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水流年》宇未央

3、误会

　　两个人并排走着，生性腼腆的胡锦华搜肠刮肚的寻找打破尴尬的话题，而另一边的沈梦溪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走着。一路相对无言。
　　“到了，就是这家！”胡锦华站在餐馆的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店面的招牌再次确认后，转过头和站在一旁的沈梦溪说。
　　“啊！是这里吗？”梦溪回过神来，环视了一下整个餐馆的结构。
　　这是开在医院对面的一家规模不大的饺子店，大致是由于医院位于城市的郊区，因此这里像样的饭店很少，大多都是当地人出租自己的房子或者干脆自己上手开餐馆，可是毕竟毗邻医院，虽然规模小，但是生意还是好的不行，现在才刚刚五点，餐馆里面已经做了好多人。胡锦华走上前去，打开餐馆的门，对站在原地的沈梦溪说：“快进来啊！”
　　“哦，好！”梦溪点了一下头，拾阶而上。
　　他们选择靠窗的位置坐下后，服务员走上前来将菜单放在桌子上，胡锦华拿起菜单放在沈梦溪的面前：“小溪，你点吧！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还是你点吧！我没有什么忌口的！”梦溪又把菜单推到胡锦华的面前。
　　胡锦华看推辞不过，只好翻开菜单从和梦溪有限的接触中揣测着她的口味。
　　沈梦溪双手端着茶杯透过橱窗看着路上形形色色的路人，在过去的六年里，她一直期待着一场偶遇，在拥挤的人群中，在行色匆匆的大街上，没有人愿意为一抹看似熟悉的背影驻足时，两个人相视而立，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彼此心照不宣的站在原地，最后视线消失在人群中。
　　眼前浮现霍思年的身影，那双六年前自己习惯挽着的手臂被另外一个小腹微微隆起的女人亲昵的挽着，梦溪想，“或许这才是霍思年现在真正的生活吧！”在沈梦溪认为最近的自己变得多愁善感的时候，发现橱窗外的霍思年也注意到自己，并且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后，将目光转移到坐在梦溪对面认真研究菜单的胡锦华身上，而他旁边的女人在霍思年驻足后也顺着他的眼神看向橱窗内的沈梦溪，在错愕之际，霍思年附在她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不停的点着头，眼神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梦溪，梦溪意识到她考究的眼神后本打算大方的抱之一笑，可是她发现自己还没有来得及上战场的时候就已经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她只好假装没看见，转过头来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胡锦华心里却像翻江倒海一样，茶杯中滚烫的茶水也不足以温暖冰冷的双手。
　　“他结婚了！”梦溪舒了一口长气，这么多年无望的等待中，对于她和霍思年的结局，她曾经做过N种假设，其中也包括现在的场景，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假设真的成为现实的时候，梦溪还是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年轻的时候，我们天真的以为只要我们再努力一点点儿，事情就会出现转机，可是那些固执的自以为是在现实面前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霍思年他们也走进餐馆，大概是在询问过身边怀孕女人的建议后，在离沈梦溪不远处的餐位站定后，他体贴的为怀孕的女人拉开餐位旁的椅子，扶着女人坐好后，走到对面的位置坐下，梦溪看着霍思年的背影心里的苦涩微微荡漾开来“原来他不是不够温柔体贴，只是他的温柔体贴另有他人罢了！”
　　“小溪，去吃饭吧！今天冬至，我们去吃饺子吧！哥请你！”与小溪同届兼老乡的彭想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一边关电脑一边和趴在电脑桌上盯着手机发呆的沈梦溪说。
　　“啊！不用了，我还不是太饿！你先去吃吧！”梦溪用双手撑起身子坐直，扶着着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向彭想投去不好意思的目光。
　　“那好吧！哥先走了！”伴随着沉重的关门声，梦溪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又重新趴在了桌子上，之前她刚刚给去职校代课的霍思年发过短信：“霍思年，今天是冬至，等你回来我们去吃饺子好不好？”
　　霍思年的短信回复很快，沈梦溪满心欢喜的打开简讯后却失落到了极点。
　　“南方没有冬至吃饺子的习惯，况且我也不喜欢吃饺子，你自己去吃吧！”
　　后来的事情梦溪不记得了，远远的看着服务员为霍思年的餐桌上端上的饺子，梦溪的心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好痛，她下意识的抽出了一下，打翻了桌子上的茶杯。
　　“没事吧！”胡锦华急忙站起身来，从纸抽里抽出纸递给沈梦溪的同时用另一只手擦拭桌子上的水渍，而自始至终霍思年都没有回头，只是怀孕的女人向这个方向看了看。
　　这顿饭吃的怏怏的，霍思年他们先行一步离开后不久，梦溪他们也走出了餐馆，梦溪婉言拒绝了胡锦华送她回家的提议，在天气不太冷的南方，梦溪沿着韶山路一直往南走。道路两旁还没有褪去新年的喜庆，穿着红色霓虹灯的大树以及张灯结彩的商店门口，更加凸显出梦溪的落寞，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一对打闹的小情侣，梦溪的思维忽然有些恍惚，想起那年她生日的时候，霍思年忽然支支吾吾的和自己说：“沈梦溪，你今天晚上有事吗？”
　　“有啊！”沈梦溪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她们宿舍早就商量好今天晚上为她庆生，沈梦溪饶有兴趣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爱不释手的盯着自己手里的小说，没有注意到坐在一旁的霍思年即将要掏出口袋的手又缩了回去。
　　晚上八点，沈梦溪站在KTV的包间外，一手堵着耳朵，一手拿着电话声嘶力竭的和KTV的音响比谁的嗓音更大：“霍思年，你在哪里？”
　　“操场啊！”霍思年接到沈梦溪电话时，一个人正失落的在学校的操场上踱着步。
　　“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梦溪快速的挂断电话，进到包间趴在宋佳的耳边交代了几句，拿起身边的包包像一阵风一样刮出了房间，坐在宋佳身边的小雪问道：“梦溪这是要去哪里啊？”
　　宋佳看着早已经不见身影的沈梦溪回过头来说：“还能有谁？除了霍思年，谁能让我们沈大小姐随传随到，等候差遣，你敢吗？”
　　小雪无奈的耸了耸肩说：“得了吧，她不差遣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而另一头被沈梦溪挂断电话的霍思年真的傻傻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等在那里，毕业后签到外地工作的他每每想起来，还是搞不懂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会那样的听话，更困惑的是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沈梦溪言听计从的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思年，我们走吧！”沈梦溪忽然出现在霍思年的面前，双手情不自禁的环上霍思年的手臂。
　　“去哪里？”霍思年借着操场昏暗的灯光一脸疑惑的看着这个整天双眼充满欢乐的女孩子。
　　“去看电影啊!快把你口袋的电影票拿出来！”沈梦溪把自己的右手摊在霍思年的眼前和他讨票。
　　霍思年轻轻的打落她的手，尴尬的否定到：“哪里有什么电影票？”
　　“真的没有吗？”沈梦溪调皮的盯着霍思年的眼睛，霍思年不住的躲闪，拨开沈梦溪环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朝前走开了一点点后站在那里。
　　站在后边的梦溪冲着霍思年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走上前去，把手轻轻的伸进霍思年的上衣口袋，等霍思年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梦溪拿着票在霍思年的眼前晃了晃后，从口袋了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开始查找，而她的一切动作尽收霍思年的眼底。当梦溪的指尖在“程博”的号码上逗留时，霍思年一把抢过手机问：“你给他打电话干嘛？”
　　“两张电影票，你又不去看，不然多浪费啊！我邀请程师兄和我一起去！把手机还给我！”梦溪一边说一边跳起来抢霍思年举过头顶的手机，他们两个就这样一路追逐走到了电影院的门口。
　　“哥哥，给你女朋友买朵花吧！才十块钱一朵！”一个手捧玫瑰花的满脸通红的小女孩走到他们的面前用一双可怜的眼神企求他们能照顾一下自己的生意。梦溪向来心善尽管她知道这样的孩子背后可能并不像我们表象看到的一样，但是她还是容易受表象感动。
　　梦溪从花篮里挑了一朵开的最艳的玫瑰后，摸着小女孩的头说“妹妹，姐姐可以买一朵花，但是这个哥哥不是姐姐的男......”
　　还没等梦溪说完，霍思年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放在小女孩的篮子了，牵着梦溪的手朝电影院走去，梦溪还想解释什么，但是看着被霍思年紧紧抓住的手，回想着刚刚被霍思年打断的话，梦溪忽然感觉听见冰崩裂的声音以及潺潺的流水声，她欣慰的盯着霍思年的侧脸在心里对他说：“思年，你的心是不是融化了？”
　　看完电影后，沈梦溪跟在霍思年的身后踩着他的脚印两个人沿着韶山路一直往南走，那时候的梦溪想：“如果能一直走下去该多好！”
　　可是最后只剩下梦溪一个人像现在这样孤独的走在韶山路上艳羡的看着身边走过的一对对陌生的情侣。
　　而此时的霍思年开着车，一张波澜不惊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思年。”坐在副驾驶上的怀孕女人把透过前挡风玻璃望向远方的视线拉回来看着一旁的霍思年。
　　“嗯。”霍思年答应道。
　　“刚才在餐馆遇见的那个女孩是不是挂在舅舅房间照片墙上和你们父子合影的那个女孩！”
　　霍思年的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方向盘，想起了表姐指的那张照片，那是研二的他寒假开学两个月左右回家的时候，看见父亲房间墙上的相框外卡着一张寒假时沈梦溪不请自来时和他们父子的合照，他走出房间站在厨房问正围着围裙做饭的父亲照片哪里来的时，父亲低着头包着饺子，但是眉宇间的笑容早已蔓延开来，回答着儿子的问话：“你是说和小溪的那张照片吗？是小溪给我寄过来的，你们到学校不久，她就打电话给我，问我有没有□□，好把照片传给我，我说，我不会玩那种东西？她想了想就说，没事，叔叔，我洗出来给您寄过去。然后没多久我就收到了好多照片包括好多你在学校的照片，而且小溪还在每张照片上做了标记，他们究竟是谁，和你是什么关系，这孩子体贴的让人心里暖暖的。”
　　霍思年听着父亲讲述着一切，眼前浮现出沈梦溪甜甜的笑，他突然间好想见她，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完东西后对父亲说：“我回学校了！”
　　“不是刚回来吗？”霍成手里拿着一个白色塑料袋从厨房里追了出来说：“这是你回来之前，我包的三鲜馅的饺子，小溪很喜欢吃的，你回去给她！”霍思年从父亲手里接过袋子，看着父亲眼睛里溢出的笑容，大约十年了吧，从母亲离开以后，父亲从来都没有这样开心过。
　　“那我走了！”霍成看着儿子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说：“这傻小子，智商那么高，情商怎么这么低啊！”说完哼着小调踱进了厨房。
　　家和学校之间的距离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霍思年手里拎着临走时，父亲塞给自己的饺子站在火车两个车厢的连接处，看着坐在自己座位上的那个年纪大约六十左右岁的老妇人不停的对自己投来感谢的微笑，霍思年看着手里的饺子，忽然为自己当初让座的动机感到尴尬，更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有福不享，站在这里吹着从车缝钻进来的冷风，他不禁打个寒战一脸嫌弃的看着手里的饺子。
　　“思年，你在听我说话吗？”表姐的问话打断了霍思年的回忆。
　　“在听。”霍思年眼睛依然一瞬不瞬的看着前方。
　　“你还是回去和她解释一下吧！”
　　“姐，都说覆水难收，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吗？”霍思年踩住刹车，把车平稳的停在表姐家的楼下，一双期许的眼神等着表姐给出肯定的答案，来解决这些天来萦绕在他心头的困惑。
　　“思年，对待这份感情你是否有遗憾？是否有些事还没来得及做，有些话还没有说出口？我们没有必要纠结最后的结果，只要你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上天吧！而你对待这份感情做到问心无愧，没有遗憾就足够了！你说呢？我走了，自己好好想想吧！”
　　霍思年和表姐告别后，发动车子后，在开出不远的距离后，打了个转弯朝相反的方向开去，而一旁的表姐转过身来看着驾驶座上的霍思年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一样幸运能够再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