乐得一张老脸整天皱巴巴挤在一起,难看得很。什么柴房来了个伙计,长得俊俏,惹得许多小丫头心生恋慕,柴房里日日人多起来,跟赶集似的。什么大夫人的侍女与城郊穷书生相恋上了,二夫人从中作梗,就此事明里暗里地嘲讽,硬是逼得大夫人对侍女又打又骂,恨她不争气,丢了自己的脸面……

      说到这里,风儿忍不住插嘴问为什么大夫人觉得丢了脸面?

      荣歌回答:“那侍女虽说是个奴婢,却也是大夫人身边的人,要是跟了个穷书生,岂不是觉得没面子。”

      风儿不解:“是那书生长得丑了?”

      荣歌听他小小年纪第一反应竟是书生面容丑陋,真是可爱得不得了,她噗地笑了。

      风儿很不满,小嘴嘟起,眉头都快挤到一起了。

      待荣歌笑够,她敛起笑容,叹了一口气:“这世间诸多事物,人却是其中最为复杂的了,人有万万种,身份有万万种,心就有万万种,不是什么事都能随心所欲,感情更是这样。”

      风儿明显听不懂,一脸莫名其妙。

      “等你长大些就明白了。”

      又是这样。她总说自己还小,什么都不懂。风儿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她。

      室内沉默下来。

      突然,门外人影绰绰,火光流动,杂乱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分外响亮。

      屋内三人皆震动,看着亮堂的外面,风儿腾地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心慈惶恐地立在原地,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荣歌依旧坐在凳子上,眉头轻轻蹙起。

      “砰砰砰!砰砰砰!”大力的敲门声响起。

      心慈踌躇半响,终于走到门前,大声问:“什么事?”

      “请问荣歌夫人在里面吗?”一个粗狂的声音问。

      风儿和心慈一愣,皆把目光投向荣歌。

      “心慈,把门打开吧。”荣歌吩咐到。

      心慈连忙转身,将房门推开。

      他们这才看清门外站着一个身穿军装的高大男人,看起来格外彪悍。而他身后竟站满了排列整齐的许多同他一样穿着军装的人。

      他直直向坐在桌边的红衣女子看去:“夫人果然在此处。”然后头一低,抱拳一鞠:“末将受大将军之令,来此保护夫人,夫人今天万不要走出房门一步。”

      荣歌半响没出声,只是看着眼前这位将士,脸色沉重,像是思考着什么。

      “好。”半响,她回应。

      将士听到回答,再次微微鞠躬,就要拉上房门。

      风儿不知什么情况,急忙拦住他:“发生什么事了?”

      将士看他一眼,他虽不知这小孩身份,不过住在府中,又与夫人极为亲密,想来是将军的儿子,只是不知为何两人会住在这破旧偏远的小院内,不过将军既然特意吩咐将士守候这里,想是极为看中担心的人,也颇为恭敬地向他鞠一躬道:“公子不必担忧,有末将在,定能保公子夫人平安!”

      “我问发生了什么事!”

      有些话不是他区区一个将士能说出口的,于是他干脆什么也不多说,只是回答:“恕末将无法告知,公子明日就会知晓了。”说完,逃似的地就立马退了出去,拉上房门。

      风儿被他的话说得一怔,刚想追出去问个清楚。“风儿。”荣歌叫他。

      风儿回头,满张小脸写满被无视的愤怒和焦急。

      荣歌看着他摇摇头。

      风儿反应到什么,问这个刚刚开始就不急不躁的女子,心里知道她可能清楚是怎么个回事,盯着她的脸,似要从中看出些什么,然后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门外火光摇曳,透过缝隙将整个室内映射的恍恍惚惚。

      荣歌感慨,一个六岁的孩子如此心细敏感。她抬眸好好看着眼前这个一脸严肃认真的孩子,终是叹了口气。

      “你父亲他……怕是要反了。”

      “什,什么!”

      风儿还在原地震惊不已,一旁的心慈突然大声喊出来。

      “将军他!……他怎么会!”

      “心慈!”荣歌出声制止。

      心慈捂住嘴,在原地不住颤抖起来。这可是杀头的死罪啊!

      屋外传来火把炸裂的声响,整个屋内却没有一丝声音,寂静地可怕。

      是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慕容大将军终于要起兵造反了,这天……迟早是要变的。

      “父亲……”风儿突然出声,声音颤抖,能听出他强自压下的恐惧,“父亲他,能赢吗?”他抬起小脸,一动不动盯着荣歌,眼神说不出的担忧,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这个年纪该有害怕,反而一脸认真迫切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荣歌看着这个寂寞又坚强的孩子,满心心疼。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风儿揽过来抱在怀里,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似乎想要将他深藏在心底的恐惧一并拂去。

      她轻柔抚慰:“不怕,荣歌会一直在你身边。”

      风儿怔怔地靠在她怀里,突然眼泪流下,他伸出小手,紧紧抱住这个温暖的身|体,抱得很紧很紧,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要用尽所有力气才能抱紧眼前这个人。

      过了一会儿,怀里传出轻轻的声音:“嗯……”

      距黎明来临尚且还早,京都的上空渐渐飘起了细雪,被一波波硝烟所覆盖,弥漫出浓烈压抑的氛围,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而慕容府内的一处小院里,光影绰绰,充斥着无声的沉默,两个相拥取暖的人影在火光中映照出一副柔软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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