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GL）》藩田同学

6、走失

　　七夕次日，泉水镇有一场庙会，筹划方是泉水、石岩两镇，给钱的是陈家。正因是两个镇共同筹划的庙会，当日必定人山人海，热火朝天。陈家出钱办了庙会，陈家人自然有一些特权，但不管那特权不特权的东西，反正与桐笙无关，她只知今日父亲会很忙碌，所以她有空档可以出门玩耍。
　　前几日桐笙便约了凌家姐妹今日去凑热闹，今儿一早她就带着四五个仆人穿街走巷朝着凌家去了。说她带着四五个仆人，不如说是陈家大少爷早知她要出门撒野，提前让自己妻子拨了这些人给她，护她安全。

　　大清早，凌莜希便被人从床上抱起来。她昨晚睡得太迟，今晨几乎无法起床，被人抱起来了才揉揉眼，迷糊中看见自己姐姐已换好衣裳，只等梳好头就能出门了。
　　“云昭，快来！”凌莜希还未醒呢，就是害怕姐姐丢下她先走，所以急忙忙叫了云昭。明明说话的声音都还在梦里，凌莜希却已等不及云昭过来，自己已经急着在穿鞋了。
　　比她们年长许多的丫鬟看见了赶紧又将她的鞋脱下来。“二小姐衣裤都未穿，穿鞋子做什么！”说罢，丫鬟拿来衣裳替她穿上，正要梳头时，凌晨晞就已经收拾妥当，领着月昭和另外一个丫鬟朝屋外走了。
　　“你快点！”凌莜希几乎是跳着脚在催促，可纵然那丫鬟梳头手法再好，也无法瞬间就将凌莜希打扮出来。于是凌莜希眼睁睁地看着姐姐走了，颇有一去不复返的气势。

　　等着梳头，仿佛等了一辈子那么久，凌莜希终于起身了，默默走了一路，到饭厅，在凌晨晞身边坐了下来。
　　早餐不好吃，凌莜希撅着嘴，因为对凌晨晞的不满已经影响到她对食物的评定了。但她又觉得奇怪，这凌家的饭厅里怎会坐着对面街上那陈家的小小姐？
　　“笙儿为何在此？”
　　“我吗？”桐笙两手捧过凌晨晞端给她的一碗羊奶，喝了一口，笑说：“我爹爹今早天不亮就被两边镇长叫走了，母亲知道我今日定要来找你们，一早就差人把我送过来了，说是干脆在你家吃早餐，吃了可以一道出去逛庙会。”
　　凌莜希瞧了瞧桌上的餐食对云昭说自己要喝红枣粥，听了桐笙的话便笑呵呵的。“这可好极了。”

　　凌家的一双姐妹都很喜欢桐笙，桐笙自然也喜欢她们。但这一双姐妹之间……妹妹无疑非常喜欢姐姐，可是姐姐呢？好似即便经过了昨夜的温馨相处，即便在一起生活了这好些年也并未让姐姐真正喜欢上自己的妹妹。

　　七夕次日的庙会，今年是第二回。因为头年的反响极好，今年赶来凑热闹的人又更多了不少。桐笙平日就被父亲管教十分严格，今日出门敞风就像脱缰野马一样，四五个家仆跟在后面都看不住她。
　　桐笙这一跑，连着凌家的仆人也都慌乱起来。几个姑娘中月昭最年长，自当担起大姐姐的责任，叮嘱凌晨晞和凌莜希相互照应，不要走散。可她才转身去交代一道出门的仆人们要谨慎一些，这方凌莜希就被眼前花花绿绿的一切吸引，拉着凌晨晞就往前乱挤。凌晨晞随她拉着，不反抗，也根本不会附和。
　　乱撞了不知多久，凌晨晞回首竟不见家中仆人身影，只听到快要被埋在嘈杂环境中的寻喊声。她们即刻就能够与带出来的仆人走散……即刻就能！
　　猛地，凌晨晞心生歹意，她挣脱了凌莜希的手，丢开了那个满心想要和自己分享心中所有、所有快乐的妹妹，惊恐万分地朝旁边挤去，让人群将自己遮蔽起来。她还是看得见凌莜希，看得见凌莜希从茫然到无措，从无措到惊慌。
　　凌莜希一边哭一边口齿不清地唤着姐姐，她那样小小的人儿，哭起来就没了主意，哭着哭着就被来往的人群挤着不知去了哪里。

　　仆人们呼唤的声音听不见了，妹妹哭泣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凌晨晞心中的石头掉下去了，砸出一个坑来。
　　满街都是人，没有一个是相识的。凌晨晞逆着人流奋力走着，心中清楚回家的路，可惜一点不敢回去。
　　没事的。凌晨晞安慰自己——小希七岁了，回家的路肯定认识，何况一同出门的仆人有五六个，还有月昭和云昭，他们肯定会找到小希。那么，既然知道小希会回家，她为何要干出这种将妹妹丢弃的事情？她究竟在想什么？
　　应该只是想要恶作剧一番。可是，妹妹若真的丢了该如何是好？
　　“我不喜欢她……我不喜欢她……”
　　这一路凌晨晞的脑子里都在重复这句话，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后悔自己丢开妹妹的手。
　　可她就是很不喜欢她啊……
　　走到家门口，应门的人见到孤零零的凌晨晞后只是问了一句“二小姐和其他人呢”，凌晨晞便嘤嘤地哭起来，又越哭越伤心。门房的人将她领到韩语秋处，韩语秋问她，她只敢说自己与大家走失，所以独自回来了。
　　韩语秋以为她的难过是因独自走失而惶恐，便好生安慰了一阵。后来月昭、云昭带着另外的人匆忙跑回来，一群人七嘴八舌也讲不清楚一句“二小姐不知去向了。”
　　“什么意思？”韩语秋禁止旁人说话，只叫月昭陈述。这时凌守业正好回来，听月昭说今日街上人太多，两位小姐走在前头，只一眨眼的功夫，两位小姐都不见了。找寻半晌，有人说见到大小姐朝回家的方向去了，二小姐却真的不知去向。
　　大家都不知所措，不敢回家，是月昭坚持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至少要先确定大小姐安然无恙，所以才带着其他人硬着头皮回家来。
　　凌守业听后勃然大怒，派了大部分仆人出去找凌莜希，又让人将凌晨晞带回卧房，不得出来。韩语秋问他为何惩罚晨晞，他只是怒视着韩语秋，而后甩袖而去。

　　凌家的人空了大半，冷清极了。
　　凌晨晞独自在屋里哭，她已然搞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起了丢掉妹妹的想法，只忙着因为妹妹不见了而难过不已。此刻她极度害怕凌莜希回不来了，因为爹爹会讨厌她，因为娘亲会很伤心。
　　天将黑了，外头有人回来汇报寻找结果，月昭在旁听见便急忙忙跑来告诉凌晨晞。
　　“有人说看见二小姐被别人拐走了！”
　　这简直是噩耗！凌晨晞吓得两腿发软，站都站不稳。月昭一直听她喃喃自语着什么“不是故意的”之类的话，听多了只觉得心里发紧。
　　“难不成是你故意与她走散的？”
　　月昭一问，凌晨晞顷刻涨红了脸。她本意要狡辩，她哪里敢认这种错？好半晌不知所措，最后只憋出了止不住的泪水。她这么哭，月昭自然明白了原由。

　　在陈家的桐笙听说凌莜希被人拐走，急得觉也睡不着，千般恳求才求得父亲同意次日一早便带她到凌家去看看。
　　凌家家眷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韩语秋虽安稳坐着，但神情满是不安，凌晨晞还被禁足在自己房中。桐笙去看凌晨晞，凌晨晞已经连话也不愿意说。
　　就这样混乱着，过了三天，凌守业终于赶回来告诉韩语秋，他在离港口不远处的一户农家家里找到了惊慌失措的凌莜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