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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七十章 ...

  •   那日五人在酒楼相聚,正喝得兴起时,一穿着补丁的人过来乞讨。府尹大人爱民如子,对贫民尤为关照,鼓励大家见到可怜人要伸出援手,多发善心。百姓上行下效,一般有乞讨者进酒楼,店家是不会过问的,稍有富余的人见了也会施舍几个银子。

      城中游手好闲的‘乞丐’越来越多,本是善意之举,最后却变了味。五名富家公子平日里出门,随随便便都能撞上十个八个乞丐,若是不给银子,旁人便会指指点点,什么难听的话都有。若是给了又没完没了,再大的祖宗基业也得败光,令他们很是头疼。

      因此见这个人有手有脚,只是衣服破烂了点,五位公子便不想掏那个银钱,让店家打包点酒菜送予这人,也算一份心意。谁知这人不领情也就罢了,竟还偷了其中李府公子的玉佩,幸亏被他发现及时。可这人却死不认账,说玉佩是他家祖传的,不知死活的叫嚷开来,说富家公子见财起义,强抢他的宝贝。

      五人哪里碰过这般不要脸的,死搅蛮缠下被激得动了怒,带着三分怨气和这人动手打了起来。没打两下,这人就口吐鲜血,一命呜呼,事情也随之闹大。在旁人看来就是他们强抢传家宝不成,恼羞成怒将人给打死了,上公堂府尹果断判了杀人罪,他们更是百口莫辩。

      听了一席话,围观群众唏嘘不已,谁知道富商欺民事件中竟还有如此内情。当日押着五人送衙门请求处以死刑的人,此时亦是羞愧难当,他们看事情只看表面,也极容易被煽动。

      这时死者王大赖的家属也被带到公堂,一双老父母哭哭啼啼,甚是可怜。而弟弟王小赖则死死抓着打死人这条违法案紧咬着不放,“王爷,再怎么样他们都打死了人,杀人偿命,这是不容狡辩的事实,岂能让他们颠倒黑白?难道就因为一枚不知来历的玉佩,就可以任意打死人了吗?这样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弱者总是站在被同情的一面,人死灯灭,仿佛生前再多的过错,死后也必须得被人原谅。而不原谅他们的人,就是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是要被人唾弃的。

      人群中的‘乞丐’当即嗤笑开来,替他们谴责道:“就是就是,不就一枚玉佩吗,也值得对人下死手,这五位公子家里都富得流油了,随便漏出一点就足够普通人家吃一年。要不是他们吝啬,连点银子都不掏,王大赖哪会去偷玉佩,他们偏还不依不饶闹出人命,可就不是报应么。”

      “不是的,我们只是气急了,而且根本没下重手,不可能会打死人。”五名公子微弱的辩解,瞬间淹没在有心人的讨伐中。

      王小赖更添一把火,“草民家中穷得揭不开锅,哥哥身体又不好,哪经得住拳打脚踢,他们就是在推卸责任,请王爷明察。”

      两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完颜洪烈看了眼少年,见他杵着脑袋在那画乌龟,嘴角挂着宠溺的笑容,无奈摇了摇头。惊堂木一拍,“究竟是不是打死了人,还得以验尸报告为准,现本王手中有两份验尸报告,一份说明死者确实是被打死的……”

      王小赖面露喜色,又听他道:“另一份验出死者并非死于拳脚,而是毒杀。”

      “这不可能!”王小赖心下大骇,“府尹老爷派人验了尸,尸体也确实已经下葬,哪里来的两份验尸报告?”

      “你是在质疑本王?”

      “草民不敢,只求王爷不要包庇罪犯,还我哥一个公道。”

      看样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完颜洪烈斜睨他一眼,“带仵作和死者上堂。”

      原本满怀信心的王小赖,在见到用草席裹尸体的刹那,彻底慌了神,“草民哥哥死得冤枉,好不容易下葬,坟又被人挖了。”说着说着就哭叫起来,和老父母护在尸体面前,死活不让旁人动,说要让死者安息。

      几名士兵不待王爷开口,主动上前将他们强行拉开,按在一旁跪下。在沙场征战惯了,最见不得大老爷们还哭哭啼啼,若真有冤情只管伸冤也就罢了,这般作态摆明就是做贼心虚。仵作比他更加心虚,他先磕了几个头,在王爷的命令下,不得已只好去查验尸体。

      “启禀王爷,这具尸体确实是小民负责查验。”仵作解开死者上衣,指着上面暗紫色的斑痕,“他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拳脚伤痕,重能致命。”

      “怎么我看着像是尸斑,你身为仵作,连重击下的伤和尸斑都分不清吗?”少年弃了毛笔,施施然走到尸体面前,饶有兴味道,“正好我对毒理研究颇深,人体构造也一清二楚,接下来便由我来验吧。”说着将银针刺入死者咽喉,拔出时银针变黑,证明死者确实死于毒杀。

      仵作战战兢兢道:“可能有人为了脱罪,在人死后又灌下毒.药,这样银针也能变黑。”

      “死后灌下毒.药,药性可不会流入肺腑。”选了根长的银针刺入,果然银针一样变黑,欧阳克把证据呈现在众人眼前,仔细辨认后道,“此毒名为秋里香,中毒后离发作有两个时辰,一旦毒发必死无疑,且死状并无奇特,表面看起来更像是猝死。是许多阴邪之辈惯用的伎俩,你是仵作,应当对此不陌生才对,可你不经查验,随便就下结论,未免太草率了罢。”

      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仵作支支吾吾,再说不出个所以然。为了以示公允,又快马从邻家镇上请来另一位仵作,验尸结果同样是中毒身亡。泼在五名富家公子身上的污水总算洗个干净,他们喜极而涕,不停给王爷叩首。

      “这件案子还未了解,要谢本王也等查出真凶不迟。”完颜洪烈挥了挥手,看向王小赖道,“听说你们兄弟两这半年都泡在赌坊,花费不少,前些日子你还和一姑娘定下了婚事,既然你家中已是穷得揭不开锅,你又哪来的银子去赌坊、下聘礼?莫不是在欺骗本王?”最后一句话带着森森寒意,令王小赖受不住扑通跪下。

      “是,是草民卖了传家宝得来的银子。”他浑身都在颤抖,说出的话连自己都不信。

      “又是传家宝?先前偷别人的玉佩说是自个的传家宝,诬陷人家说得一套一套。你家要有传家宝还至于哭穷?”欧阳克回到自己的位子,拿毛笔画了个大大的叉,漫不经心道,“依我看,你还是说实话的好,免得一会真相水落石出,欺上瞒下罪加一等。”

      案子审到这里,基本快要真相大白,陈德海按捺住心慌,望向高座天潢贵胄的赵王。此人果然是有备而来,不出一个时辰,凶手定能认罪,到时候他判了冤假错案的事也兜不住了。就是不知道赵王究竟查到了多少,万一顺着这个案子查到防洪上,那么……想到这,陈德海脑筋急速运转,得尽快找到脱身之法。

      王小赖满头大汗,求救的目光向府尹看去,末了咬死不松口。非说是卖传家宝换的银子,反正是凭空捏造的东西,就算要查也无从查起。

      完颜洪烈再次开口,“传家宝为何要随意典卖,既然已经卖了,那又卖与何人?”一个又一个问题抛下来,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卖,卖给了……”王小赖越说越乱,汗已经湿透了背脊,身上黏黏糊糊,“卖给了南边的过路商人,草民和哥哥只是想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去赌坊也是不得已为之。传家宝换的银两根本顶不了什么用,还请王爷明鉴。”

      一番话说得漏洞百出,完颜洪烈显然不想再跟他废话,直接下猛料,“据调查,有人看见你和死者曾发生过激烈的口角,死者在毒发之前,最后见过的人是你。所以本王怀疑你对死者怀恨在心,继而下毒,嫁祸于他人。”

      “冤枉啊,草民和大哥一向和睦,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王爷不能听信别人三言两语,就擅判草民毒杀亲兄。”王小赖笃定他们拿不住证据,带着老父母撒泼耍混。

      那副丑恶嘴脸看着太过伤眼,欧阳克挪开视线,淡淡道:“死者中的毒有股香味,普通人的鼻子闻不出,但蛇类最是喜欢。只要沾染过的人,没有十天半个月去不掉,是与不是,抓条蛇来一试便知。”

      魏廷江领命而去,半晌后抓回一粗一细、一白一灰两条蛇。只见由白蛇领头,灰蛇紧跟其后,在地面爬行了一会,便直奔王小赖。百姓们看得啧啧称奇,原来蛇还能断案,真算长见识了,而被两条蛇指认的凶手则吓得屁滚尿流。这还没完,白蛇围着王小赖转一圈,突然冲进人群中,含住其中一人的脚踝。

      那人满脸惊恐,哇哇大叫,挥舞着双手拼命驱赶,但白蛇的速度太快,一会又蹿入他的腰间。那人惨白着脸,当众解开破烂的衣衫,想要把蛇抓出来。好不容易将白蛇赶走,还没等松口气,就意识到众人的眼神不太对。原来他虽衣着破烂,灰头土脸,头发乱糟糟,身上却异常白净,细皮嫩肉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受过苦的。

      金兵将这人押出来,从他身上搜出了秋里香的药包,有人认出他就是方才声讨五名公子的‘乞丐’。附和他的几个人见势不妙,连忙遁逃,被外围的金兵通通拿下。

      “咦,他们不是云和赌坊的打手吗,怎么穿成这个模样扮成叫花子?”

      “可不是么,刚才我就觉得怪怪的,原来是他们在捣乱,早就听说云和赌坊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没想到居然会用这么阴损的招数,害死人还嫁祸给别人。”

      “比起他们,难道王小赖不该更卑鄙无耻吗,刚刚两条蛇可都指认他了,毒死自己的兄弟,亏他刚刚还能哭得如此伤心,也不怕半夜鬼敲门。这五位公子碰到他们也算是倒霉,明明好心给了一桌酒菜,有些人不但不知足,还诬赖他们,兄弟两没一个好东西。”

      这件事情一出,大家心里仿佛都梗了一根刺,毕竟谁也不想和五位公子一样。做好事没什么,可做好事却被人赖上,养出一堆又一堆不务正业、吊儿郎当的‘乞丐’,四肢健全的人干什么不行,偏偏要扮弱扮穷。往日救治穷苦的信念在这一刻瞬间崩塌,从此之后,碰到这些所谓的叫花子,再没人滥发善心。

      面对铁证如山,民众指责,又有赵王威吓逼压,这些人很快供认不讳。

      事情要从府尹劝说百姓救穷救苦说起,自从听说这一消息,街面上的乞丐穷人都得到了好处。只要稍微穿得破烂点就能轻易讨得银子,试问谁能不心动?王小赖兄弟两尝到甜头,家里的田地也无心耕种,还染上了赌博好色的恶习。赌坊和青楼都是销金窟,大把的银子丢进去都听不到水响,讨来的银子渐渐赶不上花出去的零头,他们也就把视线盯上了富商。

      和他们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大家一拍即合,专挑锦衣华服的公子下手,还散播出富商们欺压穷人的谣言。如果得不到想要的银子,就去富商的铺子里闹事,说他们赚黑心钱,卖的东西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久而久之,百姓们也就留下了富商都不是好人的印象,发生矛盾时,叫花子只管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可怜巴巴,自然会有百姓替他们指责富商。

      王大赖半月前和弟弟看上了同一个姑娘,两人都想要娶回来,为此兄弟两的关系越来越僵,甚至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这时王小赖在赌坊欠下了天价银两,在赌坊管事的刻意引诱下,决定利用自己的哥哥干票大的。

      他假意和王大赖和好,约好去找冤大头讹上一笔,出手大方的公子哥自然就成为了他们的目标。埋伏在五位公子常去的酒楼,故意激得他们动手,王大赖再假装受伤。可千算万算,王大赖没想到自家弟弟根本就没想让他活,去之前王小赖对他下了毒,将他的死赖在五位公子头上。

      案子判下后,王小赖从五位富商手里领了大笔丰厚的赔偿金,不但还了赌债,还能下聘礼娶回心爱的姑娘。若说他是主谋,那赌坊的管事和打手则是不折不扣的帮凶,为了脱罪,赌坊打手不遗余力的将脏水往王小赖身上泼。王小赖也不甘示弱,将赌坊的手段抖个底朝天,你一言我一语,致使真相大白。

      五位公子当堂释放,王小赖下毒杀人、栽赃陷害,判斩立决,云和赌坊被查封,管事和打手关进大狱。判刑后,与王小赖订婚的姑娘退回聘礼,婚事作罢。老父母在衙门口哭着喊冤,差点没被百姓的唾沫星子淹死,只得狼狈逃回乡下,重新耕种荒废的田地,失去一双儿子,落得个无人送终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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