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女当自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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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闹到日上中天，秦玉澄才把长歌放了出来。
午时是秦玉澄修炼的时间。自他记事起，就用功不辍，习惯已成自然，根本不需要人敦促。
暖晴唤了长歌出来，给她收拾屋子。
“昨儿我妈就说，咱们得一殿要添人。我也不知道新来的妹妹爱些什么，就给你房里每样都添了点。你进来看看？”
暖晴站在回廊上，推开了门。
一等使女的居所，自然都在降心楼后的院子里。这院子四四方方，南面连着主楼，北面靠着山岩，以木廊相连。回廊的木栏杆被打磨地精致而光滑，在日光下，木纹中似有金粉流动。唯独栏杆外的一汪幽谭，深不见底。哪怕是七月里灿如纯金的阳光，也不能映出粼粼波光。
那就是涤玉池。
长歌小心地绕过栏杆，走到西厢。以她的修为，站在涤玉池边，宛如站在一座冰山旁。阵阵寒意，从脚底侵染上来。
西厢有四间屋子，似乎曾经都有人住。没关严的窗内，还能看到翻倒的箱笼。
暖晴笑道：“咱们这儿本来有四个姐妹，如今屋子腾了出来，东西还没收拾全。最南边儿这间屋子是我的。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尽可以来找我。”
长歌道了谢，随她进了第二间。
一进门，只见西窗大开，清风直入，吹得檐角铜铃纷纷作响。木质窗框，框定了一片碧蓝如洗的天空，几丝流云在窗前掠过，仿佛触手可及。
长歌一下看住了，只觉身后有冰沁玉池，眼前有阔眼云天，一时好不欢喜。
暖晴见她开心，微微笑着向屋内指道：“这屋里，也给你做了隔断。前边儿是桌椅几案，我挑了套好看的暂且摆一摆。横竖白日里，咱们都在公子身边，这山上也没人串门。中间用花格架子拦着，后面特地给你搬了张床，也配了柜子箱子，放你的东西。你现在年纪还小，不能彻夜静坐，夜里累了，可以好好休息。”
长歌连着声儿道了谢，满是感激。
这桌椅床柜是一色儿的木头，整整齐齐摆出来，十分赏心悦目。那花格架子，是镂空纹样，留了五处形状不一的空白，又按照形制，分别挂了琴、剑、箫、葫芦和如意。
她左看右看，忽然道：“暖晴姐姐，哪儿能烧水呢？”
暖晴一怔，她修炼多年，身净无垢，已经很久不用水了，方才压根没有想到：“是我考虑不周，你还要用水……我叫人添些火炉、木桶来。”
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硬纸，并指凌空写了几句，一折一抛。那硬纸折成的小鹤，就歪歪扭扭飞入风里。
“一会儿小子们会把东西送上来。如果晚上要烧水，记得去西北的角门外烧，那儿背风又宽敞。这涤玉池周围，金水之气相激，很难生火。”
“多谢暖晴姐姐。”长歌仰着头笑，衬得那张十二岁的脸，平添了几分天真可爱。
暖晴看了心中一暖，伸手摸摸她的头：“对了，你才剃了头，我这有几支黑玉七宝膏，也算是小女孩子们的爱物，你拿去玩吧。”
“那是什么？好玩儿么？”长歌慢慢摸清了说话的套路，仗着她年纪小，直接问。
“那呀……是长头发用的。一般的小丫鬟们，到六七岁就开始留头了，你十二岁才剃，到了十五六岁头发还没长够，岂非不美？”
“头发那么长，不重吗？”长歌现代人的观念还没改变，真心觉得长发虽美，却不方便。
暖晴却只当她是小孩子话，直乐：“等你再长几岁，就不会这么说了。”
长歌吐吐舌头，在屋里转了一圈，仿佛对什么都很好奇。
暖晴朝她招招手：“长歌丫头你来，时辰也到了，咱们边吃饭边说。”
暖晴从自个房中端来一份朱漆食盒，一边分碗筷，一边笑道：“这些都是今早夫人赏的。澄哥儿是一碗生元膏，咱们是两样小菜。我叫厨房给你另添了三个菜，算是接风。你年纪小，不许喝酒，就只有清风玉露茶，可别和我馋酒吃。”
长歌看暖晴摆台，也伸手帮忙。
这四菜一汤，长歌一个名字都叫不上来，样样做得精致小巧，香气四溢，灵气逼人。好像闻一下，就能引动丹田真气。
暖晴一样样介绍，长歌认真记了。慢慢说到这清风玉露茶，暖晴给长歌倒了一盏：“你先闻一闻香气。觉得怎么样？”
“有一种清香。觉得肺腑里一阵凉风吹过去，半个身子都冷了。”长歌仔细体会一番，描述道。
暖晴一怔：“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悟性！难道你坐在这儿，就能入定内观？”
长歌面上不显，心道：昨儿《服气餐霞论》上不是写得很清楚？修行人行走坐卧都应该进入静坐的状态，这样才能时时调动真元不是？
暖晴看她像是不懂，也不再提，只感慨道：“我真是老了，比不得你们这些小姑娘。”又叫长歌喝饮一杯，引气入体，搬运周天。
“姐姐哪里老了？只比长歌大了几岁。正是最美的时候。”长歌一边笑着说，一边依言喝了一口。
茶水入口，居然凭空生出一股凉意。长歌凝神细看，被真气包裹的水珠，极其细微。可水珠中间居然是空的。茶中一缕灵气，按照奇特的路径旋转，引得整个珠壁，水波荡漾，最终没入丹田。
“我怎么才发现，你还生了张巧嘴！你倒是猜猜我今年多大？”暖晴笑得颇为开怀。好像存心要逗一逗长歌：“我停留在筑基期大圆满，已经三十六年了。”
长歌……其实没概念，只是有些惊讶。
“你也见过我妈，就是宁嬷嬷。当年为了生下我，她一直停留在筑基期，已经快两百年了。”暖晴神色微暗，低头喝了口茶，再抬起来时，又是一副盈盈笑意：“所以，长歌丫头。你可一定要好好修炼，早早到达筑基期大圆满，再全力结丹，或许还能有个好结果。”
长歌不言，给暖晴添了杯茶。
“我今日的话，你年纪还小未必明白，可一定要好好记住。”
“咱们女子若要修行，生来就比男子艰难。这世间问道之人，本该抛却一切，以长生久视为大要。可咱们生在世家，必得传承血脉。这就有一个极大的难处。”
“金丹之前，脏腑未充，不论男女，若是成家有嗣，境界就会永远停滞不前，再难寸进。可是，你若是结了丹，脏腑若金城汤池，修为稳固，不易动摇，却又再难拥有子息。”
“所谓世上难有两全法，哪怕是夫人那样的化神高手，也直到近年，得太素派一位神医相助，才诞下澄哥儿和九哥儿。”
“所以，各族老爷们为子嗣计，都会在家族中培养一些庶出的女孩。每一次联姻，像我们这样出身的人，就会当做陪嫁，充为媵妾。那些可怜人，一辈子停留在筑基期，一旦诞下子嗣，就再也无望结丹。倘若大夫人一直无所出，孩子又资质出众，能得家族承认，也就罢了。若是孩子天资不高，更是连姓氏都没有，世世代代，都是奴仆。”
长歌惊住，停了筷子。
她忽然明白，秦玉澄为何一直叫暖晴姐姐。而暖晴对他的规劝，也更像长姐而非仆从。这也是大夫人把整个得一殿的人手都换了个遍，却依然对暖晴委以重任的原因？
“或许是我心太高……”暖晴失笑，夹了些菜给长歌，“秦家也从来没有亏待我们，只要我们能修炼出头，一样可以做个副小姐。外头还不知有多少散修羡慕不来呢。那倚荷就算一个，原本有些基础，只是苦于没有资源，这才自卖自身，进了秦家。”
长歌心里有了点底，又咽了几口饭。
“所以你要快快筑基，进入秦氏族学，修习更好的法诀。咱们得一殿的灵脉，全秦家也找不到几处。只要你能一举结成九纹金丹，就能彻底脱离这个噩梦！”
“必须得结成九纹金丹么？”
长歌浏览过《服气餐霞论》，丹成九纹，几乎是可以称之为传奇！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果以这个为标准，那几乎绝无可能！
“倒也不用。似我这般身世，只要结丹，就能搏一个出身。可那也只是得到一个姓氏，不过更高等的奴仆。”暖晴看了一眼长歌，却像是看着她背后无尽的天空：“丹成九纹，是一个门槛，能踏入十方圣境的门槛。”
“那是什么？”长歌被暖晴的情绪感染，不由问。
“十方圣境，是阎浮洲最古老的传奇，人族最顶尖的宗门。源起于第一次道魔大战。自第二次道魔大战，天道盟大获全胜以来，地位已无人能撼动。各派掌门一直高居在混元神仙榜上，真正的天下闻名。”
暖晴声音里都透着敬仰：“其中有三脉最为古老，世称上三门，分别是太微，上清，玉霄三派。其余七家，则是参寥书院，天鼎门，听香楼，金戈山庄，问天阁，幻空陵，小雷音寺。这些典故，你要是进了族学，都能在藏书楼查到。上三门是玄门正宗，源远流长。下七门则各擅胜场。譬如，咱们秦家为之效力的听香楼，就在东海之上。门中弟子精擅驭香，香道可通天道。”
“若是能进十方圣境，没有人会再问你我出身。”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女当自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