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GL）》藩田同学

3、结缘

　　晨晞的名字因其出生在早晨而得名，“晨晞”却并不取自“晨露未晞”，而是说“晨露尽晞”。若是将“露水”认作“眼泪”，大概便知这名字来得如何凄悲。但这名字并不是韩语秋替她取的，所以韩语秋只告诉她说“因为晨晞出生在早上，所以叫‘晨’，而‘晞’又意味‘破晓’，娘希望晨晞可以像朝阳一般充满生机，却又温柔、漂亮。”
　　韩语秋本想将小女儿的名字也用上这个“晞”字，可凌守业不肯点头，最后韩语秋只退了一步，将其改为“希”。另一个字便是由韩语秋将喜欢的字写成阄，让凌晨晞随手抓了一个。
　　凌莜希，凌家二小姐便是如此得来了自己的名字。家里的人都很喜欢她，就给她捡了个小名叫“小希”。晨晞虽然不喜欢她，但自己毕竟是姐姐，就只好跟着大家一起叫了“小希”。

　　新生儿就像是朝阳一般，时时都在变化。凌晨晞看着自己的妹妹从一副皱巴巴的样子长得越发可爱，不禁一天都要往她那里去上好几次。可凌晨晞仍旧不喜欢这个妹妹，所以找到空子就想去将其揉捏一番。
　　平时带着凌晨晞的那个奶妈姓刘，已经带了她三年，再有两年就该离开凌家了。凌家给凌莜希找来的奶妈的男人姓扈，所以凌晨晞要叫她扈妈妈，她有一个儿子，前两天正好断了奶。
　　自打凌莜希长得好看了，凌晨晞一天里的很多时间都会在她的房间里呆着。本来晨晞又懂事，所以刘妈妈就经常叫扈妈妈帮她看着晨晞，自己正好抽空回家去看看。反过来，扈妈妈也是这样抽时间回自家去照顾一下的。

　　那天，凌晨晞跑到妹妹屋子里的时候，妹妹正睡得香，可是屋子里连个看护的人都没有。凌晨晞想，这倒是一个好机会，可以好好整整这个小娃娃，整完了自己偷偷逃走，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了。
　　凌晨晞自己都还是个小娃娃，哪里能将事情想得那么周到？她只是自以为聪明地挪了一张凳子过来，自己笨拙地爬上去，然后抓着摇篮想要去揪凌莜希的脸蛋。谁知道她才伸手，摇篮便晃起来，凌晨晞一下重心不稳，自己就从凳子上摔到地上去了。
　　凳子倒地“咚”的一声，把正走到楼下的扈妈妈吓了一大跳，赶紧加快脚步跑回来。回来一看那摇篮晃得厉害，忙慌慌的就把凌莜希抱起来看看有没有出什么问题。待她确认凌莜希无事，这才看见凌晨晞在一旁捂着屁股，明明是痛得特别厉害的样子，却硬是没敢哭。
　　“大小姐没事吧？”扈妈妈着急着把凌晨晞拉过来帮她揉屁股，让疼快些散开，免得一会儿被谁看见，她可脱不了干系的。
　　凌晨晞自己揉着屁股，撅着嘴：“没事。”
　　“大小姐这是要做什么，怎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了？”
　　“我要看看小希而已。”
　　“要看二小姐，您叫我就是了，何必自己爬那么高？”反正凌莜希也醒了，扈妈妈干脆把她从摇篮里抱起来，半蹲身到凌晨晞面前，说：“哟，快看二小姐，睁着双水灵灵的眼睛，多可爱。她也不哭，倒是胆大得很。”
　　可爱么？凌晨晞也这么觉得，可这样反而让她更想要整整这个奶娃儿，便指着她对扈妈妈说：“扈妈妈，我要摸摸她！”
　　这凌家里头，除了月昭便从无人知道凌晨晞不喜欢她的妹妹，所以扈妈妈只以为她要疼妹妹了，就更低了身子靠近她。凌晨晞脸上一副天真的笑容，心里头想的却不是什么可爱的事情。她伸手摸着凌莜希的脸蛋，倒是觉得嫩嫩滑滑的，摸着舒服，却摸着摸着就让扈妈妈听见了凌莜希的哭声。
　　“哎呀！”扈妈妈心里头凉哇哇的，她竟就看见大小姐心狠手辣地，两指一捏，将二小姐的脸蛋揪了一下，二小姐立马就哭了一脸泪花花。“大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凌晨晞咬着自己的嘴唇，却是一副调皮的样子，她的目的达到了，才不会理扈妈妈呢。只是这时候，韩语秋却从外面来了，一来便听见小女儿哭得十分伤心。

　　“这是怎么了？”韩语秋说话的声音与她本人一般温柔，从扈妈妈怀里抱过女儿，先就哄了哄，然后瞧见凌晨晞独自在一边不自在。
　　“晨晞？”
　　“娘。”凌晨晞自然是一副看着就像做了坏事的样子，韩语秋一叫她，她就垂低了头。
　　扈妈妈觉得，凌晨晞也才只有三岁，不懂事，若因此被夫人责罚，可能与夫人的母女情会稍稍受损，便连忙解释说：“夫人，这不怪大小姐，大小姐只是想摸摸二小姐，但二小姐刚醒，可能有点闹脾气，所以才哭起来了。”
　　韩语秋给扈妈妈递了个眼色，让她出去了。把凌莜希放回摇篮里，韩语秋将凌晨晞拉到身边，语重心长地说：“晨晞不乖了，娘不是说要对妹妹好的么？”
　　“扈妈妈说了，是小希自己哭的。”
　　韩语秋眼神稍显厉害了一点，凌晨晞便全部招了出来。但韩语秋也不怪她，只问她：“晨晞不喜欢妹妹？”
　　“不是。”
　　“那为何看见娘抱着她，你就不高兴了？”
　　凌晨晞撅了嘴，莫名觉得委屈得很，便话也不想说了。反正爹是这样，娘也是这样，自打小希出生了，他们就都喜欢小希了。凌晨晞很不能理解，明明自己不哭不闹，这么听话，为何爹娘还是尽要喜欢妹妹？

　　这样的疑问，或许等凌晨晞真的长大了才会不再存在在心里吧。但是一年年的，凌晨晞能懂得的道理越来越多，她也不那么针对凌莜希了。而凌莜希也奇怪，打她学会了叫“姐姐”，便成日成日地把姐姐挂在嘴边，害得凌晨晞只能成日成日地呆在她身边，不然她的哭声可要将她俩住的院子整个包围了。
　　后来凌晨晞到了要学习的年纪，家里便给她请了一位先生来上课，每天半日课程，这半日时间任凌莜希如何哭闹，都没办法把她哭到自己身边。后来凌莜希也不哭了，干脆叫云昭端了小凳儿陪她守在凌晨晞门口，每天凌晨晞一下课就能看见她们俩。然而每一次，总是最先进入凌晨晞眼中的，都是凌莜希那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可是突然有一天，凌晨晞下了课，送先生出门的时候却不见平日里一直等在门口的两个人，当她突然不见那灿烂笑容的时候，她似乎觉得心里有了一种可以称作“失落”的感觉。她下了楼，叫来月昭，问道：“月昭姐姐可知小希在哪里？”
　　月昭奇异地看了凌晨晞一眼，她可是曾经听这位大小姐说过不太喜欢那位二小姐的。“二小姐似乎不在这院子里。”
　　“不知道去哪里了？”
　　月昭摇摇头：“连云昭都不知跑哪里去了。”

　　说起月昭和云昭这对亲姐妹，因为家里穷得没法过日子了，亲爹便将她们卖给了凌家，而独留下了刚出生的儿子。来到凌家那年，月昭五岁，云昭仅三岁。正好云昭与凌晨晞同岁，这两姐妹便做了晨晞的玩伴，直到凌莜希出生了，她们才分别成了两个小姐的贴身丫鬟。但凌莜希毕竟太小，不需要云昭照顾她，所以长期以来，云昭也都还是跟在凌晨晞身边玩耍。
　　今年年初时候，月昭十岁了，年纪虽然还小，却也能像模像样地做起了贴身丫鬟该做的事情。只是她与凌晨晞感情好，凌晨晞还是一直管她叫姐姐。
　　“月昭姐姐可以去帮我找找小希么？”凌晨晞站在院子里，没有看见那个调皮的妹妹，竟觉得有那一丝丝的不安心。
　　月昭打趣地说：“大小姐可奇怪了，怎么平日总嫌弃二小姐粘着你，今日却忙着要找她？”
　　结果这时候，从院子口那边就传来了小女孩的说话声。“谁嫌弃我了？”
　　院里两人转头一看，那不正是不知去向的凌莜希？
　　月昭见了凌莜希，非但没住嘴，反倒说得更起劲了。“可不是大小姐嫌弃你么？”
　　“姐姐嫌弃我？”这可让凌莜希难过极了，跟着泪水就在眼里打滚，皱着稚嫩的脸蛋望着凌晨晞：“姐姐真的嫌弃小希吗？”
　　“没有！”凌晨晞多害怕这个宝贝妹妹真的哭出来啊，她的哭声可是从她出生那天起便给凌晨晞留下了不能磨灭的阴影，于是赶紧上前拉起她的小手，将她好好哄着：“姐姐最喜欢小希了，怎么会嫌弃？”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这时月昭却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虽被凌晨晞瞪了一眼，却依旧笑得开心。“是了，二小姐刚刚去哪里了？害得大小姐担心了好一阵呢。”
　　“我去扈妈妈那里了。”凌莜希说：“扈妈妈说她过两天就不在凌家了，我怪舍不得的。想起她先前说要教我编好看的结子，我便跑去跟她学习去了。”说着，凌莜希从怀里拿出一个红绳编的结子，摆在凌晨晞眼前问她：“可好看？”
　　“虽然糙了些，但也很不错了。”
　　“姐姐可喜欢？小希将它送给姐姐如何？”
　　“这可是你的第一件作品，舍得给我？”
　　凌莜希那灿烂的笑容又挂出来了，直点头：“姐姐喜欢，小希就很高兴了呀！姐姐嫌弃的话，小希才难过。”
　　“嗯。”凌晨晞想了想：“等你以后有了第二件再送我，这个你得自己留着。我拿一样东西给你，你把你的结子装在里面，好好宝贝着。”
　　“好啊！”一听姐姐要送东西给她，凌莜希这可欢喜得很了。

　　凌晨晞拿来的东西，是用她前不久她跟韩语秋学习刺绣的时候才绣的一块段子做的小荷包，上面绣着一双飞舞得略显不自在的蝴蝶。要说糙，她这绣功和凌莜希的编制手艺确实是一个层次上的。只是这两个小孩还都自以为自己完成得不错，自信满满。
　　看着凌晨晞绣的蝴蝶，凌莜希有些眼红，她突然也想跟娘亲学习刺绣了，可如果她学会了，姐姐是不是就不会再送这样的东西给她了？凌晨晞暗下否定了这样的想法，宁愿自己不会那刺绣的功夫，也不愿意收不到姐姐的礼物。
　　“姐姐绣的这双蝴蝶可真好看。”
　　“小希编的结子也很好看的。”
　　然后凌莜希再看自己的结子，突然才觉得那应该是蝴蝶结来的，于是高兴道：“姐姐送小希一双蝴蝶，小希编的结子也似蝴蝶，它们在一起可登对了！小希很喜欢。”
　　凌晨晞笑起来：“喜欢就好。”喜欢就不会又吵又闹了，凌晨晞恨恨地松了一口气。

　　瞧着欢快跑上楼，想要把这两样宝贝装进自己藏东西的盒子里的二小姐，月昭不禁调侃起身边这位大小姐：“大小姐可给我一种冷汗都湿透了衣衫的感觉。”
　　凌晨晞拍拍胸口给自己顺气：“我可怕她哭了，你知道的，她哭起来声音特别大，比惊天雷还大！”
　　“可你还是很喜欢她的。”
　　“你在瞎说什么？”
　　月昭摇摇头：“不是瞎说，大小姐和二小姐会是一双很好的姐妹的。”
　　凌晨晞觉得月昭这话莫名其妙，便就懒得理她，自己兴冲冲地去前头找娘亲回报今日的学习成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