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地》纱耶

19、房树人

　　今晚。我不想写作业。不想念英文。不想做手帐。
　　只想说说那些恍然大悟的事。

　　很长一段时间幻想着以后。我觉得我将来也许会喜欢上一个女孩子。
　　大概相处起来就会像要好的朋友那样。再加上熟悉的生理构造。
　　无一不让我倍感安全。
　　我觉得自己才是真正属于非主流的那群人。
　　虽然。我不喜欢火星文。烟花烫。烟熏妆。黑白头像。以及纹身唇钉各种七七八八的东西。

　　口口声声做少数派的那些人。有多少是跟风吆喝的呢。
　　我内心底。大概是个死要面子又骄傲的人。
　　打心眼里认为自己与众不同，是睥睨世间的最闪耀的星星。
　　不过也是逞口舌之快罢了。

　　后来。谈到自我个性相关的话题。我頔忽然开玩笑地感慨道：“哎，我也去找个妹纸好啦。”
　　我特别严肃地问：“怎么能为了与众不同而特地去与众不同呢？”
　　那一瞬间我便想通了。

　　今天去上吴振兴的课。他说：“自我评价是具有欺骗性的。就好比不认识的人□□的队，你觉得他没教养，而当你插队的时候，你却会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找客观原因。人是会自我开脱的。所以自我评价往往让人倍感开心。开心之后人就自信了，没准哪天就实现了自我预期呢。”

　　在关于玛瓦·柯林斯的采访短片中，她谈到她的教育方法：

　　"I think i did pretty wonderful, I think I'm bright. I think I am unique. And I'll teach every child of me to think that.When they misbehave, their punishment is they have to write 100 reasons why they are too wonderful to do what they are doing.And they have to be ahlpha order.
　　I am adorable . I am beautiful. I am courageous. I give them the first ones until they get the hang out of it. I am delightful. I am effervescent . I am fabulous. I am heavenly. I am idolized. I am just wonderful. I am a kinderd spirit. I am lovable. I am momentous. I am never , never under line.····.And it goes on to z. And if they do it again，then they have to use another synonym. They can't use adorable any more."

　　"Now the children will say to a new student, 'I don‘t know whyyou misbehave， I'm tired of telling Ms. Collins how wonderful I am.'"

　　我曾一度等待奇迹的发生，想钻到镜子里面去。
　　甚至将两面镜子对立放置，映出来一个无限的空间，两边尽头黑乎乎的，像一条时空隧道。
　　我甚至亲吻镜子里的自己，闭着眼睛感觉唇上冰凉的温度。
　　那是我自己的温度。然后一点点融化，融化。

　　我很难理解言情里的渣贱搭配，在受君或女主被虐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脑海里只有两个字：矫情。
　　当你都不爱你的时候，还有谁会更爱你自己。
　　当你都不重视你的时候，凭什么放低姿态苦苦乞求他人一丁点可笑的怜惜。
　　当你自甘卑微温存的时候。
　　不过是你自作自受的时候。

　　没人能逼我自我牺牲。
　　大多苦楚，都是自己种来，自我折磨。
　　比如年少时，一个很优秀的女生。前前后后，许许多多要好的人。
　　大家曾一起逛公园，其中有一个人造滑雪场，门票很贵，只有个别人带够了钱。
　　然后他们开开心心去了，其他人去玩别的项目。
　　转头却见朋友红着眼睛在哭。

　　“你怎么了？”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她竟然看也没看我，就那样走了，”她一边委屈地擦眼泪，一边眼泪还在狼狈地掉，“她这一路都没理我，就和别人说话去了。就算是临走前瞪我一眼也好啊。就算是瞪我一眼我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难过。”
　　那年我们十一二岁。

　　后来。又是那件陈谷子烂芝麻的事。
　　是一个高傲的，闪闪发光的人。羡慕良多。我觉得，我想成为的那个人，很大一部分便是这样的人。
　　我们之间写了一些信，拿信封装着，不贴邮票，临走时才从包里变出来，宛如一份小礼物。
　　后来啊，那些信便没有什么意义了。
　　彼时，我急着打电话给她，在地下停车场。
　　信号很差，她“喂”了两声便挂了。
　　我委屈得不行，她也很累。跟我说不清。都是我当时无法理解的东西。
　　那一路上骑车回去，泪流满面，视野里的霓虹灯虚化成一片光斑。风吹在脸上，脸上便像黏了胶水。
　　心里难受。

　　可是你看啊。这从头到尾也只是我自己自虐而已。
　　跟另一个人，完全没关系。

　　人究竟为何会不受控制地郁郁不堪呐？
　　当你感到疼痛，会有人真的如你一般感受到吗？
　　然后呢？那又有什么用？

　　不了了之罢了。

　　今天在课上，讲到“投射法”。其中的代表就是沙盘游戏，还有“房树人”。
　　正巧昨天还在构思，学大侠爬屋顶喝酒看星星。
　　树是盖屋时初栽的，稀溜溜的一条。
　　房子是鲜花簇拥的小楼，和高中英语书上的土著房子一样的茅草顶。
　　顶上一个没有五官的火柴人。
　　老师一边举着书一边神神叨叨地分析：“唔，画在纸张偏左的人比较沉湎过去，偏右的就是憧憬未来，画在中间的同学呢，你就比较注重现实啦……”
　　“房子是你理想的精神家园，画高楼大厦的同学智商较高，画庙的同学是创造性人才或者有精神病，画窗户的同学，代表你想要别人了解你。画烟囱的同学，尤其是把烟囱画得又高又粗的，那你最近压力比较大，这烟囱的烟呢，几乎都是往右的吧？基本没有往左画得。往右的同学是正常的，往左的，书里说，可能存在精神分裂……”
　　“树象征情感，是你对环境的体验，画了果实的同学呢，果实越多，说明你儿童化行为越明显，哎，不是说你们幼稚啊。这个叶子呢，代表希望，树疤代表心灵创伤，对了，有没有画落叶的同学啊？书上说画落叶的话，十天内有自杀倾向……”

　　大家笑得东倒西歪。
　　又听老师正色道：“跟你们说了画详细点，不要画火柴人，不要画火柴人，不然完全没办法分析你们的自我形象啊。眼睛画得大的呢，说明你敏感多疑，有牙齿的呢，说是人际交往中有攻击性，这脚啊，分得越开越有活力，竖立的则是内心比较拘谨内向。你们有没有不断修饰自我形象的呀？这个越是修饰，越是你缺少的东西……“

　　一番测试下来还挺高兴。
　　因为我没有暴露自我。
　　而且，我没画烟囱。

　　四年前的二月二十九日，是二〇一二年。末日。
　　尚未抱有什么想法之际，只觉它像小说。现实。魔幻。传奇。
　　而当人真的期待发生点什么，也不过，就那样而已。
　　——尾记