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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追云葫芦 ...

  •   长歌稀里糊涂就被拽飞。

      哦不,是被这秦公子拽了出去,用飞的。

      彼时,长歌对修行层次还不熟悉,不知道筑基只能御器,金丹方可蹈虚。她只觉得这少年看着一脸稚气,手段比宁嬷嬷还要高明,居然凌空就能拽着人飞——还臂力惊人,拎个人就跑,上蹿下跳,东游西荡,把长歌颠地七荤八素。

      长歌被吊在半空,满怀悲怆地想,幸亏她没有恐高症,不然早就吓得大声尖叫,出师未捷,就已名传全府!

      “你还好吗?”

      头顶冷风嗖嗖,脚底冷风嗖嗖,长歌直觉她又要感冒,可那少年居然问得很愉快。

      “我……还行。”长歌小声说了句。她真想说放我下来,我情愿用脚走。

      “我第一次带人飞天,天上很好玩的,你一定会喜欢。”那少年声音里还有点兴奋,全不似在母亲面前的乖顺模样。

      长歌刚要张口,迎面狂风就把话又逼了回去。

      “得一殿要到了,你抓紧,我们去山腰的云开待月台。”那少年不知又作了什么法,一时狂风骤减,八面无风,他俩人居然自由落体一般,直愣愣坠了下去。

      长歌再不是刚来时梦没做醒的状态,一霎心提到了嗓子眼,差点没叫出声。

      待到安安稳稳落在白石台上,长歌已经一脑门儿细汗。

      这里就是云开待月台?

      脚下白石细腻平滑,雕刻着九朵祥云,共绕一轮明月,整个云台形如荷叶,边缘还顺势雕出几点露珠。巨大的荷叶半开半卷,一边承接云天,一边连缀着望不到尽头的山道。

      仰头看去,一道门楼,屹立于云台之末,山道之始,上镌着“云开待月”四个大字,掩去了连绵直上的石阶。

      长歌第一次见到这等手笔,不由满眼惊叹!

      那少年却视若无睹,一落地,就拉着她,从半山腰的云台,拾阶而上,穿过山道,绕过得一殿正殿,踏入环山而上的回廊。

      那回廊左右各一,左题“襟山”,右刻“抱海”,粗重的木梁沿着山道直切入巨岩,有些甚至凌空架设在万丈深渊之上。两道回廊在山后交叠于枕霞亭,又各分东西,盘旋而去,升入山顶降心楼。

      片片白云穿过山间回廊,也掠过两人的衣襟。

      长歌不禁抬手去捉,却只碰到一片湿意。

      “你才筑基一层,就想捕风捉云吗?这可有点儿难。”少年从回廊上驻足,云翳般的衣袖飘在风里,刚刚长开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

      长歌走到现在,都没看见这里服侍的下人,又觉得这少年很好说话,这才笑问道:“难道不行?”

      少年眨眨亮晶晶的眼睛:“也不是不行,我有一只追云葫芦,一会儿拿给你试试。”

      长歌吃惊不小,她初来乍到,对别人赠与的东西一贯谨慎,不由推脱道:“这怎么好?想那是个宝贝,长歌怎么受得起。我说着玩儿呢。”

      那少年好像第一次见人一张口就拒绝他的好意,呆了一下:“那你喜欢什么?”

      长歌满头黑线:“长歌修为尚浅,拿了法器也不能用,还是算了吧。”

      “也是,怪沉的……等你修为到了,我给你更好玩儿的。”他见长歌真不愿意,也就不在提起,转而问东问西,对什么都很好奇。

      长歌一路跟着他走,终于爬上了山顶。

      降心楼只有三层,立在山巅正南。而山顶正南方有一道陡峭山崖,山崖之下,就是半山腰的得一殿。是以从得一殿到降心楼,只能从后山绕上去。

      聊了一路,长歌颇有些应接不暇。

      少年在得知她只有十二岁的时候,突然欢喜起来:“十二岁!怪不得母亲把你给了我!我求了好几年,终于来了个比我小的!”

      少年推开降心楼侧门,一蹦进了内室。

      长歌在心里苦笑,合着您只是想找个比你小的玩伴?那会儿,是谁在若华阁一口一个“不要”的?看着少年进屋,长歌只得跟上,也不知贸然进来,合不合规矩。

      不过,这楼中居然没人。

      长歌本以为,秦家的少主人一回来,就该有一群仙娥美婢上前服侍。或者和秦家夫人的若华阁一样,一溜儿侍女静悄悄地站了满楼。

      这里居然一个人也没有,很不寻常。

      “那你多大?”长歌一边引他说话,一边打量着室内——

      降心楼,坐北朝南。这里虽是一层,却极为空旷。

      三十二幅雕花窗齐齐打开,天空清澈湛蓝,阳光洒满室内。镂花月洞门隔开一室阳光。一边沿着地角打了圈矮桌,另一边放了几个玉色蒲团。十分简净。

      兴许这就是修真者的习惯?

      可这架梁铺地的木头,纹呈绛紫,透出隐隐玉色,还有微光在木纹中流转,神秘异常。

      长歌不由暗暗惊讶。她不知道,这就是阎浮洲有名的绛纹龙雷木,也是制作法器的上好材料。在海外坊市,一支手指粗的龙雷木问世,会引来无数散修争抢。倘或外间修士知道,这少年居然以龙雷木为屋,不知会怎样瞠目结舌。

      “哦,我比你大三岁。”他拉过一张矮桌,席地而坐,又拉着长歌坐在他身边。

      长歌忙忙坐好,心道:这人还真是个小孩,看起来就一团孩子气。殊不知,一个十五岁的金丹修士,放在修真界,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成就。

      “那你可真小。”长歌穿越而来,上辈子好歹工作了几年。还没适应这副身体的年龄。

      少年又愣了一下,突然觉得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一本正经感慨他年纪小,是个很有趣儿的事。

      “那你不更小?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他目光清亮而有神,一转身,不知从哪儿找出一只壶,两只碗,倒了两盏茶请她喝。

      “我叫长歌。”长歌大大方方答道。

      那玉壶玲珑雪白,唯独壶嘴上一抹朱红。茶水从朱玉中流出,一股茶香,灵气逼人,沁人心脾。

      但她没有喝,笑着又问:“你现在知道了我的名字,我能问你的吗?”

      “咦?”少年人一阵诧异,似乎对长歌的问题很不解,旋即恍然大悟:“哦!对了!你昨天还是一个凡人。什么都不知道。”

      长歌心道:我四天前还不在这个世界呢。

      他忽地放下茶盏,正色道:“吾乃秦氏第二十六代孙,名唤玉澄,玉宇澄清之玉澄。”

      长歌也笑道:“吾乃长歌,长歌当笑的长歌。”

      “长歌……不是当哭吗?”他反应很快。

      “长歌怎么会哭呢?长歌应该笑才对。”长歌笑着看他。

      秦玉澄这才反应过来,笑道:“你真是个有趣的人。我家婢子们不会这么说话。”

      把人逗乐了,她趁机又问:“长歌今天刚来,是不是该去拜见这里的嬷嬷和姐姐们?”

      秦玉澄笑容忽地一淡,眉宇间似有愁色:“母亲大概把他们都换了。我这里,本是暖晴姐姐照管,她应该在得一殿调配人手吧?”

      长歌若有所思看着他。

      十五岁的少年叹了口气,颇为愁闷:“今天在母亲那儿,你也看到了。如果我的丫头犯了错,母亲绝不会让我求情的。倚荷是我这儿第一个从太渊城凡人里挑过来的丫头。她……”

      少年忧愁地看了长歌一眼:“总之,在我们家,仆从的修为如果跟不上主人,就会被换走。我刚刚结了金丹,那些炼气期的丫鬟,就得离开这里。而一仆不能侍二主。从我这儿离开的人,只能被逐回下院。本来我不知道这些,可既然我知道了,就不能不帮倚荷。”

      秦玉澄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母亲会发那样大的火。”

      长歌心道:少爷教导自己的丫鬟修炼,能有什么错处?如果炼气期的侍女都被逐回下院,那她岂不是很危险?

      秦玉澄原本闷闷不乐,一看眼前的小丫头居然也是一副皱眉沉思的模样,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你可是癸水元灵之体。我娘亲自点了你的名,谁也不会为难你。你只管好好修炼就是了。”

      如果可能,长歌并不想失去自由。但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留在得一殿。

      她笑吟吟答应下来:“好,长歌遵命!”

      秦玉澄得了允诺,就像孩子得了糖果,跳起来奔向南窗,直冲山下喊道:“暖晴姐姐!你先上来。”

      长歌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好端坐着整整衣裙。

      原来这孩子叫侍女是这种叫法!也对,横竖整座山都算是他的屋子,不过家里吼两嗓子,不算稀奇。

      喊完人,秦玉澄怕长歌不明白,又解释道:“我这里本来就人多事闲。从我八岁起,就不需要下人服侍了。这里除了暖晴姐姐要照管满山事务,其余人,我都叫他们自行修炼去了。”

      长歌自觉作点头状。

      秦玉澄好像挺满意,补充道:“其实暖晴姐姐也可以算我姐姐。以后你也要叫她姐姐。她母亲就是领你去见娘亲的宁嬷嬷,宁嬷嬷是我母亲的本家庶妹,一块儿陪嫁来的。”

      “原来咱们大夫人姓宁?”长歌小声问。

      宁嬷嬷顶着那样一张严肃苍老的脸,怎么还是大夫人的妹妹?那大夫人年纪得有多大?还生下了一个十五岁的儿子?

      “当然不是,你怎么这都不懂?”秦玉澄纳闷,“母亲大人是赵氏第二十一代嫡幺女,我父亲大人的第三位正室夫人。在阎浮洲,如非世家正出,或者宗主赐姓,否则,都没有姓氏。”

      长歌这才恍然。怪不得她一直不知道这具身体姓什么,狴犴也没说起。她还以为,这是因为孤儿的缘故。

      正想着,门轴一动。

      一个妙龄女郎,托着朱漆浅盘,婷婷袅袅走了进来。她着一身月白窄袖衫,一件松绿百褶裙,珊瑚绣金披帛逶迤于地,如意流苏宫绦随步生姿。当先看见了长歌,精致的鹅蛋脸上,浮起含蓄的笑意。

      秦玉澄立时换了一副温文尔雅地姿态,端坐在蒲团上:“姐姐来了。”

      长歌立刻起身,立在一旁。

      那女郎俯身将托盘放下,盘内是一碗嫣红剔透的软膏。

      “可巧,夫人差我妈送来生元膏。澄哥儿可别忘了吃。”

      “我不爱这些,你给长歌吃。”秦玉澄碰也不碰,指着身侧的长歌道。

      长歌一怔,这公子哥儿怎么又犯了呆病?生元膏既然是宁嬷嬷特地送来,肯定是个稀罕物,哪能随便给人?

      暖晴不由看向长歌。

      长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怕拒绝地多了,秦玉澄不乐意,她只好悄悄摇头。

      暖晴看出长歌的为难,笑道:“澄哥儿你又难为人。不爱吃就收起来,等哪天想吃了再寻。这东西横竖放不坏,冒冒然给了长歌,人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可不为难?”

      秦玉澄不说话,只用那双清亮的眼睛看着暖晴。

      长歌不知他俩打什么机锋。

      暖晴却看得明白:“好,好,好,我不说了。”

      秦玉澄这才把嘴一撇:“早上被我娘说了一通,你又来。你看我什么时候吃过生元膏。我不喜欢那个怪味。”

      暖晴闻了闻:“哪儿有怪味?就数我们澄哥儿鼻子最灵。”她端着浅盘,小心收起生元膏。

      秦玉澄在她背后做个鬼脸,向长歌解释:“我吃这个会做噩梦的。”

      长歌又不明白了,按说修道人收敛神思,断不会做梦。修成金丹,金城汤池,内外浑然,这秦家小公子怎么和半大孩子似的。

      可秦玉澄就是个孩子。一时找着了玩伴,恨不得把一屋子的玩具都找来给长歌玩,催着暖晴去取追云葫芦。

      长歌看那葫芦,不过巴掌大,青玉底子上雕着一片祥云,云尾俏皮地缠在葫芦口,十分有趣。

      暖晴笑道:“年前澄哥儿学练器,做了好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扔在库房里。这葫芦只能吞云吐雾,你拿着玩儿就是。”

      那秦玉澄又不乐意:“什么叫只能吞云吐雾!这葫芦能收云霞烟岚,还能分门别类存放。你若想看那大漠孤烟,大漠好寻,可巧要大漠上升起一道孤烟,这可得多难。用了这追云葫芦,你就能看到!还有那月出云海,明月初升好说,那云海可不是天天能有的!”

      长歌:……

      暖晴先掌不住笑了,她亲手配了络子,把青玉葫芦挂在长歌腰间,道:“好,好,好,今天的功课午后再作。我们去得一殿外捉云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追云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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