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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疑云重重 ...

  •   就在暖晴与长歌回程之时,赵夫人身边的宁娘子特地赶来得一殿,请两位少爷去重华大殿。

      听香楼的使者,今晚抵达。

      彼时日气西颓,染得重林融金凝紫,一片斑斓秋意。太渊之上盘旋飞舞的铜镜长龙,在深蓝的夜空中,倒映着广袤的大地。巨大而光洁的镜面,在飘渺的薄云后若隐若现。

      大地之上,秦氏一族占据着三分之一的太渊城。最高峰上,重华大殿灯火璀璨。两条红色灯笼,从山巅缓缓亮起,直没入群青深处,云涛尽头。若从高空俯瞰,一道灯河蔓延在崇山峻岭,万千殿宇直好似星辰明灭,整个秦家,就像一面巨镜,倒映着整个天空。

      秦玉澄随母亲站在重华大殿前的长阶下,一边等待听香楼使者,一边忧心暖晴与长歌。他知道,以暖晴的性子,绝对不会在外留到日落,更何况她还带着一个长歌。

      山风拂过衣角,微微解去心中烦忧。

      今日秦氏留在家中的所有精英子弟,都整整齐齐列在重华大殿阶前。这其中,有很多人是第一次见到秦玉澄。若在平时,定要议论纷纷,此刻诸人肃然而立,不敢多言。

      只因那长阶尽头,立着一个人。

      只看背影,金丝玄袍,玉带皂靴,肩背宽阔,身量魁梧,头发一丝不苟束在冠中,连长风都不曾吹动。一种极深的压迫感,向人群中推来。

      秦玉澄丝毫不觉。秦震川却不由后退了半步,神色一凝。哪怕他已化神初期,也不能硬抗秦归阳的压力。

      秦震川缓缓收束心神,心中忽然动念——为何父亲大人会如此凝重?

      尚未等他想清。

      西天边最后一丝残红忽然一跳,大片霞光如有实质般刺破浓重的夜幕。太渊上的铜镜忽然发出隆隆巨响,声震九重。

      彤云如翼垂天,铺展而来,一路横亘万古长空,绚烂地像是要烧进众人心底。

      秦归阳广袖一振,凝滞的空气终于出现了片刻动摇:“不知是何方道友,驾临太渊?”

      一看秦归阳称其平辈,便知也是返虚修士。秦震川默默松口气,至少辛金之灵,还没有让听香楼出动合道长老。

      那彤云盘旋片刻,忽地一散,一道接天大袖从云层中降落,甩下十几个修士。原来听香楼的使者竟把随从藏在了乾坤袖中。

      “哈哈!只怕归阳兄不认得小弟,闻香长老门下,名唤贾乐文的便是。”那声音高亢而清晰,随着宽阔如斗的大袖,从云层飘下。一个身材矮小的赭衫老者,远远站在重华殿前的白玉坪上。

      “原来是乐文兄,曾听犬子提起。乐文兄乃闻香前辈座下得意弟子,对犬子颇多照应,归阳深表谢意。请!”秦归阳广袖一转,原本端肃的脸庞是矜持地微笑。

      秦玉澄在一边儿悄悄嘀咕:“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

      秦震川冷不丁听了这一句,忙捏了隔音符咒。可在场高人,还是听了个正着。那贾乐文乐呵呵瞥了一眼秦玉澄,圆敦敦的脸上看不出除了笑容之外的神情。秦归阳侧身领路,以尽主人之责,仿佛一个字也没听到。

      秦玉澄好心地给了秦震川一个调皮的眼神,拽着他的袖子就要跟上去。

      忽然!

      秦玉澄心中一悸,差点儿摔在台阶上!

      就在那时,他眼前忽然闪过一片血海。赤红色的怒潮中,一只只惨白的骷髅手,把岸边号哭的人群拽入血池。那人群中一个女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身形曼妙,神色却莫名悲戚。

      ——那是暖晴!不!那是成年的长歌!

      秦玉澄扶住额头,想要再看,却被秦震川打断。他暗暗扶住秦玉澄,传音道:“八弟,怎么了?”

      殿前诸人随着秦氏族长,鱼贯走入重华大殿,殿中钟磬齐鸣,歌舞方起,正是一片升平景象。

      在一片恢弘的乐声中,秦玉澄微弱地念了一个名字:“长歌……”秦震川想了半天,才想起长歌是谁,不禁疑惑:难道出了什么事?

      殿中主人已经落座,音乐一转,变得舒缓流畅。一队队青衫侍女,迈着轻盈的步伐端上菜肴。按照礼节,开宴之后,秦归阳就会把族中子弟,一一介绍给听香楼的客人。

      秦玉澄神色恍惚,被秦震川拉着坐在左手第一桌。这一举动落在赵夫人眼中,令她颇为担忧,传音道:“澄儿?今日是怎么了?”
      她一边问,一边看向秦震川。

      秦震川顿觉头大,打着腹稿正要说明。

      秦玉澄忽然传音道:“娘!是长歌!”

      赵夫人一顿,眉间微微颦起。她不做声地看着夫君与听香楼的贵客把盏言欢,问:“怎么?暖晴没有管好她?惹你生气了?”

      “不……”秦玉澄心中咯噔一下。
      他这才想起,秦氏仆从私出结界,形同叛逃。只是,族规虽然这样写,下头的人并不这样执行,也没有谁认真去查。可这样的事,却不能和母亲讲,“她到现在都没练成我教的抟云诀呢!明儿族学就开学了,我要罚她练一晚上。”

      秦震川在心中微叹,他这八弟真是连谎都不会撒。

      赵夫人心里明白,却不戳破,笑着传音:“那丫头筑基了?你帮她把《百脉始生篇》第一卷炼成了?”

      秦玉澄点点头。那边秦震川拽了下他袖子,示意秦玉澄举起酒杯。一时满殿风飘袖起,齐齐执酒,向听香楼的贵客致意。

      主座上的秦归阳微微侧目,母子三人立刻停止传音。

      贾乐文乐呵呵回敬秦归阳,一杯酒下肚。

      丝竹之声盘旋而起,两队舞女,踏着悠扬的曲调,从大殿两侧,纷纭舞来。绯红的舞衣,雪白的裙裾,如霞似霰,轻轻拢在年轻的身体上,仿佛两条流淌着云霞的河流。

      秦归阳放下酒杯。

      秦氏子弟一个个正襟危坐,等待族长举箸。

      那边右手上高坐的听香楼弟子,已经三三两两,热闹起来。

      贾乐文眯着眼睛,将场内情景尽收眼底,向秦归阳举杯:“这帮小子没什么礼数,倒教归阳兄见笑了。”

      “能让听香楼高足宾至如归,是秦氏之幸。”秦归阳修髯玉面,恰到好处的淡笑,令每一个投去目光的人如沐春风。却没有再动酒杯的意思。

      贾乐文心中暗骂一声,面上一片花团锦簇:“咱们从东海出发的时候,令公子浦泽师侄原也要来,只是他留在师门,闭关冲击化神。回来的是五公子思奇。”他顿了顿,准备等待秦归阳发问。

      不料秦归阳一字未提,一手缓缓按在桌案上。

      在他左手边,秦氏众人也一语不发,齐齐看向贾乐文。

      那胖子圆敦敦的脸上,蓦地渗出细汗,笑道:“只是思奇师侄留在了鱼际港,这几天,从鱼际港到太渊城的路可不太平。所以,师侄请命留下,接引天下监察司的人。”

      说着贾乐文一口饮尽杯中之酒,一旁侍立的少女立刻满上。执酒的玉手嫩如春葱,胖子不免多看了一眼。

      秦玉澄瞧见,眼里迅速飘过一丝厌恶。他悄悄问震川:“大哥,你在金戈山庄,有听说过闻香长老名下弟子中,有这号人物?”

      秦震川正在听,鱼际港怎么会引来天下监察司的人。
      冷不丁被秦玉澄一问,不由一怔:“金戈山庄与听香楼……一个是体修门派,一个不论男女都喜欢焚香……呃,其实并没有多少交集。”秦震川其实想说,金戈山庄的人看不上那香气四溢的调调,听香楼也没兴趣关注一个每天打架斗殴的门派。

      秦玉澄欲言又止,忽然又是一片悸动,袭上心头。眼前虚空变换,一切声乐灯火,都消退入浓重的黑雾中。有呼啸的狂风,尖锐地撕裂耳膜,长歌那张成年的、姣美的、苍白的脸庞,轻轻漂浮在血泊之中。

      他忽然攥住衣角。

      “大哥。”即便是传音,他的声音也极低。

      以秦震川的修为,阻止返虚修士的窥探并不难,可他一旦立下结界,就会被察觉。不过这里是秦家,贾乐文也不会在秦归阳面前,明目张胆地窥探。

      “长歌真的出事了。”秦玉澄低语,声音有细微的颤动。

      秦震川没有问他从何得知。在得一殿第一次见到长歌的时候,他就隐约猜测过这个小丫头的身份。所以,他选择直接向赵夫人传音。

      那厢,赵夫人优雅地俯下身,在秦归阳耳边低语片刻。秦归阳轻轻握了握夫人的手,微微点头。赵夫人方起身道:“妾身有些不适,先行告退,还望先生勿怪。”

      贾乐文神色一动,“夫人还需照顾小公子,不敢劳烦,怎会怪罪。”

      赵夫人澹然含笑,鬓边云钗在灯火中划过泠泠辉光。她自然而然地把左手抬起,示意:“澄儿,你陪我回去。”

      秦玉澄腾地站起来,扶着赵夫人,走出大殿。

      大殿之外,凉风如玉,漫天星子与满山灯火猝然入眼,令人心中一静。

      赵夫人从殿前长阶上款款而下,裙裾云霞般漂浮在风里。一旁侍女想要上前搀扶,却被无声挥退。
      殿内歌舞喧阗,却少有人声,气氛隐隐透着一丝诡异。

      秦玉澄的神色越来越焦急,落在赵夫人眼中,让她平添几分叹息:“澄儿,你的丫头怎么了?”

      秦玉澄两次接到警报,情知不可拖延,只得把下午的事说清。

      赵夫人停下脚步,两旁悬浮在半空的巨大红色灯笼,投下一块块圆亮的光斑,光斑之外,是深沉的暗夜。
      “暖晴那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一直很让人省心,今晚的失踪有些蹊跷。澄儿,你看到了什么。”

      在母亲颇具压力的目光下,秦玉澄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

      赵夫人终于沉默了。

      “血色之海,难道是指血河门?可血河门不用白骨……至于风声。”她第一时间想起风狱,又在心中否决。
      不应该啊!太渊城中唯一不受秦家管辖的地方,就是太渊风狱,那里直接受命于天下监察司。

      秦玉澄心中还有疑惑:“娘,为什么我只能看到长歌,却看不到暖晴姐姐?”如果这两次预感,是关心则乱。至少也应该有暖晴的身影。

      赵夫人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带他向前。

      却不料秦玉澄站在巨大的灯笼之下,明亮地、藏不住任何东西的眼睛里,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娘,你告诉我,那本《百脉始生篇》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我注入灵力,长歌才能修炼经脉?”

      长歌才来得一殿三个月,而暖晴之于他,几乎如姐如母。如果不是《百脉始生篇》,他秦玉澄想不到别的理由。

      赵夫人仔细端详着秦玉澄,她只有十五岁的儿子,忽然颇似感慨地一笑:“我原本准备,在你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告诉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疑云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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