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GL）》藩田同学

5、女儿

　　宴席散去后，韩语秋让人把凌守业扶回了房间。她倒没什么心思陪着醉鬼，待凌守业睡下了，她便要去看看自己的两个女儿。走到凌莜希屋外，韩语秋看见有丫鬟正抱着小希的衣裳从屋里出来。
　　韩语秋将丫鬟拦下。“你拿着小希的衣服去何处？”
　　丫鬟赶紧屈膝行礼，而后又道：“回夫人，二小姐今夜要在大小姐屋里过夜，令我将她明日要穿的衣裳都送到大小姐屋里。”
　　“晨晞竟答应她了？”
　　“正是，此刻二小姐正与大小姐闹得开心。”
　　正因为韩语秋知道凌晨晞其实不喜欢凌莜希，才觉得很难想象这两姐妹玩得欢快的样子。但既然如此，她何必要去打扰那一份欢快？于是韩语秋只看着丫鬟离开，并未跟着前去。

　　丫鬟走后，韩语秋进了凌莜希的房间。她只点了一支烛，烛光昏暗，甚至看不清楚离得较远的东西。她在这屋里来回走着，四周的安静让她忆起以前。从凌莜希才出生到现在，房间里的东西每年都在变化，无论哪一样都证明着她女儿在长大。
　　想来真是感慨，当初韩语秋以为自己无缘生儿育女，这一转眼女儿都七岁了。七岁了，那鬼灵精怪的孩子似乎终于让她姐姐接受了她。一双女儿可和睦相处，甚至能比别家的姐妹更相亲相爱，这或许是韩语秋此生唯一的心愿了吧。
　　韩语秋用手抚过一个柜子，当她才想着“好像只有它没有变过”的时候，柜子上的小盒子将她的目光吸引过去了。她记得凌莜希说过自己房间里有个小盒子，里面装了自己很喜欢、很珍贵的东西。环顾一下四周，再仔细想想，凌莜希说的应该就是这盒子了。
　　拿起盒子，韩语秋有些想笑，明明凌莜希才是个矮得很的小丫头，偏要把盒子放在她要很困难才能够到的柜子上。她定是不希望被任何人拿到，才会放得这么高。韩语秋很好奇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能让凌莜希这么宝贝它，想着想着便轻轻打开了盒子，随即看见里面躺了个小荷包，而那个荷包真是太过熟悉了。

　　韩语秋并非生在名门望族，她的娘家反倒因她绝妙的绣工而闻名四周。凌晨晞从开始懂事便常看着韩语秋做刺绣，六岁那年第一次偷偷尝试动手。韩语秋见她喜欢，就亲自教她一些，她却好，倔强着只肯自己偷偷练习，绝不在韩语秋面前拿针引线。总之因为没人在旁指导，凌晨晞没有少被针扎，那个小荷包便是她独自经过整月努力之后的成品。
　　韩语秋曾经问凌晨晞要这个荷包，却被凌晨晞以要好好收藏自己的第一件成品为理由拒绝了。现在荷包交在凌莜希手中，韩语秋显得有些失落，但这恰好证明晨晞对小希的喜欢，作为娘亲，韩语秋倒因为自己在大女儿心中不如小女儿重要而高兴。
　　又一声笑，忽而韩语秋捏到荷包里装了什么东西，便带着好奇打开了荷包。有个红色的结从里面落了出来，编制得不是很紧，好像一碰就要散开了一样。
　　这难道就是小希所宝贝的东西？韩语秋小心翼翼地拿着它，仔细打量了几遍，最终发现原来是一只身残志坚的蝴蝶啊。

　　“娘！”
　　在韩语秋身后冒出凌莜希生气的喊声，韩语秋惊讶时不禁手抖，恰巧拉着绳头扯散了凌莜希的宝贝。
　　“小希？”韩语秋下意识将松开的蝴蝶抓在手里，尴尬地问：“你不是要住在晨晞那里了吗，怎么回来了？”
　　凌莜希早看见她宝贝的蝴蝶结成了什么模样，跑上前去一垫着脚尖就连着那个姐姐给的荷包一起抓在手里，转身跑掉了。她一边跑，眼泪也跟着在眼里打转。娘亲最讨厌了，怎么偏偏就弄坏了这个蝴蝶结呢？
　　带着那难过劲儿，凌莜希才跑到姐姐屋里就坐地大哭。那哭声响亮，块彻天动地，凌晨晞直觉得仿佛有回到凌莜希出声那天，刺耳的哭声快让她炸起来了。
　　“你别哭了！”凌晨晞非常无语地走过去将妹妹拉起来。“谁惹你了，你哭得这么厉害？”
　　“都是娘不好……”凌莜希哇哇大哭着，脸上挂着眼珠，一双小手朝姐姐摊开，手心里正是已经散架的蝴蝶结。妹妹因它难过，凌晨晞倒有些想笑。当初她见了那蝴蝶结便认为丑得要死，只是她害怕妹妹扯开嗓子哭个嘹亮，于是捡了适当的话，说是还算不错，谁知她终归逃不过这哭声。
　　“小希别哭了。”凌晨晞轻轻将手搭在妹妹头上，瞧着妹妹坐在地上大哭，她神情仿佛也有点恍惚了，竟哄着妹妹说：“将你的蝴蝶结给我看看吧，我帮你修好就是了。”
　　感觉到凌晨晞的手轻轻地拍在自己脑袋上，凌莜希的哭声也渐渐小了，但她哭得个泪眼婆娑，便抓起凌晨晞的袖子把脸上的泪抹了一遍，然后将蝴蝶结递了过去。
　　凌晨晞接过来看了看，说：“也没有坏得太严重嘛。姐姐陪你把它修好就是了，这次把它编紧一些，这样就不会再被扯坏了。”
　　“你真的要陪我？”
　　“当然是真的了，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嗯！”凌莜希用力吸了吸鼻子，没干的、没流出来的泪都被她一袖子处理了，然后换了个灿烂的笑容使劲点了点头。
　　好在眼下处于七月，不然两个小丫在地上蹲的蹲，坐的坐，不生病才怪了。

　　凌晨晞希望早些上床休息，所以没惊动任何人，她把烛台端了过来，踮着脚将它放到桌上，然后扶着凌莜希爬到凳子上坐着，两个人就围着桌子，围着烛光，两双眼都落在同一个物件上。
　　凌晨晞仔细研究了蝴蝶结，告诉凌莜希应该怎么补救。凌莜希照着她说的那样，将松散开的线头绕来绕去，一点一点地将蝴蝶结绑紧了。凌晨晞跪在凳子上一双手肘撑着桌面，看着妹妹补救那蝴蝶结。
　　烛火闪烁跳跃，烛光映在凌莜希那张刚刚哭过的脸上，脸颊红红的，睫毛上未干的泪花也闪烁着，只是并不明显。看着她圆圆的脸，凌晨晞竟勾起了嘴角。她的妹妹，不哭不闹的时候还是有些可爱的。于是她无意抬手，轻轻拂过妹妹脸颊，拭去了将干未干的那一点泪花。
　　凌莜希双眼微微颤动，抬起头给了凌晨晞一个个笑脸。凌晨晞心中一颤，不知自己为何会做出这样亲近的举动，但她也不太在意，只拍拍凌莜希的脑袋，说：“好好编，时候不早了。”
　　“嗯！”凌莜希依旧是大大的笑脸，笑完继续埋头工作。

　　屋内的姐姐竭力耐心安慰妹妹，并不知屋外的韩语秋默默地站了许久，直到凌莜希开始重新编蝴蝶结才离开。她们只是专心着自己的事情，那些小孩子心中觉得十分重要，所以全心专注的事情。
　　也许明天得好好地哄哄小希，也要好好地表扬一下晨晞。韩语秋笑了起来，一来感慨晨晞竟这般喜欢小希，二来嘲笑自己在无意中就将小女儿“得罪”成这个样子。大概韩语秋此生最值得骄傲的便是有了这两个女儿，除此之外，她并不敢再谈及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